宋青瓷再没想过,二哥二嫂夫妻相处是这个模样,看了不由得发笑。
周承义故作严肃地说他媳妇,“行了啊,在三弟妹面前瞎说什么,也不怕闹了笑话。”
周承礼一遍遍地看他二哥,眼神复杂。
还只当只有自己才受媳妇欺负呢,原来,在外面严肃威严的二哥在家时也是这个样子。
他心里顿时平衡了。
饺子包得不甚熟练,添柴加火的本事倒是足得很,不停的喊二嫂展开讲讲。
最终以被他二哥踢了一脚凳子才安分下来。
苏秀芬轻轻“哼”了一声。
男人能吓住他三弟,可吓唬不了她。难得碰上一个知音,她可不得可着劲儿的吐槽。
“你不知道刚结过婚时,你二哥也是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人,衣裳只要我不洗,放那十天半个月他都不带动一下的……”
这句是实情,周承义无法反驳,只好装作没听见,故意大声“啊啊啊”地逗女儿。
苏秀芬义愤填膺地抱怨,声音哪里是他能压得住的?
宋青瓷一句不落听完,仿佛得到了共鸣,巴掌一拍,激动的说:
“可不是嘛,你当周承礼能好哪里去?整天说对我好对我好,就会拿好听话哄我,正经对我好的实在事一件没干过,就长了一张好嘴……”
周承礼:……
不是,咱不带这样胡说八道的,我哪对你不好了?好吃的紧着你吃,好喝的紧着你喝,轮到我自己都是随便对付的。有啥不好跟爸妈张口的话,我都顶在前面……这还叫对你不好?
他弱弱地张口,打算为自己辩解几句,就听自家媳妇委屈巴巴地看向二嫂,“二嫂你瞧,这也是个不能说的,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你看他的眼神,多凶啊!”
苏秀芬闻言,都不容他辩驳,立刻就给他媳妇儿撑腰,教训道,“怎么对媳妇说话的?”
周承礼:……
有没有可能,我这眼神不是凶,是委屈的神色呢?
本来还想替自己喊屈来着,就见自家媳妇轻飘飘地瞅了自己一眼,接着道:
“我这身体素质不太行,有那几天特殊的日子,怕沾凉水,洗不了衣服,不也一样堆在那嘛!”
周承礼的手一顿。
好吧,这个是他理亏。可是,他确实没咋洗过衣服,应该说没几个男人会洗衣裳的。而且,“你不是也没叫我洗吗?咋能全赖我呢?”
宋青瓷微微抿嘴一笑,“那我等会儿也不喊你吃饭,你别吃啊!”
周承礼一噎,不吱声了。
苏秀芬淡淡横了他一眼,接着又跟宋青瓷抱怨起周承义:
“我怀我闺女那会儿,肚子大的弯不下腰,就这样,你二哥天天还等着我伺候他吃穿。可怜我双身子,白天上班,回来还得伺候他……也就是后来我闺女出生之后,才能稍微使唤他帮忙干一点点活。不然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宋青瓷一脸感慨地说:“二嫂,你受苦了!”
苏秀芬听得眼泪差点儿下来。
边上的周承义早已经放弃治疗,彻底放开不管了。
眼看饺子皮擀完了,饺子都包的差不多了,妯娌两人的苦水还没倒完,好好一场兄弟家宴,愣生生成了吐槽各自男人缺点大会!
周承礼正打算摆烂,闭上耳朵当听不见,紧跟着就听自家媳妇跟二嫂学话呢,“男人都一样,我们家这位不也是嘛,天天都得我给打洗脚水,伺候好了……水烫了都不行。”
周承礼:???
媳妇你是不是说反了?
就离谱。
二嫂是没救了,扭头看一眼他二哥,他满脸的控诉与委屈,好似在说,“快管管你媳妇吧!我们家小姑娘原本多么乖巧善良的一人,昨天还对我浓情蜜意的。来你家一趟,跟换了个人似的,马上我要认不出来了。”
周承义扯了扯嘴角,表示爱莫能助。
他自己都已经彻底放弃,留着她们说吧,直当听不见,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周承礼:……
这日子没法过了!
短期内,他再也不想带他媳妇来二哥二嫂家了。
好不容易饺子下锅。
荠菜馅的饺子鲜嫩的很,周承礼一点慢慢品味的心思都没有,几口扒拉完,他一遍遍的催他媳妇快吃、快走。
宋青瓷暗自偷笑,心道,有那么夸张吗?
