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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盛慕去看心理医生的事,谁都不知道。


    他向来瞒得很好,高中两年没一个人发现。


    盛慕压根就没想过有人会发现这件事。


    马上就是最后一次咨询了,结束之后,这件事应该会像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没有人知道。


    他的生活步入正轨。


    学习成绩一直很稳定,老师说保持住应该能进入华大。


    盛慕:“不,我想考江大。”


    云以桑是江大毕业的。


    “江大?”老师的抬头纹一下子变得很明显,又很快表示理解,“江大也很好。”


    只是算第二阶梯。


    华大才是北城高校的1,学校里的优等生都意气风发,一提起目标都奔着第一去的,带着少年人的锐气。


    而盛慕提起高考也平平淡淡的,毫不紧张。


    高考怎么样对他的人生没有影响。


    周围同学一脸见怪不怪。


    她们眼里,盛慕太过顺风顺水了,想做的都能做好,就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他得不到的。


    学校里,丝毫不在乎高考的人分为两类。一种是顶级学霸,胸有成竹,他们心里已经有了一片大海,三年里的写下的每一张试卷给了他们底气。


    另一种是富二代。能走的路太多。


    她们都以为盛慕是第二种。


    可其实他是第一种人。


    市一中带高三的数学物理老师都很有能力,因此,盛慕出现在教室里的时间变多。


    是高中三年来,出勤率最高的一段时间。以往他都是靠补课跟进度。


    课间,高三教室很安静,一片翻书声和低低交流声。总是有人从盛慕附近经过,心神不宁的,余光飘过少年的身影,然后像得到了一颗糖似的,按耐住欢喜,刻意装出在干其他事的模样。


    一切昭然若揭。


    后排女生望过去,盛慕坐姿笔挺,清瘦得像棵树,骨架已经有往成年人发展的趋势,翻阅试卷书本时,抬手露出一截冷白的腕骨。


    桌面传来手机震动声,盛慕垂下脑袋,看了看,径直走出教室。


    手机震个不停,盛慕心里对这个来自林家的电话是抗拒的。


    走到没人的楼梯口,他才接通。


    盛慕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对面却急躁燥的开口,“盛慕,你外公要不行了,你快来看他一面吧!”


    “他一直病着吗?”盛慕愣了一下。


    他没关注这回事。


    “你是在市一中对吧?我派人来学校门口接你。”


    “等……”


    那一句等一下还是没说出口,对面把电话挂断了。


    盛慕没听出,是谁的声音。他和林家关系本来就疏远,和最亲的外公外婆都很疏远,一年只见一两面。


    他先是感到好笑,随后又头痛的按了按额角,


    上次,盛与澜帮他处理完网上的舆论后,曾叮嘱过他,小心点林家,尤其是林渝。


    可盛慕没想到的是,上次他那小舅舅林渝在背后搞小动作后,居然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过来找他。


    “盛慕,你去哪?不上课了吗?”


    “嗯,忽然有工作,我等会和老师请假。”


    盛慕冷倦的拎起书包,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


    旁边的女生惊疑不定,还有人目光透着心疼。


    他去见了林家老爷子最后一面。没和家里人说。


    林家老爷子身上插满管子和仪器,躺在icu里。隔着一层玻璃,林家人的哭声响彻了走廊,声音嘹亮,又捂着脸哭的,又背过身子埋在别人怀里哭的,群魔乱舞。


    全是技巧,没有感情。


    盛慕安静的站在那,嘈杂的环境似乎对他不能造成任何影响。


    上次生日宴被气倒后,林老爷子就一直没下过病床。


    倒不是因为那一顿气。


    老爷子早就检查出了脑部神经肿瘤,那个位置无法手术。医生预估活不了一年。他死死的瞒住了,对自己的儿子也一样。


    大家都知道林家老爷子有些慢性病,但谁都不知道,他行将就木。


    到了这个地位,企业掌权人的身体状况直接和股票价格挂钩,下一代继承人没建立起威信。林老爷子一倒,林家在市场积累的一些根基也随之消失了。


    就和现在一样,股价一路滑坡。


    但后面还有更糟心的事在等着他们呢。


    林家人分割财产、子公司股票和继承权,又是一番勾心斗角。这是一个大家族。


    盛慕时隔几个月再次见到林渝,惊讶得抬了下眉。


    这位林家继承人看起来很憔悴,也不知道是被繁重的工作压垮了,还是失去了头顶一直庇护他的那颗大树。


    一见到林渝,盛慕那平静的神情中流露出淡淡的厌恶。


    “盛慕啊,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又长高了。”林渝抬手想拍拍盛慕的肩,被他侧身躲过。


