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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非常严重的纰漏。


    一点红只走了一家药铺,就买到了冬青油,但他连去了三家店铺,都没见着半个会推拿术的医女。


    而留李鱼一人独处,又不是什么好主意,她的样貌太美,一现世,必然引人来争抢。


    一点红眯了眯眼,又轻轻地“啧”了一声,也不知是在恨什么,扭头回去了。


    却不知,他的一位朋友,此刻也正在这云贵之交的小镇之中,还碰巧瞧见了他。


    一点红只有一个朋友,这个朋友的名字叫楚留香。


    “盗帅爱销魂,月夜暗留香”,说的就是此人,他乃是盗贼中的贵公子、江湖上的大奇葩,其行事松弛,为人温和,无论从正看反看、左看右看,都与一点红截然不同。


    他们两个,简直就是处于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任谁也想不到,这两个人竟会成了朋友。


    几个月前,楚留香调查天一神水失窃的案子,却意外查出丐帮帮主南宫灵的阴谋,一点红恰巧也卷入其中,二人不打不相识,就此成为朋友。


    这件事未完,一点红就不告而别,从此再没见过,谁知却在此处又遇上了。


    楚留香自然还是带着易容假面,他今日刚到这云贵之交的小镇,便打算停下来歇歇脚、喝口茶,顺便再吃点东西,刚进了个客栈坐下没多久,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黑衣、薄剑、长眉、锐眼。


    是中原一点红!


    楚留香心道:他乡遇故知,这倒巧了!


    他刚要起身去叫他,却见他眉宇之间隐者一股隐隐约约的烦躁。一点红一进客栈,头也不抬,径直上了楼,消失在了拐角处。


    楚留香就没来得及叫他。


    他眼睁睁地见他上了楼,又心道:这红兄一向是个稳重的人,怎么如今烦成这样,莫不是碰到了什么大麻烦?


    朋友+麻烦,这简直就是为楚留香量身定制的诱捕器,他站起了身直起了腰,也跟着上了楼,只想着去敲一点红的门,好问问他这是怎么了。


    谁知刚上二楼,他就突然听见了一声极其悲惨的尖叫声。


    声音还是从一点红刚刚进去的那间屋子发出的。


    楚留香身子一僵,脚步已停了下来,心道:难道红兄正在杀人?


    ……这不可能啊,一点红那种毒辣迅捷的杀人术,他若想让一个人死,那个人绝无可能还有机会能发出一声尖叫。


    而且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女人的声音。


    正在他思索之间,那间屋子里又忽传出了一声响——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被扫落在了地上的声音。


    然后,楚留香就听见那女人已呜呜嘤嘤地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惨呼,显然正在捱着什么极其痛苦的折磨。过了一会儿,楚留香还听见那女子讨饶的声音,哭唧唧地喊一点红“红先生”。


    一点红却连一丁点的怜悯之心都无,只沉声道:“忍着些。”


    楚留香:“…………”


    楚留香原地后退。


    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听墙角的。


    但已晚了,屋子里的声音停滞了一瞬,下一秒,一点红已厉声喝道:“谁!”


    他的声音快,他的剑更快,只片刻之间,那一泓寒光,就已至楚留香咽喉!


    电光火石之间,楚留香的脖子已偏了半寸,那一泓寒光,虽然如毒蛇般的缠绕着他,却半点伤不着他。


    一点红手腕急停。


    他的剑要比正常的剑要更轻、更薄、更窄一些,这样的剑自然也更加难以控制。他的手腕稳稳停住之后,本在鸣颤的剑锋居然也瞬间静止不动了,足见他对剑的控制有多么的炉火纯青。


    一点红如标枪般站在原地,忽然挑了挑眉,道:“楚留香?”


    楚留香扬唇一笑,顺手撕去了面皮上黏着的假面,一张英俊且亲切的脸,就出现在了一点红的面前。


    一点红的眼中,也隐隐有了些愉快地笑意。


    他只道:“你这假面,造价也不菲,就这么扯了,岂不浪费?”


    楚留香笑道:“既然都已被认出来了,假面还有何用?”


    一点红勾了勾嘴角,又问:“你在此处做什么?”


    楚留香来此地,自然是有事情要解决的。


    但是这件事情,他却不能告诉一点红,因为这其中涉及到了一些女孩子的声誉。


    男人的声誉坏了,不会死人,他尚且会为人保守秘密;而女人的声誉要是坏了,她就再也活不下去了,楚留香最为怜香惜玉,又怎会不知其中利害?


    所以,他只是对一点红道:“此事我答应了请托人,不会叫旁人知道,红兄……”


    一点红已截口道:“既然如此,我不多问。”


    楚留香微微一笑,只道:“多谢。”


    一点红道:“不必。”


    一点红的朋友本来就只有一个,能在这小地方遇上,那概率可真是万中无一。


    李鱼今日浑身疼得很,注定是走不了了,他正想邀楚留香晚上一同喝酒,却见楚留香忽得后退了一步,竟是就打算走了。


    一点红奇道:“楚兄忙着办事?”


    楚留香一时无言。


    他把一点红误会了个死,只觉得自己在人家办事的时候打扰了他,实在尴尬,便不欲多言,想等着他办完事从屋子里出来再说话。


    但一点红是多么正经的一个人,他不过是正在用冬青油为李鱼推拿伤处,好叫她能松快一点罢了。


    冬青油味道很辛辣,此时此刻,他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这股味道,若是楚留香可以闻得到,那自然也就没什么误会可言了。


    可楚留香偏生就是闻不见!因为他的鼻子是个废鼻子!


    他有些尴尬,又心道:这红兄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如此时刻,怎好丢着美人不管,在门口还谈天说地起来?


    又转念一想,从来也没听说这中原一点红有什么情人之类的,他不找女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自然是不太懂得。


    他只好道:“红兄既然在忙,我不便打扰,我还要在这镇子里待上几日,就住在这客栈里头。”


    一点红挑眉,双手抱胸,只道:“你今日怎么有些古怪?”


    楚留香叹气,道:“红兄,佳人在候,你总不该叫人家久等。”


    一点红:“…………”


    一点红的神色陡然古怪起来,不由道:“……不是你想得那样。”


    楚留香却笑道:“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快去罢,我等你晚上喝酒。”


    一点红:“…………”


    一点红很想质问他:你见过有人办事用冬青油么?


    现在他终于明白,盗帅楚留香的鼻炎到底严重到什么惨绝人寰的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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