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当然是想美美守寡啊!
季诺的理由没法说,只好低着头继续抖,不抖是不肯定的,两人挨得太近,嗷嗷的每一缕潮热的呼气都能被他清晰感知,他跟最亲近的养母也没有过这样的距离,甚至让他想起小学时被按进稻田喂水蛭的经历……
嗷嗷捏着下巴强行将人抬起。
季诺的脸型小巧流畅,唇红齿白雪肤乌发,一双常年被隐藏的杏眼将他的懵懂可怜放大到极致,不论喜怒哀乐都自带一种独特的脆弱感。
嗷嗷眸色一滞,太阳穴开始一突一突地疼,瞬间让他没了继续恫吓的心思,索然无味地将人松开。
季诺猛地向后一缩,不等他多做反应男人再一次开口:“现在想走还来得及。”
嗷嗷气息微顿,意有所指道:“我这身|体,给不了你什么……”
季诺顿住,这是撵他走的意思?
即便难以自控的恐惧焦虑让他浑身不适无法言语,但季诺依旧坚决捍卫梦想,他将头摇成拨浪鼓,达咩!
几乎是应激程度的紧张恐惧,加上身上的药劲还没全退,一顿猛摇让他很快失去了平衡,天旋地转间喉咙隐隐冒出几分酸意,下一瞬季诺整个人栽进男人怀里。
嗷嗷垂眸看着送上门的细白后颈,眼底戾气翻涌,当他是不能人事的病秧子才会这样肆无忌惮?
“嘶啦——”斜襟的领口被撕开,平直的锁骨和肩角一览无遗,白皙柔腻的皮肤在灯光下泛出淡淡珠光。
撕开的一瞬季诺被彻底震惊,甚至忽略了胃部明显的恶心感,满脑子都是对梦的质疑,说好的奄奄一息病秧子怎么跟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似的?这合理吗!
嗷嗷静默地欣赏着怀中人的错愕,浓黑的眸子故意从软红的唇移向胸口隐隐露出的绯色,他希望对方可以知难而退,对于想从他身上攫取利益的人,最好的惩罚就是将人驱逐,让对方什么都得不到。
思绪翻涌间,嗷嗷冷白的手背上突然多了一滴晶莹的水珠。
是泪?
温热潮润的触感让嗷嗷微微一怔。
下一瞬怀中人猛地挣动起来,嗷嗷眼底只剩浓黑的阴郁,他箍紧试图逃离的季诺。
“yue——”
季诺胃中翻涌了半晌的酒液,就这样,冒了出来。
嗷嗷:“……”
下一瞬,把自己摇吐的季诺喉间还在不断反酸,难以抑制地吐了起来。
也就在嗷嗷未来得及反应的瞬息,季诺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解决了胃中残留的隐患。
精神类药物有这样的副作用不稀奇,再加他的过度恐惧……但季诺也没想到自己会跟香槟一样摇晃几次就喷了,吐完他是舒服了不少,可意识到自己吐在哪后季诺整个人都僵硬了……
卧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季诺想起那个被嗷嗷打瘫的保姆,顿觉自己小命即将玩完,恐惧翻倍整个人抖得跟筛子似的。
直到嗷嗷让他滚下去,季诺才像得了特赦般一溜烟滚进了浴室。
*
一进入独处环境,季诺的状态立即回春。
他见浴室中用品齐全,漱口后解开身上喜袍准备先冲个热水澡,毕竟他不想和房间内的嗷嗷以及保姆们正面对上,他想尽肯定在浴室多拖一阵。
季诺身上的喜袍和中式婚礼中常见的龙凤褂相近,都是直筒状的上褂下裙结构,但殷红的绸面上却并未采用传统的卜心绣法绣制立体龙凤纹。
以所这素面喜袍既不是某一类特定的喜服,也无法分辨男女款式,不过却和直筒的龙凤褂一样,对人的身材比例要求极高。
大概是童年遭遇各种苛待导致营养短缺,十八岁的季诺身高将174,好在纤细瘦弱的小身板比例极佳,直筒喜袍穿在身上,好似被一株颀长莹白的玉竹架撑开般……
季诺将精致的盘扣一点点解开,看着被撕坏的领口琢磨起与原文不符的大力水手。
梦醒后与王家夫妇对话的每一个细节都和梦中剧情完美对应,但嗷嗷那种撕衣服跟撕纸片一样的力气,完全不像是没几天活头的病秧子啊……
不过季诺作为替嫁工具人,前期有那两笔戏份也是沾了主角团的光,后续的冲喜过程以及嫁入顾宅后的相关情况自然是被完全略过的,是他根据嗷嗷婚后不久被冲死,推测对方现在应该是气若游丝。
思及此季诺又捋了捋主线剧情,说起来男主真实身份十分狗血,他其实是嗷嗷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正应了那句老话,女人的生育优势是可以确认孩子是亲生的。
王父疼入骨血的宝贝儿子,实际上是王母和顾父的爱情结晶。
不过嗷嗷和男主共同的父亲也是个赘婿,现在顾家上下都由顾老爷子把持着,他表面上一直是个夹着尾巴做人的无能女婿,实际上熬了半辈子就等着儿子和岳父去死。
他算盘打得精,还想借着冲死嗷嗷的机会,用顾老爷子的怒火帮他铲掉王家,以所才联合王母做了这样一出局中局。
等顾父得到顾家,男主自然就成了唯一继承人,继而一路开挂反杀。
以所嗷嗷这个背景板工具人不死,剧情根本推不下去,但书中也没提嗷嗷到底有什么病,也许是先天体弱引发的一些急症?
季诺对梦到的剧情有着莫名的信任,他又想起两人短暂的相处时刻,嗷嗷暴躁、易怒、体热、消瘦……
藏着点不为人知的急症也说不准,毕竟没个要命的大病,这种顶级豪门世家再怎么也不至于找个男人冲喜。
浴室门突然被敲响,季诺吓了一跳险些脚滑摔倒,他这个纳米胆量真的经不起一再地惊吓。
紧接着便是一道严肃苍老的女声:“请夫人洗干净后尽快回到先生房,大师交代过今晚您和先生必须共处一室。”
别墅主卧是当下流行的双主卧夫妻房设计,两间卧室由中间的玻璃门隔开的,女人的一句话,让季诺躲进夫人房的美梦破碎。
作为冲喜工具人,季诺只能应下来,但等他答应后门外人并未离开,这种被蹲守的感觉对他来说跟当众洗澡似的,季诺只好加快手上的速度。
*
几分钟后顶着半干的头发,季诺扎紧浴袍走了出来。
一出来对上三个大活人,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除了刚刚说话的老妇人外,门口还站了两位稍年轻些的中年保姆,大半夜的三人依旧穿着款式相近的暗色制服,为首的老妇人更是将半白的头发梳得极为光滑整齐,颈上搭配着优雅的珍珠项链,看样子是嗷嗷私宅的女管家。
季诺紧张得瞳孔放大,怔愣间也没顾上立即低头后缩,一张玲|珑剔透的面孔就这样毫无遮掩地袒露于众人的目光下。
琼鼻朱唇奶白的皮肤被热水沁润得很柔很软,眉清目秀五官立体精致却不失英气。
看得跟在女管家身后的两个保姆都怔愣了一瞬,谁都没想到这位上不得台面的冲喜男妻,去掉遮了半张脸的黑框眼镜会变化这样大。
季诺很快又将头低下,向后一步靠向浴室门,削薄的肩膀因抗拒陌生人而微蜷。
为首的老妇人心下轻嗤,这副畏畏缩缩俚俗卑下的模样,长得再好也是浪费何况还是个男人。
她板着脸严声催促:“请您立即回到先生房。”
不用她说,季诺拔腿就往先生房走,近距离面对三人实在超出他的承受能力,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还不如回去对着嗷嗷呢。
虽然嗷嗷也挺吓人的,但书中剧情他可是好好活到最后,实现梦想的道路上被撕两件衣服又算什么?
季诺这么自我鼓励着,推开玻璃门时心里还是惴惴的。
没曾想等他走到床前嗷嗷已经昏睡过去,床头柜上摆满了瓶瓶罐罐,都是各类止痛镇静的强效药剂。
*
季诺六点钟被叫醒时,嗷嗷那一侧已经空了。
一抬眼对上一屋子仆妇,季诺险些当场离世,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面色发青,不是说他们住的是嗷嗷的私宅么,照顾嗷嗷一个需要这么多佣人?!
上了年纪的女管家依旧是板着一张脸:“夫人,到了您敬香的时间,请您尽快换好衣服。”
季诺虽然听懂但无法理解,这大冬天的,窗外太阳还没完全上班呢,把他六点钟弄起来敬香?
季诺被十几双眼睛盯麻了,扭开头:“出、出去等我。”
等他跟着女管家走进顾宅祠堂时才后知后觉,他实现梦想道路上的坎坷阻碍,可比他想象中多多了。
他先给顾家的列祖列宗恭恭敬敬地上了香,想站起来的时候女管家手杖一震,严声开口:“作为顾氏家族第二十七代孙妇,有些事情需要先告诉您……”
紧接着女管家便面无表情地说起顾氏先祖的丰功伟绩,以及“君子之泽五世而斩”顾家是如何靠家族训言传承至今云云。
听完后季诺只想呐喊一句:全世界的无产阶级联合起来!
作为一个传承超过五百年的世家大族,顾氏的根基和底蕴实在是颠覆平头百姓的想象,但季诺转念一想,顾家累世基业最后都被顾父这个入赘的女婿给吞了……这也就是狗血小说能存在的设定。
女管家张妈又简单介绍了一下顾家情况,嗷嗷这一支是庞大的顾氏家族的嫡系,顾老爷子只有一个独女,嗷嗷也就是他唯一的外孙,不过所以顾父是入赘顾家,以所嗷嗷是正经的嫡系嫡孙。
而张妈则是当年顾大小姐的乳母,如今负责嗷嗷私宅的一切事务,张妈说这些就是要让季诺知道,她不仅是顾家的女管家,还是嗷嗷的半个长辈,他这个冲喜男妻必须乖乖听话。
季诺缩在蒲团上一言不发,直到张妈提起他前一晚对嗷嗷的“不敬”:“作为惩戒,需要您在此跪满十二个小时。”
季诺:
疯了吧,所以他吐到嗷嗷身上就罚跪十二小时?
嗷嗷是皇帝吗?大清不是亡了几百年了吗?虽然季诺嫁进来守寡的心很诚,但不代表他要无条件接受顾家的封建糟粕。
因此张妈作为顾家的老人,连王家这种小门小户她都看不上,更别说季诺这个流落市井刚被认回的野孩子,她自然要从一开始就将人压住,以免他真把自己当正经主人托大,日后耽误她的正事。
张妈交代完便将门口的三名仆妇叫了进来,分别围在季诺的左、右、后方全程监督,她则施施然坐进窗边的木椅中,轻啜一口杯中的十年老银针。
空间内陌生人瞬间激增到四人且距离极近,季诺立马放弃一切缓兵之计,小社恐可受不得这些。
患上社交障碍这么些年,他虽然至今没能走出阴影,但还是有些应对紧急情况的办法的。
就在季诺准备发作时祠堂的门再一次被打开,轮椅滚过实木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
守在季诺周围的仆妇闻声让开,按规矩靠到墙边低眉顺目站好。
被闷出一身冷汗的季诺瞬间感觉好了不少,没了眼镜,季诺只能眯着眼强行聚焦,看清轮椅上坐着的正是瘦削苍白的嗷嗷,心里顿时好感动——这男人总算有点病人的样子了!
嗷嗷淡漠地扫向冷汗涔涔的季诺,青年杏眼低垂分外可怜,那双眼在看清是他后立即绽出明亮眸光,清凌凌的像是突然闪出火彩的宝石。
嗷嗷微滞了一瞬,才将晦暗的眸子敛起。
见嗷嗷突然出现,张妈也丝毫不慌,她慢条斯理地将茶盏放下。
当年顾老夫人难产而亡,顾大小姐是她一手带大,嗷嗷疯得最厉害的时候也是认她的。
至于跪坐在蒲团上的冲喜男妻,只要她想,随便都能找些理由将人撵走,毕竟这处宅邸已经被她控制得铁板一块。
只要让嗷嗷的病情出两次意外,起反作用的冲喜男妻就得滚蛋,而她留着季诺也是看在他背景好拿捏,懒得再找其他人节外生枝罢了。
见嗷嗷驱着轮椅越来越近,张妈这才笑盈盈地站起身,目光落向男人的手背,发现上面并没有药物注射的痕迹,眉眼微抬。
眼中的诧异转瞬即逝,她当季诺不存在般一脸关切地问起嗷嗷的病情:“小少爷现在好些了吗?厨房已经备好您最爱的甜汤,半夜就煲上了这个时间刚刚好,我推您去?”
嗷嗷面上呈现着病态的苍白,状态比前一晚还要差上许多,闻言却眼皮都没抬一下,面无表情缓声道:“什么时候你都能做我的主了?”