    林渝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眯了起来,面色很沉。


    盛慕径直从林渝身边穿过,脚步平缓,冷淡的就仿佛林渝只是个不值一提的空气。


    “快六点,我要回家吃饭了。”


    这句话是对林老太太说的。


    林老太太是哭得最真的一个人,“小慕,外婆真的很想你,今年过年来外婆这里好不好。”


    盛慕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尾,飞速移开视线,侧过脸没有再看她。


    “下次再说吧,我晚上回家晚了,我妈要等我了。”


    自己母亲被忽视,林渝被气得差点控制不住表情。


    他脸颊抽动一下,隐约从盛慕身上看到了当年盛与澜的拽样。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


    一周后,盛慕收到了林老爷子葬礼的邀请函。


    林家没有邀请盛慕盛与澜,但北城大部分豪门都寄了一份。


    一时间,豪门圈子里有种风雨欲来的即视感。


    盛哲交友广泛,很快就从别人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他心里一跳,去盛慕那严刑拷打问出了全部经过。林家私下找盛慕,他竟然还去了?


    就盛慕这身份,顶级豪门的独苗苗,出行配十个保镖不过分吧?


    盛哲心底很不安,林家人都是老油条,拿捏盛慕一个脸皮薄的小孩,那还不是乱拿捏?


    盛与澜出差不在家,盛哲像少了主心骨似的。


    ……


    ……


    盛与澜每回出差都走得静悄悄的,等第二天早上发现他人不在,再去问,准是出差去了。


    这是他的一种习惯。


    夜里,坐满四人的餐桌上,盛与澜不急不慢的用餐,等晚餐结束也没开口。


    和平时唯一的区别,只是回家时间要稍早一些。


    云以桑工作完准备去泡澡,一转身,看到卧室进门的中间摆着一个行李箱,盛与澜在收拾行李,不声不响的。


    他半跪在地毯上,把衬衫和西装叠成方块。盛与澜做家务,任谁第一次看都是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做的不错。


    可这些事,平时不都是苏特助做的吗?


    以前苏特助来家里收拾行李时,被云以桑撞见很多次。


    她的目光并不强烈,可盛与澜还是很快察觉到,起身转过头来。


    床头灯昏黄,他身上是料子柔软的浴袍,黑发蓬松,点漆般的黑眸涌动着光亮,显得年轻许多。


    关系变得亲密后,在云以桑面前,他离那个“霸总”形象越来越远了。


    今晚的盛与澜又有点不一样。


    一般他不会这样好不遮掩的盯着她,也不会这样反复露出思虑的神情,隐约带着期许。yhugu.


    云以桑脸上浮现笑意,“苏特助今天请假了吗?”


    盛与澜:“……”


    “我是个有自理能力的正常人。”


    他很认真,“我高中一个人在英国上学的时候,都是自己做这些事的。”


    “你那时候就一个人住吗?”云以桑问。


    “嗯,盛哲盛慕他们也都是这样。”他神色如常,目光没离开过云以桑。


    云以桑笑了笑,走近了一些,昏黄的光亮从她身上轻柔掠过,夜里的窗户上倒映着两人身影。盛与澜深深的望着她,配合着微微垂下脑袋,似乎在等待什么。


    “老公,你是想和我一起泡澡吗?”


    不是这个。


    盛与澜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又飞快垂眸,遮掩眼底的情绪。


    “泡澡?”他往前一步,近得几乎要贴着她耳朵,气流拂过耳廓酥酥麻麻的。


    云以桑原本还大胆,迎面而来的男性荷尔蒙很强烈,冲击感让她想往后缩。


    她一只手抵着他的胸膛,下一秒,又被攥住手腕。“好了,我不开玩笑了。你出差注意安全哦。”她不闹了。


    盛与澜那只手下意识握紧。


    云以桑轻轻的啊了一声,似乎是被弄痛了。


    他立即松手,整个人也松弛了下了,抓起她的手,讨好的亲了亲手背。


    “你一晚上欲言又止的看了我好多次哦,宝贝。”云以桑歪着头,一脸“你不会觉得自己瞒得很好吧?”


    盛与澜怔了片刻,有那么明显吗?


    他想到什么,低低的笑了一声,胸腔震动,再抬起头时,一只手已经拦住了云以桑的腰。手背上有着微微凸起的青筋。


    盛与澜喉结滚动了下,盯住她,像是在看一块诱人的草莓蛋糕。


    几分钟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凑近她,优越的骨相在光影中一览无余。云以桑别过脸,想逃。温热的吻一下落在侧颈。


    “我困了,你明天还要早起呢。”她有些急了。


    刚才那种死死拿捏住盛与澜的从容瞬间消散。


    盛与澜眼中浮现笑意,语气平静中带了一丝玩味,“原来阿云是这样想我的啊。”


    “?”


