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听到这消息,攥紧了龙袍衣角,默然许久。


    午后昏昏欲睡时,天边高云几朵,飘在四方红墙之上,叫人平白生出一种倦懒和超脱。


    胤禛盯着远处望了许久,才开口问:“老十四呢,在何处?”


    苏培盛越发恭谨,垂首答:“来报信的人说,十四爷一直在娘娘身边守着,中间除了叫人来宫里递消息,连话都不讲一句。”


    胤禛叹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因此,当时叫乌雅氏出宫,只说是去恂郡王府小住几日,换换心情,并没有定下个时限。


    若当真叫允禵奉养额娘出宫,这便不是家事,而成了国事,定性便不一样了。


    他这个新帝得来的不容易,坐的也还不够稳,自然不可能在这时候从朝臣们那里寻不痛快。


    可是即便已经用上了这样的法子,还是叫十四弟跟额娘硬碰硬了吗?


    雍正攥了手,吩咐苏培盛:“派人去将皇额娘接回宫吧。老十四那头,朕自己去说。”


    苏培盛听这话,心中犯嘀咕到底是按照太后规格发丧,还是按照皇后规格发丧。眼下事多,皇上心情也不好,他识趣的没再声张,领命急急退了出去。


    乌雅氏薨了,当日下午将人请回宫后,次日梓宫(棺木)便奉安宁寿宫中。


    宁寿宫外头,一夜之间又蒙满了白纱宫灯与门柱。丹旌设在大门右手位,上头题着乌雅氏的名衔。


    十四爷一身缟素,失魂落魄的抬眼去瞧,望见铭旌上竟是“孝恭宣惠温肃定裕慈纯钦穆赞天承圣仁皇后”的字样。


    这是额娘心中求了许久的位子,或许她本来是无意的,只是大佟佳氏有了,她便也想有。


    允禵心中悲恸万分,将这几个字翻来覆去凝望着。


    雍正立在他身后良久,出声道:“朕已经命礼部将皇额娘的册文改好,尊封圣母皇太后。”


    允禵静静立在原地,背对胤禛,明明是仲夏的阳光照在身上,竟叫他觉得冰寒异常。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铭旌,最终还是攥了拳头收回去。


    “一切都由皇兄做主吧,这些身外物,生前额娘没有得到,如今薨了,追封再多也无意义。”


    雍正默然。


    老十四这是在怪他啊。


    也对,他原先设想了种种冷遇用来对付额娘,昨日知道用不上时,除了如释重负,心中还有不痛快与一丝犹疑。


    若是有更好的路,何至于母子之间走到今日?


    死者为大。


    额娘这一走,所有的恩怨都跟着一起入了土。胤禛除了怅然,倒也生不出任何怨怼之心来。


    是以,与礼部详议丧仪时,他选择复了额娘的太后之位,并追封为皇后。除过不能入景陵与先帝葬在一处,他自问已经做到了极致。


    雍正张了张口,最终只叹了口气:“罢了,这件事有朕一半的责任,你歇息一段日子,好好缓一缓吧。”


    胤禛虽这么说,宁寿宫停灵的事宜却不会叫人闲下来。


    正殿里头设了几筵,王公近臣,公主福晋等,都随着雍正成服初祭,每日三次轮流哭灵,斋素二十七日。


    除此之外,雍正似乎是担忧什么,还特命全燕京寺庙撞钟三万杵,为太后祈福。


    大殿内跪满了白衣,冠缨装饰全都摘了个干净。


    十四爷日日到了哭灵时放声痛哭,哭完之后便恢复一脸木然。停灵头四日一过,便放宽为一日三食,允禵也只是简单用几口糕饼裹腹,重新又跪在灵前。


    如此持续到大丧过后,乌雅氏的梓宫移往景陵妃园寝,与温僖贵妃同居正中。


    雍正原本还有话想与十四爷说,允禵却显然还没缓过劲来,自请留在景陵。


    他神气全无,人生最失意的时候莫过于此刻,跪地道:“先前皇兄召我回京是为侍奉额娘,如今……额娘都走了,我也该回来继续做好本职。”