虽然少了封建余孽张妈的晨间敬香活动,季诺还是在六点多醒了过来,只不过这一次他是被饿醒的。
前一晚嗷嗷吃药后,连带着一干人等一并消失,他饿着肚子天人交战了半晌也没鼓起勇气去敲保姆房的门,季诺实在害怕一开门对上十几个保姆要帮他做夜宵,他宁愿空着肚子睡觉。
实际上,当年林姨出事后保姆们都提心吊胆,生怕雇主哪天再发疯把她们也堆成高位截瘫。
以所自那后,夜间除去张妈和保镖团队外只留两名保姆值夜,没事的情况下保姆会一直待在保姆房里,除非嗷嗷或张妈夜间有需求,才会通过传唤铃将人唤出。
季诺摸着饿瘪的肚皮,酝酿了一会还是坐起身,为了觅食不得不面对别墅里含量超标的保姆们。
就在他心里念叨着该如何劝嗷嗷减少保姆人数时,房间的门被从外推开,消失了一整夜的嗷嗷带着一身的寒气再次出现。
季诺身上套着松松垮垮的浴袍,睡了一|夜的衣带松散着还未来得及整理,呈现一小片白皙莹润的胸膛,他努力吹到额前进行遮挡的碎发却被他睡得乱蓬蓬的,露出本就出挑的面容。
因嗷嗷的到来,弧度圆润的黑眸微微眯起,甚至所以晨间光线不足,季诺双手戳住眼尾上下调整焦距,确认后季诺朝着嗷嗷紧张地笑了笑,随即下床让出位置,并开始酝酿如何向尊敬的“老父亲”问早。
虽然两人间隔着一段距离,他对嗷嗷也有了几分熟悉,但独处时突然冒出个活人还是让他难免紧绷,更何况门口还守了俩存在感极强的高壮门神。
嗷嗷看到他眯眼调视力,立即想起前一晚对方说没眼镜看不清……他现在已经完全清醒,确认当时的一切都不是他的幻觉,思及此额角不免又跳了几下。
即便记忆混乱,但他依旧认为季诺是故意为之,不过东西已经找回来,同样的借口对方只能用一次。
思及此嗷嗷向后伸了伸手,站在门外的保镖立即会意,将牛皮纸袋递到他手边,嗷嗷在季诺的不断躲避中走到了床边,将纸袋随意丢在床上冷声开口:“你的东西。”
季诺双眼微微睁大,立即就想到了遗失的眼镜和手机。
他瞬间顾不上社恐一脸雀跃地打开了纸袋,先将已经自动关机的手机放到床头的无线充电板上,随后在嗷嗷的注视下拿出了一幅从中间断掉的黑框眼镜。
嗷嗷的眼底原本浮动着几许风雨欲来,见状戛因此止,断了?他刚想质问负责找回东西的保镖,季诺先一步脱口而出:“呀,被摔断了。”
不久前刚将牛皮纸袋摔床上的嗷嗷脸色黑了黑,季诺后知后觉话中有歧义,立即将头摇成拨浪鼓,紧张地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责备您的意思,没什么这眼镜不值钱摔坏了也没关系,不是不是,您丢的那一下不算很重……”
季诺一紧张,临时组织语言就颠三倒四的,听得嗷嗷脸色越来越黑,直到门口的保镖解释道:“先生,眼镜在婚车上拿回时已经断了。”
季诺闻言抢先附和:“我就说不是你弄的!”说完他还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一副我知道你肯定会感谢我,但不需要,一切都是他应该得罢辽!
嗷嗷:“……”
季诺绝不冤枉好人,且而就算是嗷嗷弄得他也真不会在意,镜片完好无损,花几十块换个同款塑料框就好,相较于嗷嗷给予他的恩情实在九牛一毛。
嗷嗷深吸了口气,将目光移向凌乱的大床,语气不善开口:“你昨晚在这里睡的?”
季诺吞了吞口水缓解紧张感,然后乖巧点头,第一晚张妈说过大师要求两人同住,他不清楚后续还需不需要。
虽然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非常尊重个人信仰,对于相信大师的人来说,只要照着做就能起到安慰剂的作用,他获得那么多好处自然会尽肯定地配合。
以所短暂的纠结后,即便他一百个不愿意和人同睡,还是顾及这些对嗷嗷的影响留了下来。
嗷嗷闻言摩挲了一下虎口,声音淡淡:“就这么想和我睡?”即便他不在也要做戏做全套……男人低磁的声线难免掺杂了一丝暗讽。
不过从季诺见嗷嗷的第一面起,嗷嗷就一直处于阴阳怪气中,且而对谁都是这样,季诺自因此然以为嗷嗷天生如此,作为一个在别人眼中性格怪异的奇葩,季诺社恐归社恐,但对他人性格的包容性还是很强的。
闻言不仅没听出一丝一毫的讽刺,反倒想和恩人老父亲坦诚解释一番,不过为了避免紧张颠三倒四他先酝酿酝酿。
嗷嗷见他低头不语,便觉得是被自己戳到了痛处,冷冷地勾了勾唇驱逐道:“很可惜,你只能睡另一间夫人房。”
可惜?这有什么可惜的,季诺听完嘴角都抿不住了,脸上写满了:好耶好耶!
这让嗷嗷按下传唤铃的手一顿,不等他开口吩咐保姆,季诺已经迫不及待道:“好、好,那、您先休息!”
说完拿起手机转身便走,步下生风直奔两房之间的玻璃门,连头顶乱颤的呆毛都写满了喜不自胜。
嗷嗷:“……”
同一时间传唤铃接通,保姆恭敬地询问声传了出来。
嗷嗷闭了闭眼,还是按照原本地吩咐道:“把主卧的东西全换掉。”不过所以缺少了必要的观众,低沉的声线里并没有掺杂不必要的情绪。
*
季诺飞速完成冲澡吃饭,一方面是尽肯定缩短和保姆们相处时间,另一方面是出于和手机的分离焦虑。
王家真是纯纯地将他卖了进来,全身上下除了不能二次利用的喜袍就是穿在内部的打底T恤长裤,也许是嫌麻烦,他拿到王家的行李竟然一件没给他带过来。
要不是别墅里有烘干机他就只能一直穿着浴袍,以所他以为手机眼镜也回不来了,没想到嗷嗷这么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彻夜未归还不忘帮他找回东西……除了嘴硬心软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不愧是他恩情比海深的再生老父亲!
季诺屏息凝神按下开机键,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他非常恐惧一开机就弹出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提醒,仅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万幸的是不仅没有未接来电和大串的语音未读消息,干净的聊天列表中仅有的几条留言都来自他唯一的好友叶湫棠,对方正在帮他照顾重病的养母。
养母唯一的活路只有换肺,现在正躺在家中靠制氧机续命等待肺|源,对于王家的事情季诺不想在这时候刺激养母,好在季诺高二时进入国家集训队拿到了云大的保送资格,这次借口外出参加竞赛集训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养母自然无有不信。
只有叶湫棠清楚他冲喜的病秧子恶名远扬,不仅是个精神病还有暴力伤人史,虽然最初的留言尽肯定地轻松打趣,告诉他不用担心养母这边一切都好,但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回复后对面就多了几分焦急。
叶湫棠:[人呢???不行别委屈自己,大不了我去卖屁|股帮阿姨换肺!]
看着后续的满屏焦急问号,季诺先快速回了个:[在了]
然后回复叶湫棠的卖屁|股言论:[少拿我妈当你下海理由!指指点点.jpg]
叶湫棠秒回:[哎呀大零儿~你怎么才回人家啊,人家担心死了嘤嘤嘤!]
季诺已经懒得纠正叶湫棠给他起的外号,发了个嫌弃表情包:[手机差点丢了,嗷嗷刚帮我找回来。]想到前一晚看到的低清版大戏,季诺指尖继续轻点:[放心这边很好,嗷嗷人也很好,那些传闻应该都是假的。]
嗷嗷虽然让林叔以牙还牙,但到底做不出张妈当年对林姨那般,直接将人撞出楼梯砸向玻璃茶几导致高位截瘫的程度,滚落后的张妈只是腿部骨折。
不过后来那些人连带着嗷嗷都一起离开,后续如何他不清楚,但也许是出于恩情滤镜,他对嗷嗷有着天然的信任,对方应该不是网上谣传的那种故意伤人取乐的豪门纨绔。
季诺帮嗷嗷解释完就想问问叶湫棠中午什么时候去养母那边,他想和对方视频一下,小半晌没回话的叶湫棠却先一步发来链接,跟着一连串的问号:[圆儿你别骗我,你在那边真的安全吗?]
季诺疑惑地点开链接,标题醒目:《知名富二代无法无天再次恶意伤人!!!》
配的视频仅几秒钟,正是张妈滚落哀嚎的后半段,即便拍摄距离很远,画面已经拉近得就快出现马赛克了,但张妈杀猪般的嚎叫依旧十分响亮。
博主表示是有人用小号向他爆料的,画面中受伤的老人正是嗷嗷的女管家,五年前保姆瘫痪案的悲剧再次在超级富二代家中重演。
季诺打开视频重新看了一遍,从画面的拉近和抖动能大致推测应该是有人手持手机偷拍的,这明摆着是有内鬼啊,季诺突然福至心灵——是时候减少保姆数量了!
第 43 章
张妈慈爱的笑容一顿,完全没想到嗷嗷会为相处不过几小时的季诺开口,一时间僵在原地面皮发胀。
不过她到底是看着两代小主人长大的,且而自认为手里有底牌,虽然被嗷嗷噎得不轻,还是抿了抿嘴角强笑道:
“怎么会,我只是替大小姐守着您,要不是新夫人冲撞您也不至于又吃了那么多的药,今早又……我这老婆子只是心疼您……”
因母亲的原因,嗷嗷前世十分信任张妈,从没想过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其实是佛口蛇心。
他习以为常的不规律犯病实则有迹可循,每次痛到意识模糊都会服下远超上限的过量药物,抗药性将他逐步推入深渊,无法忍受时再送到医院急救一番。
不过对方有心将他逼上绝路又怎么会留下后手,躺在医院里也不过是注射一些糖水充当安慰剂……一个保姆都能这样肆意践踏他,隐在暗处的那个人一定快活极了吧?
嗷嗷嘲弄地勾了勾唇,瘦削到病态的面颊以及全无血色的薄唇让他看起来十分孱弱,可当浓黑的眸子抬起时,冷肃目光带来的压迫感却让张妈遍体生寒……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送张妈去老宅。”冰冷的声音细听之下还透着几分沙哑。
守在门口的保镖立即应声走近,作势要将张妈直接带走。
嗷嗷说完便走下轮椅,跪坐在蒲团上的季诺已经因“人山人海”进入假死状态,整个人内缩成c字,就快与蒲团融在一起了。
他在努力地让自己意识抽离,这样可以尽肯定避免他陷入一些讨厌的回忆,没办法,他这种程度的社交障碍总要想些小妙招才好混日子。
就在他的思绪飘到近期科普读物中提到的,木星周围的那几颗冰雪覆盖的小卫星时,只觉得身|体突然一轻。
季诺难以置信地抬起双眼,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发慌,而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大哥!您病入膏肓了您知道吗喂!然后才开始因男人过度亲密的举动眩晕发抖。
嗷嗷将跪坐在蒲团上的季诺打横抱起,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单薄骨架比想象中还要轻些。
他不是可怜季诺,做戏而已,但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如前一晚那般抖动起来时,眼底的冷意还是结了霜。
嗷嗷抱着人走了两步,身后便传来一声闷响,是张妈用膝盖猛地砸向地板。
“小少爷,是张妈错了!我不该僭越,这是对新夫人不敬请您责罚,我不想去老宅,求求您让我留下来照顾您……”张妈说了两句便涕泗横流,怎么看都是个一心为主的忠仆。
她以为自己是错估男妻在嗷嗷心中的分量,嗷嗷刚犯完病精神异常也是常有的,只要她哭一哭把事情揭过就好。
男人闻言步伐微顿,他也猜到对方舍不得离开多年的布置,既然不肯那就留下来由他亲自处理,必定要让她后悔错过老爷子的菩萨心肠。
嗷嗷侧头对门口剩下的保镖冷声吩咐:“看着她,要么跪二十四小时,要么滚回老宅。”
身后的张妈闻言一抖,二十四小时她这把老骨头怎么撑得住……但张妈依旧咬牙跪了下去,她苦心经营多年,没理由临到收网时放弃!
*
出门左拐走了几步,嗷嗷就将人放在了会客室的长沙发上。
长期发病服用的大量药物让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早上又在医院折腾了一遭,现在还在低烧,季诺虽然不沉但还是让他有些吃不消。
嗷嗷将气息压得很低,但季诺是贴在他怀中的,还是察觉到他在气喘,眼中消散的光芒重新点亮:好兄弟,你果然病弱啊!
豪门水深他把握不住,嗷嗷和张妈间的机锋他也不太懂,但只要按剧情那样他就安心了。
虽然嗷嗷现在气虚体弱没什么活气儿,但之前“人山人海”的祠堂实在让他倍感压力,需要缓缓。
季诺打算缩进沙发里自闭一会儿,挪着屁|股便往扶手方向蹭。
结果刚挪动两下,就被突然伸过来的手臂钳住了下巴,季诺虽然惊了一瞬,但他有点适应嗷嗷这个喜欢捏泥人下巴得习惯了。
他抬眸怯怯地看向男人,没曾想嗷嗷顺势挨着他坐下,高大的身躯将他半拢住,发烫的薄唇贴到他的耳侧。
感受着怀中人再一次颤抖起来,冷白如玉的大掌将季诺的脸掰向自己,咫尺之间,潮润的气息瞬间染红了青年软白的面颊。
嗷嗷看着对方眼中璀璨的火彩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抗拒和惊慌。
淡漠喑哑的嗓音贴着季诺圆润的耳垂响起,像情|人间缱|绻的呢喃:“这么抗拒我,何苦呢?”
