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更令容卿震惊的是,金光在触到玄洛时瞬间大盛!
光中隐藏的佛意顿时显露!如同无边之手一般从天而降,至圣至纯之气压地容卿几欲跪下!
这种感觉容卿并非第一次体会,上一次还是在五百年前的瑶池盛会上。
是佛祖!这道封印竟然是佛祖下的!
玄洛在佛意的压制下半跪在地上,他背对着容卿,容卿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他的情况。
容卿不敢贸然上前,他俩毕竟一个天界一个冥界,虽然算不上敌对,但两界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提防对方。尤其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伤到了哪以及自己的弱点在什么地方,这种秘密在关键时刻是致命的。
她无意窥探,只得出于感谢,关心地问:“玄洛...你,还好吗?”
玄洛没有回应,依旧那样跪着,唯有握着扇子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容卿见他没有反应,不由得有些担心,正在她犹豫要不要上去看一看时,玄洛突然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对容卿一笑,云淡风轻,毫不在意。
本就白皙的面容此刻更加苍白,不知是不是容卿的错觉,她感觉玄洛凌厉锋锐的眉峰竟舒缓了些,幽黑的眸中似泛着若有若无的紫色。
她敏感地注意到玄洛握着扇子的手依旧在微微颤抖。
“我没事。”玄洛笑了笑。
“没事就好。”容卿不欲多问,但心中总是憋着一个疑惑,她忍不住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或许吧。”玄洛答得倒是出乎意料地爽快,“可能太过久远,我也记不清了。”
“这道封印...你发现了多久?”容卿斟酌了一下语句才开口。
“不算很久,也就五百年吧。”玄洛毫不隐瞒。
“之前没有试着破过吗?”
“破过,结局一样。”玄洛漫不经心道。
容卿还欲再问,这时,混沌中不知从哪冒出来一道金光,带着极具威压的佛意,径直打向容卿!
快的让她来不及反应!
容卿:我究竟是哪儿得罪佛祖了,怎么还追着我打?
玄洛眸中一凝,眼前的情形根本容不得他做过多思考,只得下意识地展开骨扇,用扇面生生挡下!
容卿本以为玄洛又会像之前一样被揍一顿,没想到,凌厉威严的金光在接触到扇面时尽数消散!
恍若泼水入海,又给人一种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感觉!
好似金光与骨扇全都出于一人之手!
容卿:!!!
容卿又双叒叕被震惊了,她感觉自己一颗心脏已经不够被霍霍的了。
所以,他刚刚做那么多都是在演戏?
多感人啊,为了救她不惜让自己受伤。
明明轻轻一挥扇就能挡下的,非生生挨一顿打,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让她放松警惕对他心存感激,还是...
还是为了让她看清楚,下此封印的人究竟是谁!
容卿心中一寒,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这个?
草灰蛇线,伏延千里[1],环环相扣,只为今朝!
([1]引用自《红楼梦》)
若不是突发变故,她或许永远也看不穿这盘局。
可他的骨扇,为何不惧佛祖法力呢?
“就没什么想问的吗?”玄洛缓缓收了扇子,声音有些晦暗。
“你既不欲说,我也不多问。”容卿笑了笑,“每个人都有不欲为人知的秘密和苦衷,我可以理解。”
反正问了你也不会说,何必自找闭门羹?容卿看的很开。
话音刚落,周围的混沌刹那间散开,景致再次变化。
是容卿熟悉的军营,也是二人生前最后一战的地方。
入眼,正是房风一剑斩杀屈全的一幕。
“谁再敢主战,下场就如此人!”房风的眼眶微红,握着剑的手抖的厉害,脸上飞溅的血迹更是殷红刺眼,“传我命令,所有人各司其职,只守不攻!”
房风边吩咐边拿起戟跃上战马,“有不怕死的,愿意牺牲的,可以随我一起冲!”
“众将士听令!”房风的脊背挺的笔直,反手握着长戟,迎着日光高坐马上,一瞬之间竟有一种寥落又璀璨的美感,“待我们冲出去,立刻紧闭城门,不再打开!”
“若敌军攻至射程,则万箭齐发!若敌军以云梯爬墙,则泼油点火!记住,死守城门,等候援军!”
说完,房风便头也不回地径直向城门冲去,他的身后,跟了十一位自愿为国捐躯的死士。
将军打头阵去送死拖延时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房风一个从小养尊处优身份尊贵的宰相之子却做到了。
不是穷途末路,也不是不得不为之。
或许只是心死了吧。又或许是想去陪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挚友。
少年二字,皆是用血,一笔一画书写的。
当时的情况,若不杀屈全,或许死的就是千千万万的无辜将士,或许连累的就是一城百姓。
可若杀屈全,只需他一人陪葬足矣。
景和二十八年零六月,兵马大将军、丞相长子房风,以一戟杀敌四百六十一人,最终战死于城门之下,死后尸身不倒,长戟不断,盔甲全损,万箭穿心。
举朝震惊。
圣上甚哀之,追封忠义侯,赐国姓,葬入皇陵。
天下缟素,三日寒食,人人歌颂。
“容诸天,你好好评论评论究竟是谁过分?”容卿刚睁开眼就对上了房风那张奇丑无比的脸,生生把她吓了一跳。
“咳...我觉得要不咱们先处理一下凡界的事情?”容卿毫无棱角地笑着,温柔至极,“二位大人的私人恩怨可以暂时放一放?”
