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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这血气十足、棱角冷硬的人类高质量男性,实在是伤得有些重。


    夜已过半,风雨声更大、更急。


    一点红靠坐在破墙之下,整个人半歪着,双眼紧闭,好似已睡熟了,只是那柄阴毒寒冷的剑,却放在他右手边儿一寸之内,谁若靠近,恐怕都没有好果子吃。


    破庙里有不少干草,李鱼一向不肯给自己罪受,在这破庙之中也忙前忙后的,用干草搭了个草垫子给自己窝着。


    只可惜,无论怎么收拾,这破庙都不会太舒服,李鱼窝在那草垫子上,鼻子动了动、嗅了嗅,一股带着潮湿雨气的血腥子气就进了她的鼻子,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点红仍闭着眼,一动不动,好似泥胎木塑一般,可若是细看,却能发现,他的额头已浮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的皮肤本是惨白色,此刻却隐隐透出一些潮红来。


    ……此人伤得不轻,又在此时、此刻发起高热来,若是不管他,他怕不是被烧成个傻子。


    李鱼试探性地朝他走近。


    刚向他踏出一步,烧得头脑都不太清醒的一点红却已瞬间惊醒,他猛地睁开双目,反手一握,已握住了自己的剑,他眼眶有几分红,目光却冷冰冰的带着杀气。


    面前的美人儿的面上便浮现出了几分不知所措地惊愕来,她有一双欲说还休的含情目,眼下又有颗小小的、浑圆的泪痣,眉目流转之间,自有一种雾蒙蒙的妩媚,这一下子被他惊到,眼睛睁圆了,又透出几分娇憨可爱。


    一点红面上冷冰冰的,一言不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去多看了看她眼下的那颗泪痣。


    有人的地方总免不了凶杀,江湖更是如此。他虽是卖命的,但天下第一杀手卖的命却是有价无市,有人想请他杀人,还得雇主去巴结他。


    巴结男人,无非就是金银珠宝和绝色美人那一套。一点红对睡女人无甚兴趣,眼里却也见识过不少漂亮女人。可是像面前这个女人这么美丽的,却从来没有过。


    她的美丽简直已成了一种武器,能瞬间击得人神魂俱碎,她若是到了江湖之上,一定能引起男人内心最深的贪欲与恶念,她若没有自保的手段,免不了要被人一口吞了。


    一点红一向冷心冷清,可此时此刻,却也忍不住去想: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深更半夜出现在这野外的破庙之中?


    只是瞬间,他又回过神来,在心中自嘲道:一点红啊一点红,你算个什么东西,自己都快死了,管别人那么多事,难道还想英雄救美不成?


    正这样想的时候,美人儿轻飘飘地道:“你是不是发起烧来了?”


    一点红冷冷道:“不关你事,走远些。”


    正在此时,外头的风雨声中,却忽然传来了一阵不祥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杂乱,不像是一个人,像是好几个人。


    其中一人厉喝道:“搜!好好搜!那杀手受了重伤,跑不了多远!”


    另一人道:“前方有个破庙!”


    第一个人道:“不错,那杀手一定要找个地方落脚,弟兄们,给我进去搜!”


    说着,脚步声更急、更催、更要命的往这一头来了。


    一点红皱了皱眉,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了面前的美人儿身上,美人有些天然,她侧了侧头,朝着外头看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转瞬之间,那催命般的脚步声已更近了,一点红眯了眯眼,忽然动了起来。


    他毫无犹疑,一只手拎着剑,另一只手已扶住了李鱼的腰身,想也不想,带着她朝佛像后头的阴影里一躲。


    再下一秒,那几个说话的人,已闯进了这里。


    一点红尽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呼吸。


    他的确是烧得不轻,连手掌心的温度都已滚烫滚烫,李鱼被他收在怀中,只觉得好似是一块柔软而微凉的玉被他攥紧了一样,他忍不住低头朝怀里看了一眼,对方也正抬眸看着他。


    于寻常女子闪躲的目光并不相同,李鱼的目光一点儿也不闪避,反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见他垂头看她,她的眼睛眯了眯、嘴角勾了勾,歪着头朝他笑了,脸颊上又露出了那两个小小的酒窝来。


    一点红死灰色的、如恶狼般残忍冷漠的眼神也忍不住闪了闪。


    他下意识地侧开了头,只留下一个冷硬的侧面轮廓,李鱼那如柳枝般的纤细腰身又在他手上扭了扭。一点红一言不发,又立刻放开了她的腰。


    她实在是和自己见过的女人一点儿都不一样。


    他虽然侧开了头,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仍落在自己身上,像是好奇、又像是相看一样地打量着……这目光实在是有些不礼貌,叫一点红心中升起了几分焦躁与屈辱,好似他不是个大名鼎鼎的刺客杀手,而是个被浪荡公子哥儿随意调戏了也只能低眉顺眼的小家碧玉。