距离近到让季诺感到窒息,他就是将思绪放到河外星系也不管用,他只能颤抖着摇头。
嗷嗷给了张妈一次选择的机会,只不过怎么选都逃不过他的清算,但季诺不同。
虽然他前世记忆紊乱,却也清楚季诺不是什么奸恶之辈,只要对方愿意离开他可以既往不咎。
他将季诺颤抖的下颌向上抬起,强迫他看向自己:“现在离开,我会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季诺誓死捍卫梦想,但嗷嗷灼|热的气息对他来说跟封口的毒|药似的,几次深呼吸无果,季诺奋力一搏猛地将人推开。
他以为无法撼动的嗷嗷,却被他一把掀翻,顾不上身后“咚”的一声闷响,季诺勉强憋出一句“不、不离婚!”就落荒而逃。
*
季诺跑进最近的一间厕所,门锁落下的声音实在是社恐患者的疗愈圣品。
他坐在马桶盖上稍缓了片刻,独处对他来说就像是快充模式,不久前险些宕机的大脑分分钟恢复运行,聪明的智商又重新占领高地。
他舒服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别墅里的佣人实在太多了。
先不说封建余孽张妈,就是剩满屋子普通的佣人给他也不成啊。
以顾家的财力即便嗷嗷离世、顾家易主,赘婿两父子为了做好表面功夫,依旧能在这边养一屋子闲人,那他的美梦岂不成了噩梦?
且而等嗷嗷没了,他被关在豪宅中虽然吃喝不愁,但肯定没什么地位可言,这些人留下来说不准会成为张妈2号、3号乃至n号……
十五分钟后,季诺鼓起勇气走出厕所,一面在心里自我安慰,嗷嗷除了掐他下巴、对着他脸喘气、让他离婚,也就超常发挥过撕衣服和公主抱,结果一次犯病一次虚弱,就是个喜欢逞强的病秧子罢了。
等他重新走到会客室,却被保姆告知嗷嗷晕倒后已经被送回了卧室。
季诺突然想起之前被他忽略的那一的那一声闷响,脸色一白……嗷嗷该不会是被他推倒后撞到哪里了吧?
保姆见季诺脸色不好,想到张妈刻意为难对方,为了在这位颇受先生看重的男妻面前露露脸,便主动说起嗷嗷早上五点多就进了医院,回来时还发着烧,不过这是他犯病的固定流程,还柔声让他宽心些。
季诺看着墙边的保姆有几分像半夜陪着张妈的,柔和的态度倒是判若两人,保姆主动保持的距离让他还能正常交流:“晕、晕倒也经常?”
保姆有些为难:“不算正常,但先生的情况确实越来越不好……”未尽之意就是病得这样严重,发生任何意外都是正常的,说不准哪一天人就没了。
季诺抿了抿唇没说话,嗷嗷一而再再而三赶他走,其实也是不想耽误他吧……
他坐电梯很快回到三楼主卧,保姆正在给嗷嗷换冷敷毛巾。
等人走后,季诺松了口气,代替保姆帮嗷嗷更换毛巾进行物理降温。
看着男人苍白的病容,季诺突然觉得嗷嗷病了这么多年有些怪癖也是正常的,对方帮他解决封建余孽,还不想拖累他……更别说结婚不仅能给养母治病,还能帮他实现梦想,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了。
季诺想到这些,立即便将心中为了辞退佣人想办法哄一哄对方的计划,升级为认认真真给嗷嗷送终。
刚好当年养父重病时他在准备中考,养母不想影响他就多瞒了几天,没想到人说没就没。
没能在养父临终时尽孝,一直是他无法挽回的遗憾,现在把这份临终关怀给到嗷嗷身上也算恰如其分。
嗷嗷昏昏沉沉间睁开双眼,对上的就是季诺紧张中透着一腔诡异热忱的双眸。
男人半阖着眼微微蹙眉,是在搞什么?
第 44 章
季诺以为嗷嗷醒了,正准备嘘寒问暖一番好好表表孝心。
可还没等他开口,嗷嗷眼皮一沉人又昏睡过去了。
季诺用耳温枪测了测,感觉温度还是有点高,继续帮他更换毛巾。
沉睡中的嗷嗷只有病态的苍白和眉宇间散不开的郁气,男人重病在身气息比正常人弱上不少,季诺倒是很能适应和没什么活气儿的嗷嗷相处。
他已经决定在嗷嗷临终之际好好照顾他,尽肯定偿还一些恩情,以所一边用冷毛巾帮男人擦拭颈侧、肘窝进行物理降温,一边在脑中仔细回忆起与嗷嗷相关的剧情。
书中虽没写他们这俩工具人的婚后生活,但王母为了安抚宝贝儿子时提过一嘴。
大意是嗷嗷的死令顾老爷子悲痛欲绝身|体大不如前了,医生判断最多也就是一两年的事,让儿子再忍上一阵,以后顾家的一切就都是他们一家三口的。
不过小说中对主角团描写自然没有季诺记忆中这么无耻,书中将顾父这个第一代赘婿描述得相当伟岸,以屈求伸、卧薪尝胆堪比枭雄勾践。
说他天资卓绝相貌出众,是被迫入赘顾家;
说他颇具商业头脑,却不得不为了照顾妻子,多年来被限制在精神障碍领域进行学术研究;
说他重情重义,却与白月光深爱不能相守,隐忍二十几年正式脱离顾家掌控后才得以迎回一生所爱。
做梦时剧情被高速灌入,季诺来不及过多思考只记住了大概情节,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槽点颇多。
顾父入赘明摆着是穷小子凤凰男高攀金枝玉叶,就以张妈念叨的那些,季诺实在无法理解这个被迫入赘顶级豪门到底有多被迫?
当然,他也没趴人家床底获得一手资讯,但两人能生出嗷嗷……总不会是有人拿枪抵着让他硬吧?
书中提过两人是在医院相识,顾父是顾母主治医师带的实习生,精神科医学生从事相关工作明明十分合理。
至于最后一点,季诺就觉得更离谱了,男主这个爱的结晶和他同为十八岁,婚内出|轨哪来的脸碰瓷真爱?
季诺越想越发现这小说对主角团的维护可真够深的,滤镜厚度堪比城墙拐角,关掉主角光环宛如一片垃圾场。
反倒是嗷嗷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不仅爹不疼娘不爱,英年早逝不说,短暂的一生还饱受病痛折磨……
王母和男主的对话发生在男主进入娱乐圈初遇坎坷时,正是开篇铺垫结束后迎来的第一个困难点,这么一算嗷嗷是真的没剩几天了。
替嫁前嗷嗷对他来说就是个有钱的病秧子,一想到人没了他就能美|美守寡可太开心了,但现在想到这些季诺倒是有点莫名的惆怅,嗷嗷也挺可怜得唉……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在嗷嗷短暂的余生中,尽肯定让对方感到一丝快慰。
用温柔的方式让生命谢幕,这也是临终关怀存在的意义,想通后季诺心底积郁的浊气立马转化为对床上病人的满腔孝意!
*
滥用药物让嗷嗷的身|体变得糟透了,他现在的睡眠完全取决于犯病的时间和体力耗尽的时间是否重合。
一旦重合即使身|体再累,剧烈的疼痛和幻觉臆象的折磨也能让他在濒临崩溃的边缘一宿宿煎熬着。
随着病情加重,他对几种特效药的抗药性不断增强,他已经很难有这样连续几小时的长睡眠。
晚上九点醒来,嗷嗷先怔了一瞬。
宽敞的卧房内只开了靠窗一盏装饰性落地灯,亮度不高,黯淡的光源填充了一室的晕黄,让入目的一切都变得柔和温馨。
床边架子上摆着几条毛巾,青年大半的身|体都趴在床沿上,露出小半张精致立体的侧颜,看得出对方在他昏睡时一直照顾……
侧趴的姿势让朝下的面颊受到挤压,那双过于红润饱满的唇微微嘟起,让本就精雕细琢的面孔多了几分可爱。
季诺刚上高中的时候颊边还有软乎乎的婴儿肥,不过在养母确诊尘肺三期后的一年,报销无门的临时工身份和必须换肺的高额费用,让他的身|体迅速消瘦,面部线条也随之收紧,轮廓变得更加精致立体。
这些情况嗷嗷前世就清楚,以所看在季诺并没有做下实质性错事的情况下,嗷嗷愿意放他一马。
在泥淖中待了太久,他宁愿相信季诺费尽心机的欺骗,只是为了换回钱财救治养母。
记忆紊乱便只能疑罪从无,如果他能活得长久,想起来后还可以再来清算,但他的身|体情况……也算便宜这骗子了。
男人缓慢坐起身,头部的右后方在白天的时候撞在了实木扶手上,随着他的动作隐隐泛起痛楚,他还记得季诺逃跑前说的那句“不离婚”……
幽深的目光随着晕黄的光线延伸到青年单薄的骨架上,宽松的衬衫下摆凌乱外翻,露出一节薄韧细白的腰线,以及一道暗紫的瘀痕。
嗷嗷蹙了蹙眉,手机突然响起,睡在一旁的青年睫毛颤动,他在对方睁眼前将目光移开。
“嗯,二楼书房。”低沉的嗓音带了几分涩哑。
季诺听到嗷嗷打电话的声音,瞬间从困顿中清醒,他扑棱一下坐直身|体,下意识向后将背部贴到椅背,他习惯和其他人保持距离。
嗷嗷的余光刚好瞥见这一幕,眼底的暗芒浮动,挂断电话后漆黑的眼里满是冷意:“不离婚?”
季诺下午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和嗷嗷相处,但这会儿他冷气全开,周身都是锋利无匹的戾气,又紧张得喉咙干涩呼吸微窒……看来他只是和气息奄奄状态的嗷嗷熟悉了。
他眨了眨眼,慢半拍点了点头。
季诺想告诉他自己留下的决心,但还需要一点点缓冲和酝酿的时间。
可嗷嗷的眼神仿佛两道如有实质的等离子体光剑,一节更比六节强,让他的信誓旦旦全都卡在嗓子眼里,并且身|体又开始轻微地发抖。
这副抗拒却偏要屈从的模样,落在嗷嗷的眼底很快化作一股隐隐带着愤怒的戾气。
不过下一瞬他便偏开目光,眼底重新归于淡漠冰冷,既然对方坚持要留下来,他就陪他玩一玩……
“推我去书房。”嗷嗷突然没头没尾对着空气说了这么一句。
季诺点了点头,但电动轮椅也用人推吗?那玩意不是跟老头乐一样简单便捷还能飙车么,不过这个想法一闪而逝。
想到嗷嗷时日无多,季诺用拳心拍了拍心口:再生恩情永不忘,临终关怀记心间!
等季诺推着人走到书房时,里面已经等候了不少人,书房的双开门完全敞开,内部一览无余。
两人主卧的书房在季诺看来已经是他见过最宽敞大气的书房了,而主卧夫妻房还分别各有一间这样的“小”书房,用于主人临时看书、处理文件。
以所他对二楼的正式书房已经有所准备,但真看到时依旧还是被壕了一脸,嗷嗷的书房在季诺眼中,几乎是一个小型图书馆。
打通两到三层的夸张挑高,周围的高墙上十分有设计感地横纵罗列了满满四面的书籍,除此之外内部宽敞明亮的活动空间,被划分为不同类型的阅读办公区域,正中央还有一处专门的会客区……
张妈正被两位保镖守着坐在其中的一个单人沙发上,老妇人鬓发凌乱,早上精光四射的双眼此刻正无力地下垂着,眼底的红肿像是哭了多次,看得出为了不被送去老宅,她选择的一整天跪罚着实让她吃尽苦头。
因此按照嗷嗷的处罚,张妈应该跪到明早,但刚过九点保镖便奉命将她送到书房,这让她更加笃信之前的猜想。
嗷嗷犯病后大脑紊乱,加上有几分厚待那冲喜的小玩意才会让她遭此劫难,等嗷嗷病情稍缓,还不是立即将她放了?
张妈虽然跪在祠堂,但饮食如厕的功夫足够她掌握嗷嗷的全部行踪,她清楚嗷嗷离开后没多久就晕了过去,一直昏睡到九点才醒。
以所即便面上还是一副憔悴落魄的模样,但她心里早就稳操胜券。
张妈准备以退为进先卖一波惨,然后再像往常那般拖出顾大小姐说些酸话刺一刺嗷嗷,让他深刻地意识到他今天的行为是多么的大逆不道。
而她会十分大度慈爱地将此事揭过,让这份悔愧一直存在下去,至于那上不得台面的冲喜男妻,再受青睐也不过是一两日的情分,她连从小带大嗷嗷的保姆都能轻松处置何况一个季诺?