    雍正看着自己的亲兄弟变成这幅样子,有些不是滋味。


    他拍了拍允禵的肩:“朕给你时间静下心来理清楚。原定九月地宫关闭,便召你回京,朕的心意仍旧不变。”


    允禵苦笑着点点头,一时也没想好自个如今还愿不愿回到燕京,回到紫禁城里。


    盛夏就在这样低沉的气压中度过。


    雍正回了京,一堆积压的朝务在等着他,根本分不出心神去管允禵。一直到夏末,胤小祕闷闷不乐前来养心殿,怪声怪气的责问他四哥。


    “四哥,我听说你又把十四哥派去守陵了。我就说最近怎么没看到他,他没有了额娘,肯定很难过,干嘛还要叫他孤零零待在那里头呢?”


    雍正没好气的看了幺弟一眼:“那同样也是朕的额娘。”


    小团子扁扁嘴,小声嘟囔:“不一样的,十四哥被德妃娘娘当成个眼珠子护着长大,若说汗阿玛是我们的天,德妃娘娘便是十四哥的避风港。现在,他半年时间里既没了天,又没了避风港,肯定很难受。”


    胤禛怔了一下,都没在意小幺“德妃娘娘”这个称呼。


    胤小祕再接再厉:“四哥你很早就没了避风港,如今又做了大家的天,肯定是坚强太久啦,忘记了给脆弱的人一点拥抱。不过没关系,我记得,我帮你去看看十四哥好不好?”


    这回,胤禛用了更长一些的时间来思考。


    等到小团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才轻声答话:“去吧,你若真有这份能耐,便将老十四给带回来吧。”


    胤小祕得了四哥的准许,马不停蹄扭头就往养心殿外头跑。


    胤禛扬着下巴:“朕瞧着,这哪里是看老十四,分明是自个溜出去玩儿了。”


    苏培盛哪能看不出皇上的情绪变化,跟着笑道:“小阿哥这是帮着皇上分忧呢。”


    为国分忧的胤小祕第二天出发,太阳落山前就到了景陵。


    景陵里有常年驻守洒扫的宫女太监,这个时候见到阿哥过来,没反应过来,还是赵昌喊了一声,才纷纷要跪下。


    胤小祕最烦这些,免了礼,问:“十四哥人呢?”


    一位平日里说得上话的公公出头道:“爷不在灵前的时候,总在后山里头转悠。有时候,一整夜都在山间不回来,也不叫奴才们跟着。”


    小团子皱了皱眉:“十四哥这是做什么呀,生病了就开心了吗?赵昌五花,我们走。”


    五花原本想拦一声,毕竟阿哥年纪小,后山里头虽没有猛禽,蚊虫却多,小家伙细皮嫩肉的肯定受不住。但对上赵昌的眼神和微微摇头的样子,五花便憋住了。


    天快要黑时,胤小祕总算在山坡一堆草垛子上,发现了不修边幅的邋遢十四哥。


    他双手作枕,大喇喇躺着一人多高的草垛上,不看他们,心思早就飘到八百里外。


    胤祕不喜欢这样的允禵,还是那个跟他拌嘴的老十四叫他顺眼一些。


    小团子气呼呼大喊:“十四哥,你做什们呢!”


    允禵正出神,被这一嗓子喊得一愣,连忙坐起身,吐了嘴里的草秆:“小幺,你怎么来了?”


    小团子怨念的站在地上,一把一把揪着麦秆,似乎想把他十四哥挖下来。


    “我当然是来看你啊,亏我还担心你,专程跑来,你连看都不看我。”


    允禵无奈的笑,轻身落地,揉了揉幺弟的头:“要不要跟十四哥上去坐坐,风景好呢。躺在上头,好像什么烦恼都忘了。”


    小团子连忙点点头。


    允禵得了应许,伸手把幺弟带在怀中,向高空一抛,便给丢在了草垛上,然后自个也翻身甩了上去。吓得五花跟赵昌连声叫喊。


    胤小祕倒是觉得十分过瘾,挥手叫两个操心的公公退下。


    他寻了个舒坦的姿势,躺下来,看着天渐渐暗全了,直到眼前看不清东西,许多星辰悄无声息点缀满夜空。


    这样繁密的星河,却不是紫禁城中可以看到的。


    小团子惊呼:“太好看啦,怪不得十四哥晚上不回去呢。”


    允禵轻笑:“没见识的,这算什么,到了西北一带,荒野开阔,每晚都能看到比这还要美的夜空!”