回程路上,周承礼绷着脸,问起下午跟嫂子吐槽的那些话,“摸摸你的良心告诉我,在二嫂面前抹黑我的那些有的没的的话,不痛吗?”
宋青瓷眨了眨眼睛,一脸的单纯无辜,“嗐,我那不是为了跟嫂子有共同语言吗?你说二嫂把二哥笋成那样,我要是说你千好万好的,二嫂还不得以为我故意往她心上扎刀子?”
这话听起来,怎么觉得好像也有些几分道理呢?
可他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不等他想明白,宋青瓷已经飞快的切换了一个话题,彻底将他的思维带偏。
等回到家里,宋青瓷就发现自己屋里外面的门扣被反扣起来了。
“妈,你咋把门插上了?”
农村本来家家都没这习惯,只她那屋这样,就显得有些奇怪。
刘东芝有她自己的逻辑呢,虽然闺女那边该骂的已经骂过她了,可萍萍这丫头任性,万一又手欠呢?
儿媳妇大度不计较,愿意信任家里人,她不能四六不懂,再用所谓的信任去考量亲情。
听宋青瓷问起来,她就回答,“你屋里值钱东西多,我天天挂心,想出去串个门都不放心。不如干脆把门插上,省心!”
宋青瓷有些担心,就问:“左右邻居过来串门,人家不讲吗?”
她婆婆摆摆手,“没事儿,人家都能理解的。”
行吧,要这么说,那就插上吧。
就是有点好奇,大家都是咋样理解她的。
她不知道,但周承智知道啊。他天天在家,家里有啥事儿他都一清二楚。
再有,在周承智的心里,他妈排第一,他三嫂就排第二,因为三嫂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所以第一时间就跟她说了。
宋青瓷房间里有缝纫机嘛,刘东芝就跟人家上门的人解释说,“孩子跑进跑出的,再给缝纫机弄坏了,咱这乡下地方,要是弄坏了连个修的地方都没有。”
不是拿乔托大,也不是对大家防备,真就是没办法嘛。
这么一说,大家可不体谅开了嘛!
**
从县城回来,宋青瓷组织家具厂的职工开了个简短会议,确定了接下来要生产的几样家具款式。
一是大衣橱,二是床,这两样属于大头。
纵然城里面现下流行三十六条腿,可家具价格贵不说,还要票,能完整置办得起的人家还是少数。
假如不能置办这一整套,只是从中选择几样的话,会优先哪几样呢?
宋青瓷心头存了这么个疑问,便去百货商店逛了一圈,跟人搭话打听了两句就知道了,里面卖的最好的就属床和大衣橱。
那就优先生产床和衣橱,其余的带着做几样。
师傅们对此也没什么意见。他们只负责生产,只要东西会做就成。
不过定款式时,倒是遇到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师傅们更想做华丽一点的,这种比较费工夫,需要精雕细琢。
但宋青瓷却不同意,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咱们得清楚自己的定位,若是比精致度的话,咱们肯定是比不过那些出名的大家具厂精细打磨出来的品质。所以,咱们不比这个,款式可以简单一些,要更侧重实用性……”
咋实用啊?
师傅们一头雾水。
床不就是用来睡的,衣橱不就是用来放衣服的,还能咋实用?