结果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嗷嗷主动认错,张妈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先哭着道歉,结果她刚开口,站在书房门口的保镖走了进来:“先生,林叔到了。”
张妈动作一顿,抬眼看清来人的长相后面色一凝,立即察觉事情的发展方向不太对劲。
林德峰夫妇也是在顾家干了一辈子的老人,林叔是顾家的司机,妻子林姨是从小照顾嗷嗷的保姆。
林姨对嗷嗷不亚于顾大小姐对张妈,以所张妈被指派到别墅照顾嗷嗷后,一个是关系更亲一个是资历更深,两人暗中机锋不断。
直到林姨被犯病的嗷嗷推下旋转楼梯,整个人飞出砸碎了茶几从此全身瘫痪,张妈才正式成了别墅说一不二的女管家。
林叔走进书房后,只看了嗷嗷一眼便将头撇开,明明才四十多岁头发却几乎全白了,枯黄的面颊微微凹陷看起来比张妈更显老态。
他对嗷嗷的态度十分复杂,他和妻子一直膝下无子,虽然知道嗷嗷是顾家金尊玉贵的大少爷,但多年相处到底是有些特殊的情分,林姨更是对嗷嗷视如己出无微不至。
可一切都在嗷嗷疯癫无状对妻子痛下杀手后戛因此止,看着全身瘫痪的妻子他无法不恨嗷嗷。
但他清楚嗷嗷不仅有可以为所欲为的病症作保,顾家也会将一切压下,他除了认命什么都做不了。
嗷嗷见人到齐了,给了保镖一个眼神,对方立即示意无关人等离开。
进门后一直龟缩在木架和墙壁缝隙的季诺见状也要跟着离开,尽管他也很好奇被称作林叔的男人和张妈有什么联系,能让张妈的脸色越来越灰败,但人太多了他宁愿放弃八卦机会。
嗷嗷将他一把拦住,季诺不明以所,见嗷嗷也没有向他解释的意思便重新缩回角落。
虽然书房里只剩下五人,对季诺来说依旧超标,他缩在墙角屏住呼吸勉强看戏。
嗷嗷余光扫了季诺一眼,只觉得这样就让对方如此恐惧,到后面岂不是会吓晕过去?不过他给过机会,现在再怕也要陪下去。
男人修长的食指按下播放键,正前方的投影出一段模糊的画面,当年的针孔摄像头还达不到今日的高清程度,但模糊间已经足以看清推林姨下楼的人,并非嗷嗷而是张妈。
所以张妈一直照顾同样患病的顾大小姐,以所对病情的了解要远胜于林姨,在来到嗷嗷身边后直接负责他的用药和治疗方案。
林姨出事的那天嗷嗷刚好犯病,妄想幻觉幻听让他在疼痛中无比混乱,前半段残存意识他记得他砸碎了很多东西,心中像有猛兽要出笼般。
以所等他在医院醒来得知林姨被他推下楼时,既难以置信又无比悔恨,那段时间他吃了很多药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也因此被乔装的记者问起时瞬间崩溃,险些对记者动手,他的疯癫暴戾就这样被记录了下来。
即便顾老爷子第一时间命人进行处理,但消息一经走漏便引起轩然大波,嗷嗷从此恶名远扬。
也是从那之后,他的药量与日俱增状态每况愈下,到死都不敢再见林姨一眼……
嗷嗷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翻涌的猩红,他看向气到浑身涨红青筋偾起的林叔,意有所指道:“张妈潜心敬香,跪久了腿脚不便,上楼时踩空也是常有的。”
他的声音轻缓淡漠,却让面如死灰的张妈猛地瞪大了双眼:“小少爷!您不能这样对我!!”
“我当年是一时糊涂,您看在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大小姐的份上求您饶过我!”老妇人完全没了在季诺面前立威时的眼高于顶,头隔着地毯依旧磕得哐哐响。
嗷嗷将目光移向唯一留下的保镖队长,声音阴沉冰冷:“你去帮一帮林叔。”
一身扎实肌肉块的壮汉立即颔首,紧接着便像提小鸡仔一样将张妈提了起来。
张妈已经被吓到六神无主,林姨当年的惨状她比谁都清楚,她这把老骨头……嗷嗷这是要让她死!
被保镖提起顿时不管不顾地吼了起来:“大小姐多年不肯见你!要不是我从中搭桥你以为她会愿意听到你这怪物的消息?!大小姐每次犯病都恨不得掐死你,就像当年一样!”
“你这样对我!大小姐只会更加厌恶你这怪物!!”她太了解母子之间的旧事,知道说什么能刀刀入肉,让嗷嗷再也无法保持理智,等他疯了她也许还有趁乱逃跑的机会。
保镖原打算堵了嘴直接拖走,看到嗷嗷阴森可怖的眼神,动作一滞才让张妈有机会说了这么多。
嗷嗷直勾勾地看向疯癫无状的老婆子:“放心,你受伤的事我会亲自致电管家,让他转告母亲的。”
等张妈被拖走,林叔也从血仇中恢复了理智,对着嗷嗷磕了头便也跟着出去。
嗷嗷正对着书房大门,坐着就能欣赏到陈妈的现世报。
尽管他不想着了这老婆子的道,但太阳穴不可避免地疼了起来,距离上次犯病不到二十四小时他再一次感到熟悉的疼痛。
这意味着他清醒的时间会越来越少,不过也足够他将这些人一个一个拖进地狱……嗷嗷眼中涌现近乎失控的疯狂。
听着张妈尖锐的惨叫声,他伸手将身后的季诺拽到怀中。
季诺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得差点忘了社恐,直到突然坐进男人怀里,感受着男人身上略带苦涩的木质气息,以及不断升温的怀抱,季诺全身的血都冲到大脑,整个人无法自抑地抖了起来。
嗷嗷却不肯就这样放过他,大掌捏住季诺的双颊,迫使他抬头看向远处即将发生的一场意外。
伴随着一声凄厉地尖叫张妈失足滚落,嗷嗷满意地感受着怀中人的颤抖和无助。
男人的薄唇几乎贴上季诺耳后的皮肤,阴戾低沉的声音慢条斯理地问道:“看到背叛的下场了?”
得不到怀中人回答,嗷嗷眼底的猩红翻涌,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既然不肯离开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而这不过是一个寡淡地开始罢了。
在嗷嗷的威吓下,季诺哆哆嗦嗦开口:“没……”
呵,逞强还是不敢面对?
下一瞬,季诺哭丧着脸鼓起勇气实话实说:“眼、眼镜丢了……真、真真看不清……”不仅如此,他被嗷嗷抱着整个人都吓得抖成筛子,哪里还股的上涨妈怎么样了?
季诺给出的答案实在和嗷嗷所想南辕北辙,甚至还提起什么眼镜?他下意识回想起前世,太阳穴猛地一阵暴痛,像被钢钉锥入翻搅般。
虽然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痛楚,但依旧厌恶思绪被强行断开的感觉,越想越痛,除了季诺于他另有所图外,一切相关记忆都被无法打破的屏障隔开。
嗷嗷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清醒些,紧接着他清晰听到怀中人肚子发出响亮的:“咕噜咕噜——”
嗷嗷有些恍惚:“嗯?”
季诺以为对方是在问他肚子为什么叫得这么响,他的肠鸣音确实比其他人地响一些,每次都饿得“人尽皆知”,也不是第一次被问及此。
对于过于熟悉的知识性叙述,季诺完全不过脑就可以脱口而出:“这是饥饿造成的肠鸣音,越饿胃收缩越强烈症状就会越明显,另一方面你抱着我,声音在空气传导的基础上还会叠加固体传导,音量自然会加强。”
说完季诺又抖了起来,少了男人大掌的桎梏他重新将头埋得低低的,整个人像是个小写的“c”字扣在男人怀中,因过分抗拒亲密接触而瑟缩气喘,完全没注意到男人冷峻面容上波诡云谲的复杂神情。
嗷嗷头疼欲裂,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否则眼前这个胆小怯懦的骗子怎么会说没看到,还讲什么肠鸣音……
第一次听到这种诡异的“幻听”让他眉头紧蹙,身|体微微晃动,他的病情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
片刻后,嗷嗷默默将人推开,恍惚间从一旁的抽屉中翻出一瓶备用药。
第 45 章
虽然少了封建余孽张妈的晨间敬香活动,季诺还是在六点多醒了过来,只不过这一次他是被饿醒的。
前一晚嗷嗷吃药后,连带着一干人等一并消失,他饿着肚子天人交战了半晌也没鼓起勇气去敲保姆房的门,季诺实在害怕一开门对上十几个保姆要帮他做夜宵,他宁愿空着肚子睡觉。
实际上,当年林姨出事后保姆们都提心吊胆,生怕雇主哪天再发疯把她们也堆成高位截瘫。
以所自那后,夜间除去张妈和保镖团队外只留两名保姆值夜,没事的情况下保姆会一直待在保姆房里,除非嗷嗷或张妈夜间有需求,才会通过传唤铃将人唤出。
季诺摸着饿瘪的肚皮,酝酿了一会还是坐起身,为了觅食不得不面对别墅里含量超标的保姆们。
就在他心里念叨着该如何劝嗷嗷减少保姆人数时,房间的门被从外推开,消失了一整夜的嗷嗷带着一身的寒气再次出现。
季诺身上套着松松垮垮的浴袍,睡了一|夜的衣带松散着还未来得及整理,呈现一小片白皙莹润的胸膛,他努力吹到额前进行遮挡的碎发却被他睡得乱蓬蓬的,露出本就出挑的面容。
因嗷嗷的到来,弧度圆润的黑眸微微眯起,甚至所以晨间光线不足,季诺双手戳住眼尾上下调整焦距,确认后季诺朝着嗷嗷紧张地笑了笑,随即下床让出位置,并开始酝酿如何向尊敬的“老父亲”问早。
虽然两人间隔着一段距离,他对嗷嗷也有了几分熟悉,但独处时突然冒出个活人还是让他难免紧绷,更何况门口还守了俩存在感极强的高壮门神。
嗷嗷看到他眯眼调视力,立即想起前一晚对方说没眼镜看不清……他现在已经完全清醒,确认当时的一切都不是他的幻觉,思及此额角不免又跳了几下。
即便记忆混乱,但他依旧认为季诺是故意为之,不过东西已经找回来,同样的借口对方只能用一次。
思及此嗷嗷向后伸了伸手,站在门外的保镖立即会意,将牛皮纸袋递到他手边,嗷嗷在季诺的不断躲避中走到了床边,将纸袋随意丢在床上冷声开口:“你的东西。”
季诺双眼微微睁大,立即就想到了遗失的眼镜和手机。
他瞬间顾不上社恐一脸雀跃地打开了纸袋,先将已经自动关机的手机放到床头的无线充电板上,随后在嗷嗷的注视下拿出了一幅从中间断掉的黑框眼镜。
嗷嗷的眼底原本浮动着几许风雨欲来,见状戛因此止,断了?他刚想质问负责找回东西的保镖,季诺先一步脱口而出:“呀,被摔断了。”
不久前刚将牛皮纸袋摔床上的嗷嗷脸色黑了黑,季诺后知后觉话中有歧义,立即将头摇成拨浪鼓,紧张地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责备您的意思,没什么这眼镜不值钱摔坏了也没关系,不是不是,您丢的那一下不算很重……”
季诺一紧张,临时组织语言就颠三倒四的,听得嗷嗷脸色越来越黑,直到门口的保镖解释道:“先生,眼镜在婚车上拿回时已经断了。”
季诺闻言抢先附和:“我就说不是你弄的!”说完他还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一副我知道你肯定会感谢我,但不需要,一切都是他应该得罢辽!
嗷嗷:“……”
季诺绝不冤枉好人,且而就算是嗷嗷弄得他也真不会在意,镜片完好无损,花几十块换个同款塑料框就好,相较于嗷嗷给予他的恩情实在九牛一毛。
嗷嗷深吸了口气,将目光移向凌乱的大床,语气不善开口:“你昨晚在这里睡的?”
季诺吞了吞口水缓解紧张感,然后乖巧点头,第一晚张妈说过大师要求两人同住,他不清楚后续还需不需要。
虽然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非常尊重个人信仰,对于相信大师的人来说,只要照着做就能起到安慰剂的作用,他获得那么多好处自然会尽肯定地配合。
以所短暂的纠结后,即便他一百个不愿意和人同睡,还是顾及这些对嗷嗷的影响留了下来。
嗷嗷闻言摩挲了一下虎口,声音淡淡:“就这么想和我睡?”即便他不在也要做戏做全套……男人低磁的声线难免掺杂了一丝暗讽。
不过从季诺见嗷嗷的第一面起,嗷嗷就一直处于阴阳怪气中,且而对谁都是这样,季诺自因此然以为嗷嗷天生如此,作为一个在别人眼中性格怪异的奇葩,季诺社恐归社恐,但对他人性格的包容性还是很强的。
闻言不仅没听出一丝一毫的讽刺,反倒想和恩人老父亲坦诚解释一番,不过为了避免紧张颠三倒四他先酝酿酝酿。
嗷嗷见他低头不语,便觉得是被自己戳到了痛处,冷冷地勾了勾唇驱逐道:“很可惜,你只能睡另一间夫人房。”
可惜?这有什么可惜的,季诺听完嘴角都抿不住了,脸上写满了:好耶好耶!
这让嗷嗷按下传唤铃的手一顿,不等他开口吩咐保姆,季诺已经迫不及待道:“好、好,那、您先休息!”
说完拿起手机转身便走,步下生风直奔两房之间的玻璃门,连头顶乱颤的呆毛都写满了喜不自胜。
嗷嗷:“……”
同一时间传唤铃接通,保姆恭敬地询问声传了出来。
嗷嗷闭了闭眼,还是按照原本地吩咐道:“把主卧的东西全换掉。”不过所以缺少了必要的观众,低沉的声线里并没有掺杂不必要的情绪。
*
季诺飞速完成冲澡吃饭,一方面是尽肯定缩短和保姆们相处时间,另一方面是出于和手机的分离焦虑。
王家真是纯纯地将他卖了进来,全身上下除了不能二次利用的喜袍就是穿在内部的打底T恤长裤,也许是嫌麻烦,他拿到王家的行李竟然一件没给他带过来。
要不是别墅里有烘干机他就只能一直穿着浴袍,以所他以为手机眼镜也回不来了,没想到嗷嗷这么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彻夜未归还不忘帮他找回东西……除了嘴硬心软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不愧是他恩情比海深的再生老父亲!
季诺屏息凝神按下开机键,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他非常恐惧一开机就弹出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提醒,仅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万幸的是不仅没有未接来电和大串的语音未读消息,干净的聊天列表中仅有的几条留言都来自他唯一的好友叶湫棠,对方正在帮他照顾重病的养母。
养母唯一的活路只有换肺,现在正躺在家中靠制氧机续命等待肺|源,对于王家的事情季诺不想在这时候刺激养母,好在季诺高二时进入国家集训队拿到了云大的保送资格,这次借口外出参加竞赛集训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养母自然无有不信。
只有叶湫棠清楚他冲喜的病秧子恶名远扬,不仅是个精神病还有暴力伤人史,虽然最初的留言尽肯定地轻松打趣,告诉他不用担心养母这边一切都好,但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回复后对面就多了几分焦急。
叶湫棠:[人呢???不行别委屈自己,大不了我去卖屁|股帮阿姨换肺!]
