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接到朝廷的调令时,沈卓有些意外,虽然他在崇山府的近三年,取得的政绩确实挺亮眼。
但是考虑到新三省的特殊之处,按理来说,朝廷应当需要他再留在这边多做几年,巩固现有的成果,以免突然换上新任主政官员过来,会破坏现有的大好局面。
虽然心中不解,但是接到调令后,沈卓也只有听从安排,与不久后便到任的继任官员做交接工作。
完成交接后,沈卓才跟着来接他的一支护卫队离开,这个待遇好到让他感到意外。
毕竟按照以往的惯例,应该是他自己带着亲随上京述职并等候新的任命,或是接到新任命,按照上意直接前去赴任。
经过打听,他才知道这支护卫队竟是护卫京城的骁骑营的将士,太子亲自率军出征理山,不仅从九门提督府下辖各大营中抽调一批将士,还从各地驻军中抽调一批将士。
大军现已集结完毕,踏上前往理山的征程,这支护卫队的任务,是接他前去见太子。
很明显,太子突然给他调职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这场收复大安失地的出征。
这让沈卓迅速想起他在大年初一到初三,他再次重复做了三次的梦,梦中的他在开创新朝后,御驾亲征理山,将理山打得退居一县之地,坚守不出的那段经历。
难道太子也知道他梦中曾经历过的那些?
这个猜测让沈卓惊愕万分,实在难以置信,可是想到太子一副笃定他能应付得了崇山府的局面,以有违他的一贯用人风格的方式,破格重用他的决定。
再联想到太子这次出征理山,再次毫无预兆地突然叫上他这个文官的决定,沈卓虽然觉得真相实在有些太过让人匪夷所思,但他心中隐隐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想到太子对人对事向来光风霁月的风格,沈卓的那颗因自己的猜测而变得剧烈跳动的心,逐渐平复了下来。
看到自己一行出了新三省后,竟然没往京城所在的方向走,曹良平不禁有些担忧,找机会低声问道。
“大人,这些护卫,真的可靠吗?小的怎么觉得这前行的方向好像有些不对啊。”
沈卓笑着安抚他道,“可靠,他们是骁骑营的将士,奉令来接我们去与太子所率的大军会合。”
离了崇山府,还没出新三省,太子率军亲征平叛,收复大安失地的消息,就已传了过来,引得民间百姓议论纷纷,途中休息时,曹良平也曾听闻过相关消息。
“大人的意思是说,太子打算带大人一起出征?可您不是文官吗?”
对于曹良平而言,出征打仗之类的事,实在离他们家大人太过遥远,毕竟文官与武官之间如隔天堑。
曹良平的质疑,让沈卓再次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若非事出有因,以那位的用人风格,绝对不会这般大费周章地调用自己。
毕竟那位身边并不缺得用的干将,自己一介科举出身的文臣,与打仗沾不上边,这种活,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
“我等为人臣子,食君之禄,该做的就是要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任凭差遣。”
曹良平憨笑着回道,“小的当然知道大人说的这些道理,就是觉得,大人身为文官,却被派去打仗,实在太冒险了一些。”
“太子何等尊贵,都能亲自出征,我一介臣下,何来冒险之说,只盼此行可以旗开得胜。”
让太子得偿所愿!
沈卓现在不仅猜到太子可能知道他梦中所经历的那些,还隐约猜到了太子此番决定亲征的目的所在。
若自己梦中的那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真实存在过的,那么太子本为女儿身的事,就是对方如今所面临的最大难题。
以对方的骄傲,肯定不甘心隐瞒一世,从对方这些年来,一直努力推动的某些政策上,也能看出对方早就开始做的一些布局。
在皇上已经主动退居后宫,甚至还亲手将其扶上皇座的态度上,不难看出只要太子愿意,他便随时都能正式登基继位。
可是对方一直没有正式继位,这几年来,一直坚持以太子的身份执政,就可看出对方的某些打算。
若在早前,沈卓虽然心中不解,也不会多想什么,是他知道了那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惊人真相后,才能看出一些。
为收复在先帝手上弄丢得失地而亲征,应该就是太子为给自己正式立威明身的关键一战,只许胜不许败的那种。
虽然在沈卓看来,太子这些年的执政表现,已经充分地证明了他的能力,早已超载男女性别的桎梏,完全有资格成为继位为帝。
不过他在地方任职多年,也很清楚老百姓心中的一些根深蒂固的思想。
若太子不能用具有足够有说服力的巨大功绩证明自己,她本为女儿身的真相一旦曝光,即便在太子的努力下,民间百姓的思想已经开始发生了改变,仍会引起巨大的争议,乃至反对。
想到太子去年仅凭一副地图,就能在千里之外指挥卫西军与夷北军击败赤罗大军的壮举,沈卓的心中莫名生出一股豪气,十分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不过有了在梦中征战理山的那些经历,沈卓也能大概猜到太子这次决定亲赴前线的另一个原因。
理山国所在的西南一带山高路险,气候多变,战机也是瞬息万变,很难把握。
这种不会迷失在自己所取得的巨大胜利与成就中,始终保持头脑清醒,做出正确判断的冷静与理智,让沈卓暗自钦佩不已。
因为在梦中有过类似经历,让他更加清楚地知道这其中的难得与不易。
不过沈卓并没有因自己窥探到某些不为人知的真相,就感到自得,更没有对外宣扬的想法,而是暗自回忆梦中的‘他’在征战理山时的一切经历。
经过近二十天的赶路,沈卓一行总算赶在大军即将进入宿山府时,与大军会合时,已是日暮时分。
接到沈卓已到的消息时,何殊正准备吃晚饭,直接让人将他带到自己的营帐中。
“沈爱卿不必多礼,长途跋涉,辛苦了,坐下、坐下,来,给沈大人添副碗筷,正好一块将晚饭解决了。”
沈卓本想推辞,但是想到对方的性格,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多谢殿下!”