    “你不是吗?”


    云以桑之前被弄得太累了,现在都有些怕他。


    她挣扎了一下,动作柔柔的,没花什么力气,盛与澜却松开手。


    怎么这么好说话?她错愕。


    盛与澜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眼眸划过暗光,然后更用力的抱住她,把脸埋在她颈窝里,很痒,也很暖和。


    “马上要走了,我抱一下。”


    ……


    ……


    出差暂定一周,秘书处最常跟随盛与澜出差的人,是一个样貌俊秀的男秘书。


    他在国外和自己和女朋友打电话时,盛与澜多看了他两眼。


    “乖乖,我真的在工作,等我结束和你说……”女朋友生气了,他委屈又无奈,半解释半哄道。


    注意到走出来的盛与澜后,他浑身紧绷。


    第一反应是想挂断。


    可想想现在是休息时间,老板又扭头望向窗外,仿佛他这个人不存在的模样。


    秘书大着胆子,又聊了一会。


    苏特助捧着咖啡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后,表情不由得有些诧异。


    电话打完了,盛与澜站原地没动,撩起眼帘看了秘书两眼。


    明明没太大表情,可苏特助品出一分欲言又止的味道。yhugu.


    “你女朋友?”他问。


    “是的。”男秘书冒着冷汗,心想这是要问罪了吗?可这都工作完了啊。


    他正犹豫时,盛与澜走远了。


    盛与澜离开的第二天,云以桑收到了他发来的短信。


    一张照片,抓拍的画质不算清晰,反而有种低像素的复古美感。海岸线旁平静,巨大的日轮悬挂在天空,马上就要落下。


    她是上午收到的,算一下时差,盛与澜那边是下午四点,正常来说是工作时间。


    盛与澜应该没这种拍照的习惯。那这是想她了吗?


    云以桑没多想,懒洋洋的回了几句:【我刚睡醒】


    【看起来天气不错。】


    她隔了四五个小时才看到消息,或许是因为回得太晚了。


    那头没有再说什么。


    傍晚时分,盛与澜又说,【我有点想你。】


    这条消息让云以桑怔愣了许久。


    那一天正好是圣诞节。


    她收到了好几条圣诞节的祝福消息,其中一条是陆川阳发的。她都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勉强想起这是原男主,一个还在读高三的弟弟。


    她看了一眼,没回陆川阳。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


    盛与澜从未发现,思念一个人是这么的难熬。


    回国时,他提前处理好一切事务,第一件事是去找云以桑,


    “你想去看大海吗?那边正好是夏天,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你喜欢的鲸鱼。”


    云以桑当时工作了一整周,整个人有些疲,又像被拉紧的弓。很像找个什么途径放松一下,但又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


    她诧异的看着几乎是从天而降的盛与澜,一点都没犹豫的点头了。


    北城接近年关,那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他们仿佛私奔似的,坐上私人飞机,去往好几个国家去旅游,云以桑觉得这是自己过得最舒服的一个冬天。


    苏特助在公司坐镇,盛与澜带上了之前那个男秘书和几个保镖。


    他每天大概有一大半时间都在陪云以桑,剩下的时间在工作,开开视频会议,过目一下报告之类的。


    云以桑忽然注意到,经常跟着他们一个保镖似乎比盛与澜要高一点。


    “你多高?”她坐在盛与澜怀里,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


    忽然听到这个问题,盛与澜的视线从笔记本上移开,注视着她。


    “一米八八。”


    察觉到云以桑的目光在自己和保镖之间不断切换,盛与澜好奇的问,“怎么了?”


    云以桑笑吟吟的环住他的脖子,不说话,盛与澜低头亲了亲她。


    这本来只是一个很无聊的小插曲。


    有一次云以桑起晚了,从窗边往下望过去,发现盛与澜和保镖并肩站在一起,盛与澜正面无表情的和翻译说话,那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哪怕隔着一段距离也呼之欲出。


    从远处看,盛与澜明明比保镖要高很多。


    之前的一切都是她待在盛与澜身边产生的错觉。


    云以桑蓦地心神一动。


    那些保镖看她,都是从上往下的俯视,很冷漠也很有压迫感,但盛与澜从来不会,他每次待在她身边,都会侧过头或者低头和她说话,甚至还会配合她弯腰。


    所以她待久了会产生那种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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