看着后续的满屏焦急问号,季诺先快速回了个:[在了]
然后回复叶湫棠的卖屁|股言论:[少拿我妈当你下海理由!指指点点.jpg]
叶湫棠秒回:[哎呀大零儿~你怎么才回人家啊,人家担心死了嘤嘤嘤!]
季诺已经懒得纠正叶湫棠给他起的外号,发了个嫌弃表情包:[手机差点丢了,嗷嗷刚帮我找回来。]想到前一晚看到的低清版大戏,季诺指尖继续轻点:[放心这边很好,嗷嗷人也很好,那些传闻应该都是假的。]
嗷嗷虽然让林叔以牙还牙,但到底做不出张妈当年对林姨那般,直接将人撞出楼梯砸向玻璃茶几导致高位截瘫的程度,滚落后的张妈只是腿部骨折。
不过后来那些人连带着嗷嗷都一起离开,后续如何他不清楚,但也许是出于恩情滤镜,他对嗷嗷有着天然的信任,对方应该不是网上谣传的那种故意伤人取乐的豪门纨绔。
季诺帮嗷嗷解释完就想问问叶湫棠中午什么时候去养母那边,他想和对方视频一下,小半晌没回话的叶湫棠却先一步发来链接,跟着一连串的问号:[圆儿你别骗我,你在那边真的安全吗?]
季诺疑惑地点开链接,标题醒目:《知名富二代无法无天再次恶意伤人!!!》
配的视频仅几秒钟,正是张妈滚落哀嚎的后半段,即便拍摄距离很远,画面已经拉近得就快出现马赛克了,但张妈杀猪般的嚎叫依旧十分响亮。
博主表示是有人用小号向他爆料的,画面中受伤的老人正是嗷嗷的女管家,五年前保姆瘫痪案的悲剧再次在超级富二代家中重演。
季诺打开视频重新看了一遍,从画面的拉近和抖动能大致推测应该是有人手持手机偷拍的,这明摆着是有内鬼啊,季诺突然福至心灵——是时候减少保姆数量了!
顾老爷子一直对嗷嗷极尽保护,以所在保姆林姨出事前,外界对这位超级豪门的继承人知之甚少,只是听说他和常年在外国休养治疗的母亲一样天生病弱。
虽然身为顾氏的唯一继承人,但因身|体条件的限制很难担当重任,不过集团股东并不为此担心,顾老爷子早就培养好了能在他百年之后撑起顾氏的职业经理人,嗷嗷只要坐享其成即可,哪怕是其他富二代三代见了都要羡慕的投胎技术。
直到嗷嗷殴打保姆致其瘫痪的消息不胫而走,外界才知道顾家一直藏着的继承人是这么一个暴戾恣意的人渣,甚至会对从小照顾他的保姆痛下杀手。
都说见到一只蟑螂就说明暗处至少藏了一群,尤其是在保姆瘫痪案第一次曝出后,网上的一切信息都被快速清空,网友们只能换着花样打哑谜,抑或是挂上梯子到外面感叹顾家的手眼通天,一切的一切让人很难不去想在顾家的多年封锁之下,嗷嗷到底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烂事。
以所张妈痛呼哀嚎的视频一出,立即引爆了所有人的怒火:
[嗷嗷就这么无法无天吗?]
[刚吃了口瓜,据说这位老阿姨是从小照顾嗷嗷他|妈的保姆,就这都能下死手?这种畜生还不判刑?法律是专门保护有钱人的吗!]
[大胆,顾家的事情也敢乱评论?你号没了!狗头]
[林姓保姆在医院瘫了五年,嗷嗷毫无影响逍遥五年,这次估计也一样,想必词条马上炸/摊手.jpg]
……
因此这一次出乎网友们预料的是,不仅炸号、炸词条、删评等事件并未上演,热搜上关于顾家的丑闻还越曝越多。
*
季诺刚把眼镜用细绳固定上,就被保姆告知顾老爷子心脏病突发,嗷嗷要带他去医院探病。
季诺下意识抗拒,他刚和叶湫棠约好了与养母视频的时间,再者说他完全不想出门见一些陌生人,但嗷嗷已经等在车中,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他只好又和养母说中午集训队临时聚餐。
季诺上车时嗷嗷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到声音也并没有任何反应,季诺自动放轻了动作,看到豪车内的前后排之间设置有挡板,心态瞬间放松了不少。
虽然空间狭窄,但和已经有些熟悉的再生老父亲相处,显然要远胜于和司机保镖四个人挤在同一窄小的空间中。
见嗷嗷坐在后排小憩,顾家的司机便将车开得极为平稳丝滑,坐在宽大舒适的后排几乎感受不到急转急停的惯性作用。
季诺就缩在座椅的另一端尽量降低存在感,黑框眼镜加手机成功帮他提供了一个临时避风港。
就在季诺以为一路都会这样平稳地度过时,嗷嗷突然调整椅背坐直了身|体,修长的手指不断捏按眉心。
嗷嗷并未关注到缩在一旁的季诺,片刻后他面色阴沉地拨通了电话,几声忙音后另一端传来一道苍老慈和的男音:“小少爷。”
嗷嗷轻应了声:“母亲……她看到网上的消息了吗?”
电话那端闻言一顿:“没有,夫人一直在作画。”
想到同样身患严重精神障碍的母亲,嗷嗷垂下眸子静默了片刻:“先不要让她看到。”
另一端应声后,老管家还是有些不忍心地关心了一句:“小少爷近来身|体好些了吗?我们都很担心您。”
嗷嗷低垂的双眸古井无波,语气上和缓了些许:“谢谢秦叔。”
就在季诺以为他还会再多说些时,嗷嗷已经挂断了电话,并立即转向一直在偷看的自己,季诺浑身一僵。
没办法,他们共处在封闭小空间内,加上他听力不错,两人间的对话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季诺之前搜嗷嗷亲妈的相关消息一无所获难免好奇,网上只有些不太真切的传言说她之前就鲜少露面,彻底在国外定居后更是失去了消息。
倒是嗷嗷的父亲,既在名校当教授又身兼精神医学专家的身份,整日飞来飞去开会做讲座存在感颇强。
偷听被逮个正着的季诺尴尬地推了推眼镜,他实在没料到嗷嗷的电话会挂得这么突然。
看到季诺带着一副破眼镜一脸蠢兮兮的傻表情,嗷嗷突然从痛苦的思绪中抽离,眉头先是一蹙:“你戴的这是什么东西?”他第一次觉得戴眼镜会有这样突兀怪异的效果。
“眼镜啊……”所以还没向嗷嗷确认地址,以所季诺还没在网上下单,绑上后应付几天不成问题。
嗷嗷闻言脸色一暗,他发现眼前这个骗子男妻非常会用答非所问来气人,他还不知道这破烂是眼镜吗?
他对季诺的长相无感,但戴上后人明显更傻了,且而季诺现在再怎么说也是他带出来的人,这就更让无法入目的破眼镜显得有碍观瞻。
嗷嗷按下一旁的按钮,隔板刚缓慢下降到一半,季诺已经缩到一旁和车门融为一体。
嗷嗷薄唇轻抿,对司机说道:“找一下离医院最近的眼镜店。”
季诺不得不尔声拒绝:“不、不用的……我会在网上重新买框……”
不过嗷嗷并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眼神示意下司机立即应声,嗷嗷将隔板重新升起,余光瞥见紧紧扒在车门上的季诺再次放松了下来,眼底闪过一抹暗芒,下一瞬便将视线移开。
嗷嗷不主动说话,季诺龟缩着的同时又跃跃欲试,想借机提一下减少别墅人手的事情。
他酝酿了一会儿,但还是不太放心隔板的隔音效果,小心翼翼向嗷嗷伸出手机:“我、我可以加您好友吗?”
嗷嗷看到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对方的二维码,抬眼看向一脸期待的青年,静默了片刻拿出手机添加了好友。
名字是一个圆圈,头像是一片漆黑,嗷嗷扫了一眼便按灭了屏幕打算将手机收起,下一瞬屏幕上便弹出一条来自新好友的消息。
嗷嗷蹙了蹙眉,有话不直接说发消息是什么毛病?
不过季诺的新消息接二连三地发了进来,嗷嗷还是重新滑开了锁屏,看到季诺将他弄出的那几个供全民讨伐的词条都发了过来。
○:[这些您不澄清吗?]季诺觉得应该把张妈推人的视频放出来,起码能洗掉嗷嗷身上大部分的恶名。
不过季诺并不了解顾家盘根错节的真实情况,抛出这个问题只是为了引出后续:[网上分析爆料人就是别墅现在的保姆,其实我觉得家里并不需要那么多人,我一个人完全打理得过来……]
季诺葱白的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敲击,流畅度与他平时磕磕绊绊的表达能力判若两人,甚至希望能同时替代保姆和厨师,安利起自己的家常菜手艺。
即便他煞有介事地保证自己一人就可以替代所有佣人,也不过是出于拆屋效应,先提出对方难以接受的要求,再在拒绝后寻求折中。
嗷嗷看到后眸色幽深,不论是否出于主观目的,季诺背后站着的是和他那父亲沆瀣一气的王家。
现在季诺主动要求清掉别墅内的帮佣,王家哪边会同意?还是蝴蝶翅膀扇动下带来的新变化?
嗷嗷按灭屏幕,侧目看向身旁正眼巴巴等待他回复消息的青年,冷声开口:“你想遣散所有人?”
见季诺被他的声音吓得肩膀一抖,嗷嗷脑中闪过了什么,眼底瞬间多了些玩味。
季诺平复了一下呼吸,小声应道:“不安全。”
嗷嗷双手自然地交叠着放在腿上,孤冷淡漠中透着气定神闲:“那个人已经被开除了。”他说的是泄露视频的保姆。
季诺紧张地抠了抠牛仔裤:“见、见微知著。”
虽然死后万事空,但他还是觉得嗷嗷身上的脏水能少一盆是一盆,留他一个最安全最贴心的孝顺孩子足矣。
嗷嗷慢条斯理地转向他:“遣散后,爷爷还会重新再安排一|批|。”说完他微微俯身,果不其然看到宽大镜片下季诺的慌张神情,眼底有着少许因意外勘破带来的愉悦。
季诺是真蒙了,他想着人数能砍半也好啊,结果竟然能直接全部换新,大户人家是钱多烧得慌吗?
嗷嗷气息微顿:“除非……”
季诺微微睁大双眼,有其他方法?
只见男人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大掌按到他腿侧的位置,季诺能明显感觉的身侧的皮垫受重力凹陷。
就在嗷嗷带着周身的热气即将贴上来时,感受着青年身上不断加剧的颤抖他突然停顿,轻声在季诺耳边补充:“除非说你撒娇想和我过二人世界。”
季诺低垂的眉眼瞬间被“二人世界”点亮,不过他脑补的是父与子的温馨画面,撒娇无异乎承欢膝下……且而等嗷嗷人一没,不就是他美美独居吗!只要这样就能行?那他太可以了!
关乎他日后的守寡生活,季诺一时间喜不自胜,甚至顾不上嗷嗷莫名其妙贴上来带出的不适感。
而嗷嗷看到的却是季诺低头不语,他唇侧的玩味加深:“不愿意?”
几乎是同一时间,季诺激动开口:“现在就撒娇吗?!有什么具体要求?我怕做不好提前准备下……”
听到嗷嗷的新问题,季诺声音一顿,不假思索摇头否认,却忽略了在嗷嗷地不断逼近下,两人现在几乎贴在一起。
季诺的大幅度摇头成了猛力撞击,伴随着“哐”的一声闷响,嗷嗷的下颌几乎被季诺的头槌撞碎……
第 46 章
顾老爷子一直对嗷嗷极尽保护,以所在保姆林姨出事前,外界对这位超级豪门的继承人知之甚少,只是听说他和常年在外国休养治疗的母亲一样天生病弱。
虽然身为顾氏的唯一继承人,但因身|体条件的限制很难担当重任,不过集团股东并不为此担心,顾老爷子早就培养好了能在他百年之后撑起顾氏的职业经理人,嗷嗷只要坐享其成即可,哪怕是其他富二代三代见了都要羡慕的投胎技术。
直到嗷嗷殴打保姆致其瘫痪的消息不胫而走,外界才知道顾家一直藏着的继承人是这么一个暴戾恣意的人渣,甚至会对从小照顾他的保姆痛下杀手。
都说见到一只蟑螂就说明暗处至少藏了一群,尤其是在保姆瘫痪案第一次曝出后,网上的一切信息都被快速清空,网友们只能换着花样打哑谜,抑或是挂上梯子到外面感叹顾家的手眼通天,一切的一切让人很难不去想在顾家的多年封锁之下,嗷嗷到底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烂事。
以所张妈痛呼哀嚎的视频一出,立即引爆了所有人的怒火:
[嗷嗷就这么无法无天吗?]
[刚吃了口瓜,据说这位老阿姨是从小照顾嗷嗷他|妈的保姆,就这都能下死手?这种畜生还不判刑?法律是专门保护有钱人的吗!]
