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随我冲!”成酉对七扭八歪倒在地上却毫发无伤的同门高声道:“谁能取了他首级,我就把无极峰大弟子的位置拱手相让!”
正想爬起来的弟子们听到这句话,立刻又躺回了地上。
那个人只用了一把扇子就破了八千人合力支撑的阵法,实力悬殊如此之大,冲上去岂不是被虐地连渣都不剩了?
成酉:???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玄洛和音召同时笑了起来。
“你他妈一个副宗主能不能严肃一点?如今大敌当前,你就随着那刁民一起笑我?”成酉被气地口不择言,“你俩是合伙里应外合地来气我的是吧?”
“咳咳...不好意思,又没忍住。”音召清了清嗓子,瞬间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模样,“弟子们!阵法既破,那就跑吧!胜负事小,保命事大!”
成酉:???
容卿:???
这确定不是敌方派来的奸细吗?
“哈哈哈哈哈...”玄洛朗声笑道,“音宗主虽一届女流,却有如此胸襟,当真是慈悲为怀,天下之典范也。”
“既然宗主如此慈悲大度,玄某就却之不恭了。”玄洛将骨扇啪地合起,直直地指向天圣宗的宗门,“大家一起上!”
“你他妈一个堂堂副宗主在搞什么?”成酉怒道,“知不知道军心易散不易聚?”
“音某无德无能,担不起未来宗主之高位,现将宗主之位让贤于容卿,自此取消副宗主之职位!”音召对着众人高声道,“从今往后,容卿便是天圣宗第三百八十八任宗主!”
容卿:???
就挺秃然的。这临危登位,真是废头发啊,一掉一大把。
“我的神,这又是什么鬼剧情。天界卷轴现在已经自闭到全白了。”蛇神麻木地说道。
玄洛闻言微微一顿,幽黑的眸中明灭不定。
“你、你!简直窝囊废!”成酉怎么看音召怎么不顺眼,气得大骂。
“对啊,我就是窝囊废。”音召大方承认,“你行你上啊。”
“上就上!真当我怕了他不成?”成酉喊道:“兄弟们!随我冲!宁可战死,不当逃兵!”
音召闻言冷冷一笑,用只有他俩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死了就死了,反正只是一个幻化出的假人。但他们,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都是实实在在的无法复生的人。”
成酉一惊,不聪明的眼睛瞪地溜圆,“你、你...”
“对!我们不当逃兵!”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起来,众弟子纷纷附和。
“我等受惠于天圣宗,身为弟子,在宗门有难时理应首当其冲地站出来!”
“誓死捍卫天圣宗!”
“与天圣宗共存亡!”
门内各峰各谷弟子皆握紧了武器,前所未有地同仇敌忾。
“咳咳...”容卿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大家不如先撤退到安全区域?待我亲自去与敌方谈判,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使其退兵,方是上上策。”
“毕竟,我不希望任何一个兄弟姐妹牺牲于战场。”容卿诚恳地说道。
“我们又岂能让宗主只身涉险?”
“对!我们绝为不避免战事而委曲求全!”
“咱们天圣宗堂堂大宗,还能怕了那群阴沟里的耗子不成?”
容卿被这群热血青年吓到了,急忙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玄洛只是笑了笑,深不见底的眸子中暗流涌动。
他的身后,数千名邪修齐齐冲向天圣宗,黑压压一片颇有大军压境的阵势。
月色愈加惨淡,隐隐带着血腥之气。
容卿站在高台之上,望着越来越近的邪修大队,微微出神。
五百年前,她也是这般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大军压境,看着她的师父,死于铁蹄之下。
五百年前她救不了年过花甲的师父,救不了一国百姓。五百年后,她亦救不了同门的兄弟姐妹,救不了一宗修士。
这便是天命吗?
厮杀声惨烈又凄厉,原本神圣庄严的玉石大道皆被鲜血铺满。
容卿一直想不明白天界降罚卷轴为何要安排她一手挑起战事,真的仅仅是为了让她经历‘八苦八难’?
难道凡人的命在天界眼里就如草芥一样可以随意牺牲?为了惩罚神官死几百几千个凡人都无所谓?
如今战事虽非她挑起,但也确确实实发生了。
殊途同归,大抵如是。
下面的厮杀愈发激烈,成酉和音召也以凡人的身份加入了厮杀。
神官不可使用神力参与凡界之事,这是天界白纸黑字的规矩。
不远处的空地上,玄洛静静地立着,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既不出手也不阻止,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容卿叹了口气,从高台上飞身而下,长袖流光,白衣翩飞,好似九天神女踏风行,与五百年前的场面重合又分离。
她拔出长剑,千朵万朵剑花在她身边绽开,似幻影又是现实,刹那间便鲜血飞溅,宛若残虹。
她的剑招,似落叶轻盈,又如朝阳般磊落,至美至巧。
此剑法,是五百年前,她的师父传授于她的。
月色照在她的身上,恍惚间映出了那个人的影子。
玄洛看得有些出神,不知是什么刺痛了他的眼,他轻轻阖眸,幽幽一叹。
“所有弟子暂时撤退,全部撤入挽月谷结防御阵法,只守不攻!”容卿沉声下令,“我来断后。”
“宗主您?”有弟子担心道。
“这里有我一人一剑足矣。”容卿微微昂头,恍惚间似那九五高阶之上,搅弄风云的一国公主。
金枝玉叶,又锐气凌人。
美而艳。
“你们快走,越快越好。”容卿催促道。
“小师妹!我留下来陪你!”成酉开心地边一剑一个透心凉边对容卿喊道。
“蠢货!”音召简直不忍直视。
“我他妈招你惹你了?”成酉忍无可忍,“我又怎么蠢了?”