    一点红:“…………”


    这联想实在是太诡异、太奇怪,以至于让他浑身上下都觉得不太对劲,只心道自己发烧把脑子也给烧坏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果断地放弃了思考这个问题,转而探出一点身子,在阴影中盯着那几个进来的人。


    来人有三个,皆是身强体壮,劲装疾服,手中提着锃亮的钢刀,一进来就四处散开,到处翻找,一副掘地三尺要挖人的做派。


    他自然不认识这几个人,但他很清楚这些人就是来找他的。


    他今夜杀的这人叫郑克展,乃是本地大帮毒龙帮的帮主,此刻帮主死了,手底下的帮众自然是倾巢出动,掘地三尺,要把他这罪魁祸首给逮住杀了。


    若在平时,莫说只有这几个人,就是毒龙帮的帮众全来了,他也绝不放在眼里。


    只是如今,他重伤高烧,身边还带着个美艳绝伦的女人……


    一点红的眼神忽然变得更冷、更毒。


    李鱼缩在一旁,还在歪着头看他,一点红侧了侧头,扫她一眼,忽然一伸手,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自她发间取下了那枚银钗,夹在两指之间。


    杀手就没有不会使暗器的,一点红虽是剑客,但平日里什么透骨钉、飞蝗石之类的东西都精通,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一根银钗在他手上,已足够杀人了。


    一个大汉已快到了这佛像后头,一点红表情不变,只见剑光一现,那大汉的喉咙,已被一点红的剑锋刺穿。


    他出剑时的姿势很奇特,自手肘以上都不动,只用巧劲,剑锋刺入三分就能杀人,他绝不肯刺入五分,因此常人杀人刺人咽喉,多是血花四溅,他却能做到“杀人不流血,剑下一点红”。


    这种只靠巧劲与力道的杀人技巧,已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一种残酷又叫人移不开眼的艺术了。


    这大汉咽喉被刺,双眼外凸,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就死了,一点红冷冷一笑,撤回剑锋,被他杀死的人既不朝前倒,也没朝后倒,竟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他还活着。


    另一个人见他不动,便问:“郑二,你他娘的怎么不动?可是发现什么了?”


    原来被杀死的这倒霉鬼叫郑二。


    郑二当然不可能动,那另外一人心中疑惑骤起,便要上前查看,还未靠近,忽见银光一现,一枚银钗就已深深地刺入了他的眉心。


    此人哼都没哼一声,扑通一声倒地了。


    第三人本是背对着佛像在别处翻找的,听到这人身落地的声音,瞬间回头,只可惜他的反应实在已慢了些,一个漆黑的人影已从佛像后一跃而出,矫健而彪悍,好似一头捕猎的黑豹,那人最后看见的,不过是剑光一现。


    剑光一现,鲜血已飚了出来,一点红立在原地,躲也没躲,脸上就被喷溅上了一脸的鲜血,他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这不符合他的剑术理念。


    不过,他已实在没了法子,高热不退,他的力气已近乎要消失了,就连眼前都已有些恍惚,他若再不果断动手,恐怕连这个人都要弄不死了,更不要说去精准地控制力道了。


    刚才从佛像后头冲出去杀人,已废完了他浑身上下的最后一点力气,一点红支撑不住,脚步虚浮,忽然向后倒了下去。


    正在这时,佛像后忽然又蹿出一条人影来,此人正是李鱼。


    她忽然朝一点红奔了过来,在他跌倒之前,非常自然,毫无犹疑的……一把搂住了他的腰身,还把他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一点红人虽然瘦,但却并不是那种病弱的干瘦,而是一种精悍干练的精瘦有力,身上该有的肌肉一块都不少,自然轻不到哪里去,他要跌倒,李鱼一个纤细高挑的女孩子又怎么拦得住?


    她身上没用多大劲儿撑着,自己也要被一点红带得跌倒了,一点红的意识迷迷糊糊之间,一只手下意识地反手搂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伸手护住了她的后脑。


    二人一起向后跌去,李鱼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之上,后脑却因有他的手护着而毫发无损,她搂着一点红的腰,慢慢地自墙壁上滑了下去,靠坐在了墙角处。


    她低下头,去看自己怀里的这个人。


    一点红费力地抬眼看了她一看,只沙哑地说了一句“滚,别管我。”就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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