[大胆,顾家的事情也敢乱评论?你号没了!狗头]
[林姓保姆在医院瘫了五年,嗷嗷毫无影响逍遥五年,这次估计也一样,想必词条马上炸/摊手.jpg]
……
因此这一次出乎网友们预料的是,不仅炸号、炸词条、删评等事件并未上演,热搜上关于顾家的丑闻还越曝越多。
*
季诺刚把眼镜用细绳固定上,就被保姆告知顾老爷子心脏病突发,嗷嗷要带他去医院探病。
季诺下意识抗拒,他刚和叶湫棠约好了与养母视频的时间,再者说他完全不想出门见一些陌生人,但嗷嗷已经等在车中,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他只好又和养母说中午集训队临时聚餐。
季诺上车时嗷嗷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到声音也并没有任何反应,季诺自动放轻了动作,看到豪车内的前后排之间设置有挡板,心态瞬间放松了不少。
虽然空间狭窄,但和已经有些熟悉的再生老父亲相处,显然要远胜于和司机保镖四个人挤在同一窄小的空间中。
见嗷嗷坐在后排小憩,顾家的司机便将车开得极为平稳丝滑,坐在宽大舒适的后排几乎感受不到急转急停的惯性作用。
季诺就缩在座椅的另一端尽量降低存在感,黑框眼镜加手机成功帮他提供了一个临时避风港。
就在季诺以为一路都会这样平稳地度过时,嗷嗷突然调整椅背坐直了身|体,修长的手指不断捏按眉心。
嗷嗷并未关注到缩在一旁的季诺,片刻后他面色阴沉地拨通了电话,几声忙音后另一端传来一道苍老慈和的男音:“小少爷。”
嗷嗷轻应了声:“母亲……她看到网上的消息了吗?”
电话那端闻言一顿:“没有,夫人一直在作画。”
想到同样身患严重精神障碍的母亲,嗷嗷垂下眸子静默了片刻:“先不要让她看到。”
另一端应声后,老管家还是有些不忍心地关心了一句:“小少爷近来身|体好些了吗?我们都很担心您。”
嗷嗷低垂的双眸古井无波,语气上和缓了些许:“谢谢秦叔。”
就在季诺以为他还会再多说些时,嗷嗷已经挂断了电话,并立即转向一直在偷看的自己,季诺浑身一僵。
没办法,他们共处在封闭小空间内,加上他听力不错,两人间的对话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季诺之前搜嗷嗷亲妈的相关消息一无所获难免好奇,网上只有些不太真切的传言说她之前就鲜少露面,彻底在国外定居后更是失去了消息。
倒是嗷嗷的父亲,既在名校当教授又身兼精神医学专家的身份,整日飞来飞去开会做讲座存在感颇强。
偷听被逮个正着的季诺尴尬地推了推眼镜,他实在没料到嗷嗷的电话会挂得这么突然。
看到季诺带着一副破眼镜一脸蠢兮兮的傻表情,嗷嗷突然从痛苦的思绪中抽离,眉头先是一蹙:“你戴的这是什么东西?”他第一次觉得戴眼镜会有这样突兀怪异的效果。
“眼镜啊……”所以还没向嗷嗷确认地址,以所季诺还没在网上下单,绑上后应付几天不成问题。
嗷嗷闻言脸色一暗,他发现眼前这个骗子男妻非常会用答非所问来气人,他还不知道这破烂是眼镜吗?
他对季诺的长相无感,但戴上后人明显更傻了,且而季诺现在再怎么说也是他带出来的人,这就更让无法入目的破眼镜显得有碍观瞻。
嗷嗷按下一旁的按钮,隔板刚缓慢下降到一半,季诺已经缩到一旁和车门融为一体。
嗷嗷薄唇轻抿,对司机说道:“找一下离医院最近的眼镜店。”
季诺不得不尔声拒绝:“不、不用的……我会在网上重新买框……”
不过嗷嗷并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眼神示意下司机立即应声,嗷嗷将隔板重新升起,余光瞥见紧紧扒在车门上的季诺再次放松了下来,眼底闪过一抹暗芒,下一瞬便将视线移开。
嗷嗷不主动说话,季诺龟缩着的同时又跃跃欲试,想借机提一下减少别墅人手的事情。
他酝酿了一会儿,但还是不太放心隔板的隔音效果,小心翼翼向嗷嗷伸出手机:“我、我可以加您好友吗?”
嗷嗷看到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对方的二维码,抬眼看向一脸期待的青年,静默了片刻拿出手机添加了好友。
名字是一个圆圈,头像是一片漆黑,嗷嗷扫了一眼便按灭了屏幕打算将手机收起,下一瞬屏幕上便弹出一条来自新好友的消息。
嗷嗷蹙了蹙眉,有话不直接说发消息是什么毛病?
不过季诺的新消息接二连三地发了进来,嗷嗷还是重新滑开了锁屏,看到季诺将他弄出的那几个供全民讨伐的词条都发了过来。
○:[这些您不澄清吗?]季诺觉得应该把张妈推人的视频放出来,起码能洗掉嗷嗷身上大部分的恶名。
不过季诺并不了解顾家盘根错节的真实情况,抛出这个问题只是为了引出后续:[网上分析爆料人就是别墅现在的保姆,其实我觉得家里并不需要那么多人,我一个人完全打理得过来……]
季诺葱白的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敲击,流畅度与他平时磕磕绊绊的表达能力判若两人,甚至希望能同时替代保姆和厨师,安利起自己的家常菜手艺。
即便他煞有介事地保证自己一人就可以替代所有佣人,也不过是出于拆屋效应,先提出对方难以接受的要求,再在拒绝后寻求折中。
嗷嗷看到后眸色幽深,不论是否出于主观目的,季诺背后站着的是和他那父亲沆瀣一气的王家。
现在季诺主动要求清掉别墅内的帮佣,王家哪边会同意?还是蝴蝶翅膀扇动下带来的新变化?
嗷嗷按灭屏幕,侧目看向身旁正眼巴巴等待他回复消息的青年,冷声开口:“你想遣散所有人?”
见季诺被他的声音吓得肩膀一抖,嗷嗷脑中闪过了什么,眼底瞬间多了些玩味。
季诺平复了一下呼吸,小声应道:“不安全。”
嗷嗷双手自然地交叠着放在腿上,孤冷淡漠中透着气定神闲:“那个人已经被开除了。”他说的是泄露视频的保姆。
季诺紧张地抠了抠牛仔裤:“见、见微知著。”
虽然死后万事空,但他还是觉得嗷嗷身上的脏水能少一盆是一盆,留他一个最安全最贴心的孝顺孩子足矣。
嗷嗷慢条斯理地转向他:“遣散后,爷爷还会重新再安排一|批|。”说完他微微俯身,果不其然看到宽大镜片下季诺的慌张神情,眼底有着少许因意外勘破带来的愉悦。
季诺是真蒙了,他想着人数能砍半也好啊,结果竟然能直接全部换新,大户人家是钱多烧得慌吗?
嗷嗷气息微顿:“除非……”
季诺微微睁大双眼,有其他方法?
只见男人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大掌按到他腿侧的位置,季诺能明显感觉的身侧的皮垫受重力凹陷。
就在嗷嗷带着周身的热气即将贴上来时,感受着青年身上不断加剧的颤抖他突然停顿,轻声在季诺耳边补充:“除非说你撒娇想和我过二人世界。”
季诺低垂的眉眼瞬间被“二人世界”点亮,不过他脑补的是父与子的温馨画面,撒娇无异乎承欢膝下……且而等嗷嗷人一没,不就是他美美独居吗!只要这样就能行?那他太可以了!
关乎他日后的守寡生活,季诺一时间喜不自胜,甚至顾不上嗷嗷莫名其妙贴上来带出的不适感。
而嗷嗷看到的却是季诺低头不语,他唇侧的玩味加深:“不愿意?”
几乎是同一时间,季诺激动开口:“现在就撒娇吗?!有什么具体要求?我怕做不好提前准备下……”
听到嗷嗷的新问题,季诺声音一顿,不假思索摇头否认,却忽略了在嗷嗷地不断逼近下,两人现在几乎贴在一起。
季诺的大幅度摇头成了猛力撞击,伴随着“哐”的一声闷响,嗷嗷的下颌几乎被季诺的头槌撞碎……
虽然少了封建余孽张妈的晨间敬香活动,季诺还是在六点多醒了过来,只不过这一次他是被饿醒的。
前一晚嗷嗷吃药后,连带着一干人等一并消失,他饿着肚子天人交战了半晌也没鼓起勇气去敲保姆房的门,季诺实在害怕一开门对上十几个保姆要帮他做夜宵,他宁愿空着肚子睡觉。
实际上,当年林姨出事后保姆们都提心吊胆,生怕雇主哪天再发疯把她们也堆成高位截瘫。
以所自那后,夜间除去张妈和保镖团队外只留两名保姆值夜,没事的情况下保姆会一直待在保姆房里,除非嗷嗷或张妈夜间有需求,才会通过传唤铃将人唤出。
季诺摸着饿瘪的肚皮,酝酿了一会还是坐起身,为了觅食不得不面对别墅里含量超标的保姆们。
就在他心里念叨着该如何劝嗷嗷减少保姆人数时,房间的门被从外推开,消失了一整夜的嗷嗷带着一身的寒气再次出现。
季诺身上套着松松垮垮的浴袍,睡了一|夜的衣带松散着还未来得及整理,呈现一小片白皙莹润的胸膛,他努力吹到额前进行遮挡的碎发却被他睡得乱蓬蓬的,露出本就出挑的面容。
因嗷嗷的到来,弧度圆润的黑眸微微眯起,甚至所以晨间光线不足,季诺双手戳住眼尾上下调整焦距,确认后季诺朝着嗷嗷紧张地笑了笑,随即下床让出位置,并开始酝酿如何向尊敬的“老父亲”问早。
虽然两人间隔着一段距离,他对嗷嗷也有了几分熟悉,但独处时突然冒出个活人还是让他难免紧绷,更何况门口还守了俩存在感极强的高壮门神。
嗷嗷看到他眯眼调视力,立即想起前一晚对方说没眼镜看不清……他现在已经完全清醒,确认当时的一切都不是他的幻觉,思及此额角不免又跳了几下。
即便记忆混乱,但他依旧认为季诺是故意为之,不过东西已经找回来,同样的借口对方只能用一次。
思及此嗷嗷向后伸了伸手,站在门外的保镖立即会意,将牛皮纸袋递到他手边,嗷嗷在季诺的不断躲避中走到了床边,将纸袋随意丢在床上冷声开口:“你的东西。”
季诺双眼微微睁大,立即就想到了遗失的眼镜和手机。
他瞬间顾不上社恐一脸雀跃地打开了纸袋,先将已经自动关机的手机放到床头的无线充电板上,随后在嗷嗷的注视下拿出了一幅从中间断掉的黑框眼镜。
嗷嗷的眼底原本浮动着几许风雨欲来,见状戛因此止,断了?他刚想质问负责找回东西的保镖,季诺先一步脱口而出:“呀,被摔断了。”
不久前刚将牛皮纸袋摔床上的嗷嗷脸色黑了黑,季诺后知后觉话中有歧义,立即将头摇成拨浪鼓,紧张地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责备您的意思,没什么这眼镜不值钱摔坏了也没关系,不是不是,您丢的那一下不算很重……”
季诺一紧张,临时组织语言就颠三倒四的,听得嗷嗷脸色越来越黑,直到门口的保镖解释道:“先生,眼镜在婚车上拿回时已经断了。”
季诺闻言抢先附和:“我就说不是你弄的!”说完他还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一副我知道你肯定会感谢我,但不需要,一切都是他应该得罢辽!
嗷嗷:“……”
季诺绝不冤枉好人,且而就算是嗷嗷弄得他也真不会在意,镜片完好无损,花几十块换个同款塑料框就好,相较于嗷嗷给予他的恩情实在九牛一毛。
嗷嗷深吸了口气,将目光移向凌乱的大床,语气不善开口:“你昨晚在这里睡的?”
季诺吞了吞口水缓解紧张感,然后乖巧点头,第一晚张妈说过大师要求两人同住,他不清楚后续还需不需要。
虽然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非常尊重个人信仰,对于相信大师的人来说,只要照着做就能起到安慰剂的作用,他获得那么多好处自然会尽肯定地配合。
以所短暂的纠结后,即便他一百个不愿意和人同睡,还是顾及这些对嗷嗷的影响留了下来。
嗷嗷闻言摩挲了一下虎口,声音淡淡:“就这么想和我睡?”即便他不在也要做戏做全套……男人低磁的声线难免掺杂了一丝暗讽。
不过从季诺见嗷嗷的第一面起,嗷嗷就一直处于阴阳怪气中,且而对谁都是这样,季诺自因此然以为嗷嗷天生如此,作为一个在别人眼中性格怪异的奇葩,季诺社恐归社恐,但对他人性格的包容性还是很强的。
闻言不仅没听出一丝一毫的讽刺,反倒想和恩人老父亲坦诚解释一番,不过为了避免紧张颠三倒四他先酝酿酝酿。
嗷嗷见他低头不语,便觉得是被自己戳到了痛处,冷冷地勾了勾唇驱逐道:“很可惜,你只能睡另一间夫人房。”
可惜?这有什么可惜的,季诺听完嘴角都抿不住了,脸上写满了:好耶好耶!
这让嗷嗷按下传唤铃的手一顿,不等他开口吩咐保姆,季诺已经迫不及待道:“好、好,那、您先休息!”