“你那样公然喊叫,万一有人附和你,也要留下来怎么办?”音召看都懒得看他。
“人想作死,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成酉无所谓地说着,“他自己想死,我还能怎么招?”
“无可救药。”音召冷冷道,“好心都能被你当初驴肝肺,你这样的人要是带兵打仗,估计都能被自己人捅死。”
“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又不当将军,关心这些做什么?”成酉尽力让自己不发火,“我天天吃好喝好睡好就行,与我无关的事我才懒得操心。”
成酉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音召的话,突然发现容卿如发了疯一般向邪修中间冲去。
“小师妹?你做什么??哎哎哎!快回来!”
可已经晚了...
只见他的小师妹被一剑穿心,捅了个透心凉。
成酉、音召:!!!
蛇神:???
一刻钟前。
容卿正在专心杀敌,守着宗门。
突然看见十丈之处,草丛之中,缓缓地爬出了一只乌龟。
没错,就是一只乌龟,一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乌龟。
乌龟爬的很慢,似乎想奋力地穿过白玉石路,爬向另一边的草丛中,那里有个人工湖,不大,里面养了几尾锦鲤。
它没有意识到今夜的白玉路已经不似往日那般安全了,也没有发现致命的危险就在它身边。
它一个普通生灵,入了修士打斗的区域,定会被剑风撕成碎片。
而那里,正是音召与邪修们打斗的范围。
若它再这样向前爬去,不出半分钟,就会命丧黄泉。
容卿心中一紧。
她并非善心泛滥的人,只是她活了几百年,从来没有成功救下过什么。
凡界无双国城墙之下,她没能救下她那年过花甲的师父。
天界瑶池盛会之上,她没能救下她的恩人——青帝祈清。
这五百年间,她总是在想,若一切可以重来,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她虽然救不了人救不了神,但总归能救下一只乌龟吧。
乌龟的命也是命,修士打架也不该殃及池鱼。
于是她没有多想,凭着血肉之躯冲了过去,眼疾手快地抓起乌龟,用尽全身修为,冲向对面的人工湖。
一路上中了不少剑,但多亏了她修为深,这些伤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威胁。
只是她没有想到,当她好不容易横冲直撞到人工湖边,将乌龟扔了进去后,突然有人将她捅了个透心凉。
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死了。
没错,她波澜壮阔的凡界之旅就这样地结束了,没有被扒皮剔骨弃于猪圈而死。
而是死于邪修剑下,死因是为了救一乌龟。
死的即窝囊又可笑。
玄洛身子僵了僵,握着骨扇的手微微颤抖。
“我他妈真是操了,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敢杀我小师妹!”成酉勃然大怒,“信不信老子把你祖坟扬了!”
成酉气得全身上下直冒金光,要不是音召眼疾手快地拉住,怕是直接化出了赤帝本相。
蛇神无语地从容卿袖子中爬出,钻进湖里,极为精准地狠狠缠住了被容卿舍命救下的乌龟。
“你这龟儿子怎么这么不长眼?瞎跑什么?知不知道害死了个人!”蛇神气得只能拿乌龟撒气。
乌龟见有水蛇缠住它,急忙狠狠地咬了蛇神一口。
“哎呦喂!你这龟孙子还咬人!你知道你咬的是谁吗?”蛇神边用尾巴擦着伤口边骂骂咧咧道。
乌龟嫌它聒噪,对它翻了个白眼。
突然,一道金光降下,水中的蛇龟齐齐消失。
玄洛陡然飞身而起,一展骨扇,狂风肆虐血雾大起,凌厉的风中夹杂着极为诡秘可怖的力量,将八千邪修齐齐斩杀。
只是一瞬。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八千修士无一生还。
血流成河,惨烈至极。好似那修罗地狱,尸体铺地满地都是。
“你这小子究竟想做什么?!”成酉气道:“带他们来攻打天圣宗的是你,转头杀了他们的也是你!你还害死了我的小师妹!要不是这附近有凡人,我早就把你这大头鬼往死里揍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音召问道。
“白帝,有人托我给你带一句话。”玄洛直接点出了她的身份。
“啥?你是韶予?”盛酌怎么也想不到身边的这个女子就是与他平起平坐的同僚,也是如今仅剩的二帝之一:西方白帝,韶予。
韶予见玄洛竟然一眼识破了她的身份,有些惊讶,但依旧不动声色地问道:“何话?”
“大雪日,凤当朝。玉簪断,终不嫁。西北鬼门开,九族怨魂出。”
韶予的面色一白,整个人似乎被冻住了一样。待她回过神来时,玄洛的身影早已散去,只余一地尸血残骸。竟与她记忆中的一幕,近乎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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