    胤祕扭头定定看着允禵,看到他提起西北时,会有片刻恢复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的样子,真诚道:“十四哥,你真的很适合出去领兵。”


    允禵闻言,眼神一黯:“适合又如何,人做什么都没劲了。”


    胤祕焦急:“怎么会没劲呢,你还好年轻呢。你这些日子都不回京,四哥也可担心了,这不叫我来喊你回去嘛。”


    允禵骤然浑身紧绷:“这是皇命?”


    “什么皇命不皇命的,就是哥哥和弟弟关心你啊。”小团子被搞糊涂了,小心翼翼问,“十四哥,你不愿意回去吗?”


    允禵敷衍:“没有,十四哥在这里还有些事要忙。”


    “忙?忙什么呀?”


    允禵笑了笑:“忙着理清楚我脑袋里的一团乱。我跟四哥,我跟额娘,我额娘跟你额娘的姐姐……”


    “我最近总忍不住在想,汗阿玛临终前,既然留下了一道掣肘额娘的旨意,何不直接将四哥的玉牒给改到佟佳太后名下呢。”


    “反正四哥也曾在孝懿仁皇后那里养大,记在她妹妹的名下,不也是名正言顺吗?”


    允禵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说的上话,满足自己倾诉欲望的人。连珠炮似得倒了个干净。


    他总想着,这样一来,额娘是不是就没有机会滋事了。


    只要能好好活着,哪怕当个太妃,他应当也是毫无怨言的。


    胤小祕终于明白话意,一骨碌从草垛子上坐起身来,戳戳允禵的脑门儿:“十四哥,你住在这里真的变呆啦。不行不行,这回说什么你也得跟我回京。”


    十四爷将幺弟拽倒,躺在自己大臂上:“你又想拿什么歪理搪塞我。”


    小团子挠了挠头:“你说的那个根本行不通嘛。隆科多辣么作妖,迟早要完,改了玉牒四哥怎么办事呀?”


    允禵没想到能从幺弟嘴里听到这样的话,皱眉问:“这话谁跟你说的。”


    小团子悄悄道:“这件事还是春末练习骑马的时候,我的骑射谙达告诉我的。他叫佟佳·八十九。”


    允禵扬眉:“你说隆科多的儿子?”


    “十四哥知道呀。”胤祕顿时没了后顾之忧,“八十九师父提起,隆科多在家里宠妾灭妻,妻子好像是被那个叫李四儿的小妾做成了人,人……”


    “人彘。”允禵垂着眸,掩住目中冷意。


    这事他知道,不光是他,连汗阿玛,朝野上下皆知。这位小妾,还是隆科多从岳丈手中抢来的。


    不论这个小少年是出于什么目的讲这样的话,他都要提醒皇兄,小二十四身边的谙达得换一换了。


    小团子不知道允禵的担忧,自顾自道:“对,八十九手上还有隆科多跟小妾贪污受贿的证据,你觉得汗阿玛为什么要叫他做我的谙达呢?其实他可弱啦,分明就是习文的身子。”


    允禵呼吸放缓,明白了圣祖爷的意思。


    过去佟国维有“佟半朝”之称,可谓是实至名归的权倾朝野。


    后来,佟家站错了队伍,圣祖爷抓住时机叫他凤凰变鸡,便能窥见皇权背后的意思。如今,佟家蛰伏多年卷土重来,又出了个顾命大臣隆科多。


    可惜隆科多到底比不上他老爹,若是能如佟佳太后一般的性子倒也罢了,如今这般,圣祖爷若是给四哥改了玉牒,才真是叫四哥不好权衡,施以帝王之术了。


    允禵叹了口气,觉得这皇帝果真是不好做。


    小团子扬了扬下巴,总结道:“我以前还喊他舅舅呢,哼,现在我都不喊啦。”


    十四爷好笑的揉了幺弟的脑袋:“就你一天没烦恼。”


    小团子翻个身,换成趴着的姿势:“十四哥还有什么烦恼吗?说出来,我帮你开解呀!”