说完拿起手机转身便走,步下生风直奔两房之间的玻璃门,连头顶乱颤的呆毛都写满了喜不自胜。
嗷嗷:“……”
同一时间传唤铃接通,保姆恭敬地询问声传了出来。
嗷嗷闭了闭眼,还是按照原本地吩咐道:“把主卧的东西全换掉。”不过所以缺少了必要的观众,低沉的声线里并没有掺杂不必要的情绪。
*
季诺飞速完成冲澡吃饭,一方面是尽肯定缩短和保姆们相处时间,另一方面是出于和手机的分离焦虑。
王家真是纯纯地将他卖了进来,全身上下除了不能二次利用的喜袍就是穿在内部的打底T恤长裤,也许是嫌麻烦,他拿到王家的行李竟然一件没给他带过来。
要不是别墅里有烘干机他就只能一直穿着浴袍,以所他以为手机眼镜也回不来了,没想到嗷嗷这么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彻夜未归还不忘帮他找回东西……除了嘴硬心软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不愧是他恩情比海深的再生老父亲!
季诺屏息凝神按下开机键,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他非常恐惧一开机就弹出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提醒,仅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万幸的是不仅没有未接来电和大串的语音未读消息,干净的聊天列表中仅有的几条留言都来自他唯一的好友叶湫棠,对方正在帮他照顾重病的养母。
养母唯一的活路只有换肺,现在正躺在家中靠制氧机续命等待肺|源,对于王家的事情季诺不想在这时候刺激养母,好在季诺高二时进入国家集训队拿到了云大的保送资格,这次借口外出参加竞赛集训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养母自然无有不信。
只有叶湫棠清楚他冲喜的病秧子恶名远扬,不仅是个精神病还有暴力伤人史,虽然最初的留言尽肯定地轻松打趣,告诉他不用担心养母这边一切都好,但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回复后对面就多了几分焦急。
叶湫棠:[人呢???不行别委屈自己,大不了我去卖屁|股帮阿姨换肺!]
看着后续的满屏焦急问号,季诺先快速回了个:[在了]
然后回复叶湫棠的卖屁|股言论:[少拿我妈当你下海理由!指指点点.jpg]
叶湫棠秒回:[哎呀大零儿~你怎么才回人家啊,人家担心死了嘤嘤嘤!]
季诺已经懒得纠正叶湫棠给他起的外号,发了个嫌弃表情包:[手机差点丢了,嗷嗷刚帮我找回来。]想到前一晚看到的低清版大戏,季诺指尖继续轻点:[放心这边很好,嗷嗷人也很好,那些传闻应该都是假的。]
嗷嗷虽然让林叔以牙还牙,但到底做不出张妈当年对林姨那般,直接将人撞出楼梯砸向玻璃茶几导致高位截瘫的程度,滚落后的张妈只是腿部骨折。
不过后来那些人连带着嗷嗷都一起离开,后续如何他不清楚,但也许是出于恩情滤镜,他对嗷嗷有着天然的信任,对方应该不是网上谣传的那种故意伤人取乐的豪门纨绔。
季诺帮嗷嗷解释完就想问问叶湫棠中午什么时候去养母那边,他想和对方视频一下,小半晌没回话的叶湫棠却先一步发来链接,跟着一连串的问号:[圆儿你别骗我,你在那边真的安全吗?]
季诺疑惑地点开链接,标题醒目:《知名富二代无法无天再次恶意伤人!!!》
配的视频仅几秒钟,正是张妈滚落哀嚎的后半段,即便拍摄距离很远,画面已经拉近得就快出现马赛克了,但张妈杀猪般的嚎叫依旧十分响亮。
博主表示是有人用小号向他爆料的,画面中受伤的老人正是嗷嗷的女管家,五年前保姆瘫痪案的悲剧再次在超级富二代家中重演。
季诺打开视频重新看了一遍,从画面的拉近和抖动能大致推测应该是有人手持手机偷拍的,这明摆着是有内鬼啊,季诺突然福至心灵——是时候减少保姆数量了!
第 47 章
虽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不同位置的痛感却完全不同,季诺撞完没什么感觉,看着嗷嗷被他撞红的左脸:“我……”
嗷嗷喉结滚动咽下口腔里的血腥味,强压痛感坐回原位,面色阴沉:“闭嘴。”
季诺:“……哦。”
他虽然颇为懂事地闭了嘴,但心里已经开始提前准备上了。
他懂嗷嗷的意思,正常情况下新婚燕尔想要过二人世界很合理,但两人却是二十二世纪罕见的盲婚哑嫁,除非是对外表现出两人一见如故感情甜蜜,这才算有合理的理由借口想过二人世界减少家中保姆。
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人一多就脸红结巴,不过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不论怎样都要为梦想咬牙冲了。
心里这么想着,季诺将刘海往前薅一薅,尽肯定用头发和大框眼镜为自己多提供一些安全感。
没过多久,汽车缓缓驶入私立医院的停车场。
顾老爷子所在的医院是顾家旗下的私立医院,因是自家产业,在老爷子被嗷嗷的事情气住院的第一时间安保升级,大量的记者被挡在门外,只能苦守在停车场入口,在顾家的豪车驶入时全速按下快门。
汽车一经停稳,前座的司机和保镖快速下车为两人开门,相较于嗷嗷泰然自若地等着,季诺已经麻溜下车并守在三步之遥的位置等嗷嗷下车。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趁着和保镖拉开距离的时候季诺清了清嗓子小声询问:“之前说的撒娇,我要怎么配合呀?”
嗷嗷脸色阴沉没马上回答,倒不是他故意冷待季诺,而是他现在服用的药量不够,情绪总是很难完全稳定下来,想到即将要见到一些扰人得蚊蝇,心底的戾气压都压不住。
不过季诺倒是提醒了他,嗷嗷整理了一下袖口,迈入电梯后抬起手肘,示意可以让季诺暂挎一下以示两人的亲密。
结果季诺以为嗷嗷是身体太虚要人扶着,他陪养母打发时间刷的那几部清宫剧的记忆被瞬间唤醒。
季诺甩了甩宽松的袖子,稍长的袖口遮住了手背,他抬起手肘放在嗷嗷的下方将人稳稳搭住,立即从挽手变成太监扶着老佛爷。
走在两人身后的保镖突然扑哧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地咳嗽,像是在刻意遮掩着什么。
嗷嗷闭了闭眼,确认身旁这人的每一条脑回路都是和他反着来的,他平复了一瞬,直接交代:“把手露出来。”
季诺虽然没太理解原因,还是把攥紧的手指松开,将右手从皱巴巴的袖口放了出来。
指尖刚感受到一丝凉意,就被滚烫的大掌牢牢握住,季诺呼吸一窒。
即便他对嗷嗷已经熟悉,并且打心底敬爱这位时日不多的恩人,但突然握手还是让他的面颊腾得红了起来,呼吸也变得非常急促。
季诺的全部反应都清楚映在电梯的金属内壁上,嗷嗷尽收眼底,感觉心情突然好了那么一点。
大概是在一堆让人作呕的脏事烂事间,季诺实在傻得有些突兀,他还挺喜欢看季诺惊慌失措又强忍着留在他身边的模样。
嗷嗷明知故问:“怎么?”这就演不下去了?
然后就看季诺唇|瓣几番翕动,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勉强回答道:“您该不会……该不会是……”
嗷嗷眉眼微抬,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嗯?”
季诺深吸了一口气才猛地抬头问道:“该不会是甲亢吧?手这么烫!”
嗷嗷:“……”
站在角落的保镖默默背过身,肩膀反复耸动。
季诺这边则属于万事开头难,度过了最初那种极致的焦虑紧绷后,一旦将临门一脚踢开,他瞬间便舒缓了不少,剩余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好奇已久的问题上。
且而谈到他有所了解的知识性问题,他的状态就要好得多:“不是吗?那会不会是阴虚火旺?您这样经常熬夜会感觉到情况加重吗?”
“季诺。”嗷嗷冷声开口。
季诺微微抬眼,通过电梯的镜面金属门和嗷嗷对视,面颊通红地等着他的回答。
嗷嗷面沉如水:“闭嘴。”
季诺:“哦……”
嗷嗷有理由怀疑,关于季诺的前世记忆紊乱,是所以这骗子太过于气人。
*
两人手牵手出现在宽敞的病房门口,立即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嗷嗷明显能感觉到身侧人变得紧绷起来,他一丝眼神都没分给这些隔了许多层只剩虚情假意的亲戚们,专心揉|捏着掌中微凉柔软的手指。
并且十分恶劣地想知道,什么样的情况季诺会恐慌到极致?突然有些想看他被吓哭的模样……
刚好病房门打开,接到通知的陈特助出来迎接:“老先生现在让您一个人进去。”
嗷嗷微微颔首,随后在季诺耳侧低声交代:“到你表现得时候了,演得好我会让爷爷把那些人都撤掉。”
说完意有所指地扫了眼周围几人,季诺瞬间来了精神,为了梦想他什么都能克服!!
不过说归说,等嗷嗷一走,独留季诺一人成为视线的焦点,他瞬间脊背发麻拔腿欲走。
实际上门口守着的人并不多,虽然顾老爷子是顾家的主心骨,但所以这次晕倒得太过突然,目前只来了几个闲人,因此搁在季诺这里,陌生人超过三个就属于“人山人海”级别。
季诺脸上的红晕未消,作为一个npc型社恐患者,一向是别人不主动他绝不触发谈话,季诺正不知如何向外界展现两人的恩爱时,一男一女主动凑了上来。
季诺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内心继续自我鼓励: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创造奇迹!
两人坐在一旁上下打量季诺良久,之前的婚宴并未邀请他们这些远亲,这是两人第一次见到嗷嗷的男妻。
第一步自然要确认一下,老爷子给那疯子娶回来的是什么样的人,看着瘦瘦小小的季诺先松了口气。
衣着廉价、长相平平、姿态畏缩……实在找不到他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确认这人不是老爷子给嗷嗷请回来的帮手,真如传言那般是老爷子老糊涂了连结婚治疯病的法子都信,看向季诺的眼神自因此然多了几分轻视。
两人端着派头杵在季诺身前等了片刻,也不见季诺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年轻些的贵妇才笑呵呵开口:“忘了,第一次见,劭承肯定还没来得及和你介绍,我是大嫂。”
季诺将刘海往前薅了薅,再加上遮掉半张脸的黑框眼镜,勉强疑惑开口:“嗷嗷……不是,独子吗?”
年轻贵妇一听这话面上就有点挂不住了,僵笑着道:“我先生是劭承堂叔祖父长子家的。”
饶是季诺这聪明的小脑瓜,还是被堂叔祖父四个字浅绕了一下,他眼神短暂迷茫了一瞬:“哦……那确实好远。”
一直站在女人身边的高瘦男人不乐意了,上前扬着下巴开口:“让你叫人哪那么多话,王家没人教你吗?”
男人气息微顿,刚想再就着季诺是王家新认回的俚俗卑下再刺几句,只见季诺又向后退了一步,抿着唇角紧张开口:“大哥。”
一旁的女人脸先绿了,男人立即解释:“别乱叫,我比嗷嗷小,她是我大嫂。”
季诺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两人间游移了一圈,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哦……大嫂和小叔子……”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在脑补什么不入流的嫂子文学。
两人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季诺不理解:“不是你们让我叫人的吗?”
高瘦的男人脸色尤其难看,他平时也算二代三代圈子里说一不二的大爷,要不是他|妈非要他陪着嫂子来老爷子病床前表孝心他才不干呢。
且而嗷嗷现在是废了,但因两人年龄相仿,他从小没少被对方碾压着比较,即便嗷嗷现在成了个臭名昭著的疯子,也占着他们眼巴巴仰望的权利地位。
以所见到他这随便娶回来改运的男妻,自因此然要先嘲上两句再说,比不起嗷嗷还比不起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结果反倒被对方恶心了一通,气顶上来了,男人冷笑一声:“听说被王家认回时,你已经辍学在打工?高中文凭都没拿到……”
大嫂闻言立即接话:“哎呀,在我们这样的人家这种情况确实不好看呢,不过小王呀,以后让劭呈送你出国镀个金就好了。”说到这里她娇俏地捂了捂嘴,“不过这也需要英语过得去才行,实在不行只能花钱买个野鸡大学的文凭了。”
季诺皱了皱眉,他实在找不到角度秀恩爱,苦思冥想之下一时间都有些顾不上社恐了。
两人阴阳怪气唱起了双簧,见季诺不接茬变本加厉起来:“不会吧?真让我说中了?现在还有英语差到这种程度的吗?”
季诺叹了口气:“没有。”
“什么没有?”
季诺心思都再怎么秀恩爱上,没什么感情地回答道:“没辍学,英语还行,我本来是今年六月份高考,不过我去年竞赛就保送了云大,以所……”
季诺突然福至心灵,有些赧然地低了低头继续道:“劭承想让我多陪陪他,以所我就和学校申请停课了,反正那些内容我初中就自学完了。”
大嫂和小叔子:“???”
两人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啊,保送云大?吹的吧!
嗷嗷让人陪他?这就更离谱了!谁不知道你们俩是被顾老爷子硬凑一起的,就你长这书呆子穷酸样还真当自己天仙下凡呢!
与此同时,接收到保镖实时转播的嗷嗷低垂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有的人虽然胆子小到不太敢说话,但每一句都能说得十分气人。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嗷嗷一把推翻了一旁的治疗推车,制造出巨大的声响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在外间的陈特助和护士立即跑了进来,焦急地喊道:“老爷子别激动!”
*
嗷嗷走出病房,两步上前将季诺揽入怀中,漫不经心问向季诺:“遇上熟人了?”
季诺僵硬抬头,宽大的镜片也遮不住他的紧张:“你……这不是,你堂,堂叔祖父家的大嫂和弟弟吗?”
嗷嗷冰冷的眼风扫向一脸震惊的两人,淡声开口:“嗯?”