师傅们有疑问,自然找宋青瓷这个负责人。
这就是她此次去县城的收获了,“城里面的住房面积小,很多人家好几口人只能挤在十几平的房间里,还有用木板隔开的屋子……空间狭□□仄……所以可以从这个角度入手……”
像是二哥二嫂家就是这样的面积构造。这还是他们人口少,好一点,有那人口多的更挤。
这么一说,师傅们便有思路了,大家聚在一块琢磨,但是真想出来几样不错的家具。
像是推拉门的大衣橱,不需要往外开合,自然能节省部分空间。
有些面积小的房间,放普通的衣柜很容易因为空间面积狭小的原因打不开,但是放这种推拉门的衣柜就非常合适。
此外还有能收纳的床,以及一些办公桌椅……
反正是兼具实用和性价比。
至于想要做华丽精致的,宋青瓷自己脑子里就有不少款式,可目前并不适合。
她给师傅们加油鼓气,“等以后,若是家具厂办的好,可以专门分出一部分走精品路线,到时候想要做那种风格的,都可以去报名……”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大家都干劲十足。
公社的家具厂由此开始,正式投入生产。
周承礼日日下工后,都去家具厂帮忙,算是做学徒,不占用工资,还能搭把手。
他人谦虚好学,力气又大,关键是大方,休息时候出去抽根烟,没谁不欢迎的。
加上大家伙都知道他是宋青瓷的家属,这就属于跟他们是一家人,自然相处得很好。
周承礼渐渐也能上手,独立做一些简单的小物件了。
天天这么往家具厂跑,很快,不少人都知道他去家具厂打白工。
少不得就有人在背后酸几句,笑话他,有那难听的,人都说他是想当工人想疯了,才肯累了一天还去给人打白工。
说这种话的人少,多数还是觉得周承礼都是为了他媳妇儿的工作,觉得他有些憨傻。
这一日,小夫妻两个又踏着月亮从家具厂回来,就见大队长在家里坐着。
周承礼还当他有什么事儿呢,原来也是为了他天天去家具厂干活的事情。
“青瓷丫头,你跟叔老实交代,承礼天天去家具厂干活,里头有没有什么说道?”
冯大队长敏锐的很,才不信这对小夫妻是个傻子呢。
讲起来,大队长对宋青瓷有恩,宋青瓷说话自然是实话实话,“……家具厂刚起步,谁也不知道后面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也就是先做个一手准备,想着假如能办得好的话,后面肯定还要招人。到时候,总归是个机遇。若是毫无准备,总不能现场学习吧……反正是先学着,多学点手艺在身上也没啥坏处。就算不招工,自己会点木匠活,家里面家具修修补补的也方便……”
冯秀才就问:“不是有确切消息,一定会招工?”
宋青瓷无奈笑笑,“叔,您把我想的也太厉害了些。家具厂才刚投入生产呢,盈利都还是没影的事儿,说不准亏本倒闭也不是不可能。若是倒闭了,别说招工,连现有的工人都得被辞退,我上哪儿去获得确切的招工消息去?”
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宋青瓷肯定不会撒谎的,冯秀才心里便有数了。
他听懂了,回去就跟队里那几个有木工手艺的人说,让他们没事也多去家具厂帮忙干干活,打打下手。
大队长为了自己的社员真真把一颗心都操碎了。
然而,没谁乐意的,觉得家具厂就是想要免费的劳动力,累死累活去给人打白工,吃饱了撑的?
就为了没影子的事情,那么累死累活的,属实没必要。
还有恶意揣测的,说是宋青瓷为了自己的工作,故意坑人呢。
宋青瓷当然不知晓了,就算知晓,也不过一笑而过。
别说外人,就连自家人都不乐意。
家里这边,周承礼叫他大哥跟他一块儿去,哪怕只是学点手艺在身上也不错啊,他大哥死活不愿意。
一提起这个话茬,他就问,“那我跟你去干活,你能保证,之后一定会把我招进家具厂吗?”
这谁能给他保证?
我是疯了,才这么上赶着请你去啊。
毛病。
爱去不去。
周承礼再开口喊他哥,宋青瓷就瞪他,不许他再多管闲事了。
刘东芝本来还很高兴,兄弟间有好事儿,相互照顾,多好啊!
再说了,老三媳妇儿就在公社里当差,还是家具厂的负责人,真要是有好事,能亏待你?
可自家老大能懒死,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那态度看得她都蹭蹭来火,何况是老三媳妇儿?
混账玩意儿,白瞎了老三的一片心。
自己不愿意,别人也没办法,她劝了两回,反把自己给气到了,最后索性也不管了。
不去就不去,爱咋咋地吧,各人有各人的命运,许是老大就是一辈子地里刨食的料。
因为周承仁拒绝了,周承礼就喊一块儿玩的的四顺和土宝去。
四顺连连摇头,“三哥,你放过我吧,我实在干不来那玩意儿,以前碰过两次,差点没把手给劈了,给我整出心理阴影了。”
行吧,不爱去就不去,周承礼便又看向土宝。
土宝打小就唯他三哥是从,他三哥说去家具厂当学徒,给人打下手,他二话没说就去了。
周承萍就嘀嘀咕咕地说他三哥,“别是三嫂真的为了自己的工作,故意坑你呢吧?到时候跟领导表功,不花钱就能白得劳动力……”
周承礼的胳膊当时就竖起来了。
周承萍缩着脑袋,往边上躲,“我错了,我错了,我也就是听队里人说闲话听来的,不说就是了嘛!”