    允禵以手作枕,望着漫天繁星叹道:“没什么,我就是俗人,希望额娘能活着。”


    小团子眨眨眼,看着十四哥坦然又落寞的神色,没能说出话来。


    允禵失笑,率先回神:“不过听了你方才的话,我发觉这些想法都太狭隘了,我只想着我跟额娘过得好,却忘了四哥从前也吃过许多苦头,好不容易跟孝懿仁皇后有了感情,刚觉得自己有个依靠了,那位却撒手人寰。”


    允禵侧眸,伸手勾了勾幺弟的鼻子:“说起来,孝懿仁皇后走后,你额娘佟佳太后还没住进承乾宫,四哥跟八哥两个小孩儿,在里头住了一年呢。”


    胤小祕被转移了注意力:“八哥?十四哥是说四哥跟八哥以前关系还不错吗?”


    “对。”十四爷有些怀念懵懂不知事的时候,“八哥小时候先是养在惠妃宫里,后来又送去孝懿仁皇后那儿,跟四哥一道做过伴。”


    胤小祕咋舌,摇了摇头感叹:“原来人长大以后,真的会变啊。”


    明明是曾经作伴长大的人,如今却成了暗中敌对的关系。


    不知想到什么,小团子又欣喜地蹭了蹭十四的下巴:“十四哥,我觉得你这半年长大了许多许多,比我还厉害呢。”


    允禵听了这话,忍不住将脸扭过去,伸手掐了掐幺弟肉嘟嘟的脸颊。


    他嘴上驳道:“你十四哥都三十多的人了,早就长大了。”


    “那不一样,十四哥说的是年纪。”胤祕轻轻点了点允禵的胸口,“我说的是心,十四哥的心变坚韧,变强大啦,就能装下和保护许多人。”


    允禵总觉得自个年长幺弟这么多岁数,如今还被安慰着,有些丢人。可在这之外,他竟然还生出些许欢喜和期盼。


    他不明白自己期盼些什么,只闷闷道:“十四哥怕是过不去这个坎儿了。”


    “不怕你笑话,只要想到额娘临终前,只希望我夺了兵权,夜里根本就睡不着。即便睡着了,梦中也都是如了额娘的意去带兵,结局却越发惨淡……”


    那些梦中的手足相残,每一次都是两败俱伤。


    允禵忍不住垂眸看着自个的手。他有些庆幸,还好,这双手还是干净的。


    胤祕认真想了想,突然开口问:“十四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可要帮我保守哦?”


    允禵虽不明白幺弟为何提起这个,但还是点点头。


    “伸出手来。”小团子命令他十四哥道。


    允禵笑了笑,按照幺弟所言摊开手,便看胤祕的小肉手郑重其事的将半颗朱红色的人参籽放在他掌心。


    允禵抽了抽嘴角:“……半颗?”


    至于对你十四哥这么抠门吗?


    这也能叫秘密。


    小家伙气鼓鼓的:“因为都要没有啦,剩下的半颗还要留着给二哥呢。”


    允禵有些费解,不明白堂堂阿哥,为何出手这么小气,难道幺弟很缺钱吗?


    胤小祕没管他十四哥奇怪的神色,一脸郑重道:“十四哥有自己的道吗?就是想做的事情。”


    允禵叹气,拨弄着手中的人参籽:“阵前卫我大清河山,这都是从前的想法,可惜如今,已经没有这份心劲了。”


    胤祕听了,呲着小虎牙笑得可爱极了。


    二筒说过,如果哥哥们的道与他有相通之处,就会见他所见。


    十四哥虽然嘴上说着已经抛弃了自己的道,可是,小团子却本能觉得,他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胤小祕心中已然有了九成的把握。


    就这半颗果子,能换来十四哥不钻牛角尖,可真是太值得了。


    他催促道:“十四哥别磨蹭了,快吃吧,我都困啦。等你能睡着的时候,总能知道我的秘密哒。”


    允禵被催的连声道好,随手丢进口中。然后翻身下了草垛,冲着幺弟伸出手:“跳下来,十四哥接着你。”