何殊笑着打趣道,“不用客气,你在崇山府干得好好的,孤突然将你召过来,你别有怨就好,请你吃这顿饭,就当是孤向你赔礼了。”
已经坐到桌前的沈卓有意配合,笑着拱手回道。
“不敢当,微臣实在是愧不敢当,殿下这里有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不忘叫上臣,臣感激不尽!”
何殊朗声笑着拿起筷子道,“看来沈爱卿有一双善于发现机会的好眼神,这很好,先吃饭,吃完以后,我们再谈正事。”
如沈卓可以根据有限的信息,猜到太子的一些打算与目的,甚至还能猜到太子可能知道他梦中的那神奇经历般。
何殊在重逢后,从沈卓这坦荡而又不失恭敬与尊崇的反应中,看出对方在知道一切真相后的态度。
这让何殊感到颇为欣慰,对方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在知道她的身份真相后,对她的态度一如从前。
桌上摆着很简单的四菜一汤,作为太子的饮食待遇,即便考虑到行军途中的条件不便,也很有些简陋,毕竟大安普通将士的日常饮食也有三菜一汤,还经常会加餐。
不过两人都吃得很香,何殊甚至还吃下两碗半的米饭,比沈卓足足多吃一碗。
在这个没有飞机高铁的时代,长途行军是件十分枯燥辛苦的事情,何殊沿途还要接收一些最新情报,处理一些事务,更是身心俱疲。
但她心中的目标坚定,也知道自己没有娇气任性的资格,所以她丝毫不许自己放松,在饮食方面更是从无挑剔,吃喝皆以保证身体所需营养为前提。
所以这些天的长途行军虽然辛苦,但她始终保持着十分充沛的体力,看上去很精神十足。
吃完这顿饭后,邱颜带人奉上茶水,收拾好碗筷退下去后,何殊才有些感慨的开口道。
“正宁十五年,孤突然做了一些内容稀奇古怪的梦,虽然梦中那些人与事的走向,与现实截然不同,但是孤能看得出来,那一切并非是毫无来由,在孤看来,那些更像是……”
虽然来见太子前已有心理准备,但是此刻听到对方毫无铺设,直接单刀直入地讲起这一切,沈卓还是忍不住感到有些惊愕,并且露了出来。
何殊笑着抬手示意道,“喝茶放松下,你不必有压力,在孤看来,那些只是这个世界走向中的一个假设、一种可能,我们站在命运的岔路口时,没有选择走向那条路,也就导致我们这些人的命运,乃至大安的发展走向,都与那些截然不同。”
沈卓目光坚定看向何殊道,“若像殿下所言,微臣十分庆幸自己与家人都没有走向那条绝路,而是拥有现在的这一切,为守护现在的大安盛世,即便是粉身碎骨,臣也在所不辞!”
何殊能够听出对方的诚意,“粉身碎骨什么的,就算了,孤向来奉行人尽其用的原则,更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为百姓与朝廷多做些实事,所以孤在三年前,直接命主政一地,事实证明,你做得很好。”
面对如此直白的夸赞与认可,让沈卓的打心底生出发自内心的欣喜与自豪。
“臣只是做了一些分内之事,没有辜负殿下的厚望,就是微臣最大的荣幸。”
“今年,孤再次梦到一些人与事,所以孤特意召回你,相信你这次也不会让孤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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