抱着头,一溜烟地躲了。
结果回屋子就跟她妈抱怨,“我看我三哥就是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娘,有了媳妇忘了妹妹。”
“你三哥又咋惹你了?”刘东芝手里拿着剪刀,“咔嚓咔嚓”一顿剪……
周承萍冷哼一声,“你不知道,刚刚我三哥为了他媳妇,差点都要动手打我了。要不是我跑得快,这会儿指定已经被他打哭了都。”
“什么他媳妇,那是你三嫂,没大没小的。”
刘东芝白了闺女一眼,将剪开的布一块块理好,“还告你三哥的黑状,你三哥若是诚心想揍你,十个你也跑不了。能惹得他吓唬你一顿,指定是你又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惹到他了!”
要么说“知女莫若母”呢,几句话就将周承萍的谎话给拆穿了。
周承萍没办法只好耍起了无赖,扯着刘东芝的袖子撒娇:
“妈你到底是站哪头的?我这分明是在替你再抱不平,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他媳妇儿,哪里还有你的存在啊!”
刘东芝让她晃悠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剪刀没法使了,她叹了口气,好声好气的跟闺女说:
“老话说的好,小姑子、搅姑子,是说姑嫂之间的关系,一个相处不好就容易把好好一个家给搞得七零八落,乱糟糟的……你说你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消停一点呢?”
周承萍不服气,还想还嘴。
就听她妈问她,“是因为你三嫂子嫁过来,你三哥放在你身上的精力少了是吗?”
周承萍忽然就住了,怔怔的看着墙角,不发一言。
“你得分清楚,你三哥永远是你三哥,你三嫂嫁进来,也只是多一个人疼你。”
周承萍道:“哪是你说的那样,三哥从前最喜欢我,最疼我,给我买吃的用的,玩的,还会给我钱,经常逗我开心。可是三嫂一进门,他整天忙得不行,我以前那些待遇通通都没有了,三哥也不给我钱了,这哪里是你说的多一个人疼我?”
声音委屈巴巴的,感觉都要哭了。
刘东芝有些心疼,可是有些道理,不把它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讲明白,她就得一直钻牛角尖下去。
“你三哥不给你钱是因为他自己也没钱了,从前他疼你宠你,给你买吃买喝,只是因为他没成家,一个人爱咋过咋过,把钱都花你身上也无所谓。现在你三哥结过婚了,有你三嫂了,他还是疼你爱你。但是,除了你,他还有自己的媳妇要养活,甚至于之后没多久,可能还要养孩子,家庭的担子压在他身上,他怎么可能还像从前一样只顾着你一个呢?”
周承萍激动地抢白道:“可是三嫂明明很有钱,她那么多嫁妆,还能用的起雪花膏香膏这些昂贵的东西,干嘛要抠我三哥的钱?”
刘东芝摩挲着闺女的脊背,一下一下地安抚她,“你三嫂有的是你三嫂的,有她娘家给陪嫁的,也有她自己挣的,可她有归她有,但你三哥该承担的责任也不能少。不然,你三嫂为什么要嫁给他呢?”
“实在想不通,就代入自己试一试,你也不小了,再过几年也能出门子了,到时候也会嫁到别人家去,若是遇到总是无理取闹的小姑子,你不会讨厌吗?”
周承萍就不说话了。
该说的已经说完,剩下的就让她自己想想吧,老是干些不着调的事情,亲爸亲妈能理解,亲哥也能让一让,可嫂子们凭什么忍让她呢?
再不给她敲超一记响钟,早晚要把人得罪完。
想到这里,她拿起针线簸箕就走,迎面就瞧见老三媳妇一个人在搬缝纫机。
“快放下,快放下。”刘东芝顺手把针线簸箕一丢,然后上前拦住她,不叫她搬。
“承礼呢,这混小子又跑哪去了,干活的时候跑个没影,让你搬这么重的东西,他咋这么能呢?看他回来,我不抽他的!”
宋青瓷觉得很奇怪,搬个东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有事儿,先去忙了。没事,在家具厂那边,搬运东西什么的,我经常搭把手帮一下的。”
搬得动就搬,搬不动就放着,不是很正常吗,婆婆干什么这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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