    小团子打着绵绵软软的哈欠,想也不想,一头栽了下去。


    于是,下山的路上,小家伙就在胤禵背上睡着了。


    允禵原以为送幺弟回来睡下以后,他肯定还是要失眠的,却不知怎的,给小家伙盖好被子以后,他也被传染了困意倒头睡在了床边。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醒来,允禵左右晃动脖子,以为是跟着幺弟一起睡才得了这样的好睡眠。于是,此后几日,兄弟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白日就在后山转悠,晚上也挤在一张榻上。


    这期间,允禵似乎是有了倾诉对象的缘故,想通了许多事情。


    不得不承认,小幺的歪理很能给人宽心。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第五日清早。


    天色尚早,天边的鱼肚白都没翻亮。


    允禵从那个光怪陆离的预示梦中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着气。他眼神落在幺弟睡得正香甜的小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忍不住掩面,控制住自个投入过深的情绪。


    良久,允禵伸手摸了摸小幺的脸颊,喃喃自语:“竟然……真是个人参娃娃。”


    老十四突然不拧巴了,很快就答应跟着二十四阿哥回宫。


    这事算是一桩大喜事,雍正这头得了消息,寥寥几句吩咐张中堂他们去办差事,自个留在养心殿等着这一大一小归来。


    胤小祕一进养心门,便开始大喊大叫:“快,四哥!我立下大功啦,你准备奖励我什么呀?”


    雍正从里头走出来:“哼,朕听说尚书房的功课已经难不住你了?连着数日没完成,不如朕给你多寻几个师傅如何?”


    小团子一听,吓得连连摇头,把他十四哥往前一推,脚下后退道:“人我可带回来啦,四哥不能恩将仇报!”


    说完,就呼啦啦跑远了。


    雍正与允禵笑着,半晌,目光落在这个亲弟弟身上:“朕瞧着你瘦了许多。”


    允禵同样也在看胤禛。


    这是他的四哥,是那个为国操劳,做了皇帝竟还不爱惜自个,生生在梦中得了个操劳暴毙的下场。


    允禵的眼中比起从前少了几分自以为是。


    如今,他整个人立在那里,沉稳,泰然,还有一份走出执拗的宽广。或许他心里还留着无法释怀的小遗憾。


    但,看到过大清的未来,四哥的付出后,他选择放下重来。


    允禵躬身,半是敬重,半是承诺的拜了一拜:“四哥也劳心费神了。好在,臣弟如今回来了。”


    雍正笑着,拍了拍允禵的肩头:“回来就好。”


    他带着人往养心殿内走去,屏退四下,问道:“既然回来了,可有什么想担的职位?”


    允禵一怔:“臣弟这些年也就是领兵上有些成绩,其他的,怕会给皇兄拖了后腿。不过,如今朝中除过青海一役,应当也没有需要出兵的吧?”


    雍正点点头:“藏蒙之事,容后再议。你若是没有想法,朕倒是有个去处,想叫你先担着。”


    允禵点头:“皇兄说的是哪儿,我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干得好。”


    雍正笑了笑:“这点小事,你自然是干得好的,不过也是过渡个一两年罢了。领侍卫内大臣兼任御前大臣,你看如何?”


    允禵怔了怔。


    领侍卫内大臣直接保卫皇帝安全,是最高级别的正一品武官,这是把宫中侍卫都交到了他手上。


    而另一方面,隆科多因为总理事务王大臣之一的身份,如今的九门提督也是正一品。


    允禵不由想到幺弟在景陵与他的对话,心中一个激灵。


    “皇兄莫非是,想对隆科多……”


    雍正笑了笑,拍拍允禵的手:“之前恩科时,出了道题,是《尚书》里头的一段话,小幺还闹出过笑话。”


    允禵点点头也笑:“我听说过,幺弟的‘妹妹我思之,哥哥你错辽’一战成名,京城里的纨绔都奉为经典。”


    雍正无奈的看了允禵一眼,摇摇头,喊着老十四一起落座。


    “那篇文说得好啊,用人要重德行,重智慧。”


    “隆科多家里的事朕也听说了,与小妾贪污受贿的事也有耳闻,有些帐迟早要算的。在此之前,还要委屈你在京中多待两年了。”


    雍正笑着道:“便是要动藏蒙,也得银钱充足,武器研制到位了,再叫你出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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