“师妹!你都看见啥了呀?我也想看!”可把成酉好奇坏了,一见容卿说话急忙凑了过来。
“你一个凡人凑什么热闹?”门神眉头皱的宛如麻绳,极为一言难尽地看着成酉道:“不过你这个凡人倒是与我认识的一个智障有点像。”
成酉:......
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吐槽完成酉,门神又对容同僚道:“凡界的事还能怎么处理?不就是他干的吗?你要是真的头铁不怕酆都大帝找你麻烦,直接把他带到天界去领罚不就得了,还在这与我谈什么处理?我可没本事作死。”
容卿:......
感觉有被冒犯道。
“哪个死人告诉你这些事都是我做的了?”屈全握了握拳头,忍住了想打房风一顿的冲动。
“不就是你这个死人亲口承认的吗?”房风怼道。
“你!”屈全忍住了想骂他的冲动,“我是杀过人,但我杀的那些人都死有余辜!”
“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别以为有酆都大帝照着就能高枕无忧,我们天界有的是喜欢作死的人,你这些恶事早晚会被人捅到佛祖面前,皆时我可没办法保你!”房风苦口婆心道。
容卿总感觉房风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她觉得门神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解?她虽然擅长作死,但打小报告这种事情她似乎并没有做过......
“好!”屈全咬牙切齿道,“那你记得听清楚,这些事我只说一遍!”
玄洛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淡漠中带着几分寒凉与威压。
“几个月前,我在冥界遇到了一个怨气缠身的亡魂,他求我做一件事。”屈全缓缓开口。
“那个亡灵就是被丞相害死的读书人吧?”容卿毫不意外。
“没错。”屈全点了点头,“他求我为他复仇。”
“可你是在为他复仇吗?你难道不是为虎作伥帮助丞相杀人?”成酉愤愤道。
“所以,这就是我与丞相的交易了。”屈全笑了笑,“毕竟我也是有私心的。”
“所以你就帮他作恶,一方面可以毁我声望引我下凡,一方面又能收集证据把丞相扳倒?”房风冷笑,“好算计。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的阴招反而越来越多了。”
“我说过,我杀的人都是该死之人。”屈全再次强调,“今夜的三个人不是我杀的,门神像也不是我操控的。我今夜来,也是为了调查这些事。”
“你是说,今夜发生的所有事都与你无关?”房风有些诧异。
“我没必要骗你。”屈全叹了口气,眸色有些暗。
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或许仅仅是在怀念那段被一人不需理由地信任的日子吧。
可终究是他亲手撕碎了那份信任。
“不可能!你说谎!”成酉如快被铁锅炖了的大鹅一般高声喊道,“符箓不可能出问题,血迹上明明有鬼气!而且你们冥界出来了一个小女鬼,一直在跟着我们。你别告诉我不知道,这一切肯定都是你的授意!”
“小女鬼?”屈全皱眉思索,“冥界今日无鬼魂出入,何来女鬼一说?”
“好家伙!你们连口供都一样?”成酉拍手叫绝,“那个小鬼也是说冥界今日就她一鬼出入,而且说自己死了有一千多年了,还有个哥哥也在冥界。”
“什么?”屈全有些懵。
“对了门神大人,那个小鬼说她是来向你报恩的。”容卿对房风道:“她说你曾经救她的命。”
“有吗?竟然还有鬼这么感激我?”房风与屈全的表情如出一辙,“她多大?”
“看起来六七岁。”玄洛倒是突然开口了。
“我们冥界没有这号人物。”屈全一字一句道:“凡是我那个时代的鬼,没有我不认识的。何况还是一个小女孩,如此显眼。”
“姐姐。”一道怯弱的童声传到了容卿耳中。
是小女孩的声音!她不是被抓走了吗?!
容卿猛地环顾四周,却连一片鬼影都没有看到。
“你瞅啥?”成酉注意到容卿的动作,不由地好奇。
“你们没有听见吗?”容卿奇怪道。
“听见什么?”门神皱眉。
容卿正欲开口,突然听到耳边再次传来了声音!
“姐姐千万别告诉他们!他们都是坏人!”
“没、没什么。”容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信谁了。
“不在冥界?”房风的眉头拧成麻花,“这怎么可能?鬼魂都是自动入冥界的,就算有飘在外面的,最多七日就会彻底消散,唯有在冥界方可长存不灭。”
“我没有说谎!”屈全有些恼怒。
“姐姐,我在东边二百米处的一个巷子里等你,一定要甩开他们!”小女孩再次对容卿传声入耳。
“我为何要信你?”容卿低声回应。
“容诸天?你在嘀咕什么?难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门神看着她道。
“啊...没有没有,大人说的对,我双手赞同。”容卿尴尬地笑了笑。
“因为,”小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柔弱的没有一丝攻击性,但却让容卿如坠冰窟,“无双国,遂安之乱。”
无双国,遂安之乱。
这七个字,是容卿最不愿想起的。五百年前如是,五百年后更如是。
“我、我想去如厕一下,你们先聊,我一会就回。”
“唉,凡人之躯就是麻烦。”门神感慨道,“夜深路黑,容诸天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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