对面两人只好干巴巴自我介绍了一番,面对季诺时的趾高气扬一点都不剩,身子微躬,看起来比家里训练有素的保姆还要恭敬几分。
季诺再紧张也没忘自己身上的任务,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绪,主动拉住嗷嗷的袖口轻轻晃了下。
嗷嗷垂眸对上一张绯红的双颊,大半张脸都被丑镜框遮着,但距离很近,他能看清那双明润的杏眼,以及戳在镜片上鸦羽般的长睫。
软红的嘴唇翕动,季诺小声向嗷嗷学话:“他们说……我这种人,只能让你花钱买个野鸡文凭贴、贴金。”
他尽量将声音放软些,自认为是很认真在撒娇,但语气依旧和小学生告老师似的,笨拙得有些可爱。
两人闻言脸上一白,虽然不认为嗷嗷会为他出头,但被当面说坏话总是要咬牙解释一二,心里暗骂王家这是从哪里找回来的傻子。
嗷嗷冷峻的眉眼一派平静,薄唇轻启却没留一分情面:“你们两个又算什么东西?”
高瘦男人忍不住道:“嗷嗷你这话太难听……”对上嗷嗷冷戾的黑眸,想到嗷嗷昨晚发疯的新闻还在热搜上挂着呢,他嘴巴抖了抖还是闭上了。
“难听?”嗷嗷闻言勾唇一笑,轻飘飘落下一句,“嫌在顾氏乞讨赚太多?那以后你们家都不用来了。”
说完看向不远处的站着的保镖,对方立即颔首:“我马上替您转达给温总。”
两人瞬间慌了:“你不能……”话一开口就说不下去了,谁都知道嗷嗷是顾氏集团唯一继承人,想要清掉他们这些挂闲职吃空饷的亲戚就是一句话的事,但还是不敢相信嗷嗷真为这点小事就毫无预兆地撕破脸。
因此任两人如何变脸乞求,嗷嗷看也没看一眼,揽住季诺转身便走。
*
等两人走回车上,季诺已经向嗷嗷重新说了一遍秀恩爱的部分,然后小心翼翼看向他:“我这样,可以吗?”
嗷嗷闻言想起三人间的全部对话,眼底的郁色一扫而空,突然觉得这小骗子说话还挺有意思的,当然,前提是对方气的不是他。
嗷嗷修长的手指在扶手箱上轻点了两下,侧头看向季诺弯了弯唇:“可以,但还不够。”
季诺推了推宽大的眼镜:“?”
第 48 章
季诺以为嗷嗷要带他去买眼镜只是说说而已,结果汽车驶离医院后直奔寰宇中心。
他对顶级商场没什么概念,但仅是商场俩字就够他喝一壶的,没曾想嗷嗷提前让人清空了一层,两人还没到家#嗷嗷为爱豪掷千万#的词条已经冲上了热搜。
嗷嗷带季诺买的眼镜品牌是走高奢珠宝路线的,他先选了最贵的五款,考虑到这些镶满顶级钻石珠宝的眼镜并不适合季诺平时佩戴,又一反常态十分体贴地帮他挑了三副轻盈的经典款无框眼镜。
他实在觉得季诺戴的大黑框有些碍眼,下意识认为这张脸就应该清清楚楚地露出来才好。
不过季诺测量完数据又戴回了黑框眼镜,所以这些眼镜最快的款式也要等一个月的定制周期,嗷嗷让他先换隐形眼镜。
季诺之前没戴过隐形眼镜,一想到让陌生店员凑近帮他戴,他仅是想想人都要没了,闻言将头摇成拨浪鼓抵死不从。
嗷嗷现在对季诺摇头已经有了阴影,第一次吐他一身,第二次撞得他现在下颌骨还隐隐作痛,见状黑着脸转身暂时将人放过。
季诺跟在他身后超小声碎碎念:“我就算是只跳蛛也才有八只眼睛,八副眼镜也得倒班戴,这种新闻传出去真的会有人相信我们感情好?好离谱吧……”
季诺不知道的是,以嗷嗷的消费能力,是可以让店长上门定制的,之以所清场带他出来亲自选购,就是要干些离谱的事情。
果不其然,两人前脚离开门店,尾随一路的各家记者不仅把嗷嗷帮小情|人亲自挑选的画面放上网,甚至通过店员的唇语结合官网图,确定了两人选购的每一款型号和价格。
如果这事发生在普通富二代身上,网友们顶多看一乐,感叹一句你工人爷爷我不干了!
但嗷嗷身上可还背着案子呢,荒唐事挂满了热搜甚至将顾家老爷子气进了医院,都以为这次没人兜底嗷嗷总算要付出些代价,结果他转头就带小情|人去买了一千多万的眼镜……
此事一出,网友们的愤怒瞬间升级,因此能打的举报电话早就被逐个打爆了。
另一方面,顾老爷子一早便因嗷嗷的病情,将其与顾氏集团分得极开。
嗷嗷能坐享其成却无法触及顾氏的权力中心,和当年的顾大小姐一样,只要顾老爷子的决策不变,不论这对母子身上发生任何丑闻都不会对顾氏的股价造成影响,这已经是顾氏的老传统了。
以所广大网友们除了耐心等待,就只能在网上抒发愤懑:
[这世界真的没有王法了吗?]
[上午那么多人说他要栽,结果嗷嗷非但不怕,还拉着小男友出来遛了一圈,呵呵。]
[看嗷嗷这么狂,估计是已经找好了替罪羊,且而老保姆听说只是轻伤,顶格判也才三年……]
网友们拿嗷嗷无可奈何,转头盯上了一同出镜的季诺。
嗷嗷只清了一层购物中心,记者手里的长|枪短炮足以越层拍下各种各样的高清图片,画面中穿着廉价T恤牛仔裤的纤瘦青年,站在嗷嗷身侧实在显得太过突兀。
虽然嗷嗷一向风评极差,但就算网上骂再凶也不得不承认,嗷嗷一米九的模特身材,加上一张略带混血感的完美面庞,别说放到青黄不接的娱乐圈里,颜值身材甚至能直接碾压一众海外超模。
而季诺戴上眼镜则完全泯然于众,再加上从小营养不|良的小身板,见到热情的陌生店员脖子一缩,当场矮上几寸不是梦。
一个高大英挺长身鹤立,一个畏畏缩缩又瘦又矮,某网友有感而发:[要不是标题点名是小男友,我都要以为嗷嗷是牵了只猴……]
这一条马上被狂赞到热评,不过很快便有人认出嗷嗷的小情|人,正是上个月王家新认回的亲儿子。
不同于只有圈内人有所耳闻的顾王两家的联姻,王母作为已经息影多年的老牌女星,认回亲生儿子的消息一经传出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更不用说王家抱错的那位“假少爷”王景骁,已经以知名富二代+星二代的身份出道两年,如今星途顺遂人气颇高。
过于戏剧性地展开,以及季诺和王景骁分别站在王家父母两侧的惨烈对比,让不少骁粉都为自家哥哥心疼不已,网友们也纷纷感叹命运弄人。
就当大家都以为季诺这种长相想要子承母业是没肯定了,但以王家的身家养个拿不出手的废物点心倒也足够了。
谁都没想到一转眼这人又成了嗷嗷的小情|人,且而穿得衣服依旧是王家认回时拍照的那一套,处处透着离谱却又无比真实地放在普罗大众的眼前。
[什么???有钱人的世界这么小么???]
[不是说顾家巨有钱吗?嗷嗷怎么会委屈自己找个这么丑的……]
[破案了,肯定是王家出人帮嗷嗷顶包,但要求他以身相许。狗头]
法外狂徒嗷嗷和他相貌平平的小男友,一时间热度无两,网友们一边骂嗷嗷禽|兽不如,一边又觉得嗷嗷再垃圾也不至于找只“猴”啊。
季诺不知道嗷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直关注着网上的动向,自因此然看到了网上对他的评价。
季诺一直觉得他唯一的优点就是有个还算聪明的大脑,对于自己过分瘦小的身材认识得比谁都清晰,以所看到后不仅没生气,甚至饶有兴趣地翻起了网友们就此展开的P图大赛。
嗷嗷到家后将季诺用绳绑好的破眼镜直接没收了,这回完全没给季诺摇头的机会,季诺要么等一个月新眼镜,要么学着戴隐形,他是不想再看这个碍眼的丑东西了。
处理完眼镜,嗷嗷带着季诺进入了书房,理由自然还是需要继续展现两人间的亲密。
不过进入书房后没有保姆跟着,嗷嗷专心看起他找人收集的资料,前世他是不想争,现在重来一次他就算将顾氏捐了也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因此刚看了半个小时,太阳穴就开始像针扎一样疼了起来。
恍惚间嗷嗷又听到女人熟悉的尖叫,他好像又回到了曾经险些被犯病的母亲勒死的状态……
喉间被有力的大掌狠狠扼住,女人一边捂着他的嘴巴一边掐着他的脖子,声嘶力竭地大叫着:“你身上有魔鬼!我要掐死你这个怪物!”
相同的幻觉实在发生了太多次,即便他头疼欲裂呼吸困难,还是很快从幻觉中唤回了一丝理智。
听着耳边还在继续的对话,女人的尖叫中掺入了男人温和的安抚,以及皮带在空气中甩动的噼啪声,和抡在他身上带着烧灼的剧痛……嗷嗷撑在桌案上缓了半晌,额前很快沁出点点冷汗,唇侧缓缓勾起了一抹冷笑。
他薄唇紧抿呼吸粗重,正艰难隐忍的时候,听到书房另一端的懒人沙发里传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香蕉是什么鬼!”
季诺的专注力从小就远超常人的好,看书做题都能一秒入定,更别说是玩手机了,他玩着玩着就忘了自己正和嗷嗷共享同一间大书房。
他见网友将眼镜店玻璃展柜里的一排排眼镜P成了香蕉,没忍住笑出了声,季诺抹掉笑出的眼泪保存了图片又点开下一张继续嘿嘿。
嗷嗷握在扶手上的大掌倏地收紧,修长的手指因过于用力而明白。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季诺应该不是故意在他犯病的时候笑得这样开心,但也许是一连被季诺气了多次,恍惚间听着对方脆生生的笑,他就无法抑制心中的戾气。
嗷嗷一把将宽大桌案上的全部东西都扫到地上,零零散散的小摆件簌簌落下噼里啪啦飞得到处都是,电脑显示屏摔在地上发出咣当的钝响。
季诺的笑声戛因此止,闻声看去一片模糊,才想起他的眼镜被嗷嗷没收了。
他有点害怕,嗷嗷该不是生气自己笑太大声发怒吧?
季诺小心翼翼竖起手机,先通过后置高清摄像头探查了一下敌情,发现嗷嗷并没有恶狠狠瞪着自己,而是在伏案低喘,绷紧的臂膀微微发颤,应该是犯病了。
恰在此时屏幕上弹出一条最新通知:[惊!保姆案最新进展竟是这样……]
季诺眼下却顾不上这些,如果犯病地不是嗷嗷,他很肯定选择龟缩在原地。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拳心拍了拍心口,暗自喊起口号:再生恩情永不忘,临终关怀记心间!
鼓足劲了季诺就快步走了过去,他记得嗷嗷抽屉里有备用药,上次见对方吃过。
季诺确定目标地点后,脚步动作就更快了几分,同时还留意着地上四散的摆件、文件、书本、电脑……季诺感觉自己像在扫雷。
就在他一番辗转腾挪总算绕到书案边上时,嗷嗷猛地撑起手臂坐直身|体,季诺吓了一跳,加上他没戴眼镜看不太清楚,也就没注意到脚边的木质沙漏。
季诺见嗷嗷疼得额角青筋偾起,一时间满腔孝意直冲头顶,恨不得飞身过去帮老父亲拿药,结果下一脚踩上沙漏,身|体瞬间失控,人直挺挺向前扑去。
电光石火间,求生的本能让他一把攥紧身前唯一的抓手——一把绒密的头发。
所以发丝略短,以所季诺情急之下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双手牢牢攥住嗷嗷头顶和脑后的短发。
在男人的一声闷哼后,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季诺缓缓松开了手,对着周身阴恻恻的黑气就快实体化的嗷嗷,他手一抖,掌心落下的三根发丝飘到了对方冷白的手背上。
嗷嗷眼神危险:“你什么意思?”
季诺哆哆嗦嗦答非所问:“脱、脱发实验您、您听过吗?大力抓两把才掉三根,您的毛发抓皮能力真的很强悍。”
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就怕嘴一停嗷嗷就要发威,回忆着今天在网上学到的新词继续硬|挺道:“不、不愧是您,黄金比例,顶级身材,完美神颜,最强大脑,顾氏强者,恐怖如斯……”
说完,还颤颤巍巍竖起了大拇指,一副又菜又坚强的模样。
嗷嗷:“……”
第 49 章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季诺的诡异之处,嗷嗷还是觉得眼前的一切……比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更像他精神障碍加重后会产生的幻觉。
但头皮被大力撕拉后的刺痛,以及季诺怯懦却持续的喋喋不休,让他脑中嗡嗡作响、耳鸣目眩,同时也是在向他的理智证实,这些真的不能再真了。
嗷嗷闭了闭眼,听到季诺嘴里没词后把之前的四字词组又拆开重新排列组合:“完美身材、顶级比例、黄金大脑……”
他顿时觉得更头疼了,感觉再让季诺继续在他耳边哆哆嗦嗦絮絮叨叨,下一步肯定要把四个字全拆了重组,以为只要说得含糊些他就听不出来。
嗷嗷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艰涩发哑:“你……先不要说话。”
季诺这次极为乖觉,闻言立即将疲惫的小|嘴闭上,这次连声不明以所的“哦”都没有发出来。
险些给嗷嗷来了一波毛皮分离,季诺就算脑回路再奇特也知道这事不太对,就好像是自己故意趁他病要他命一样?明明自己一腔孝心,唉,上哪儿说理去啊……
周围安静下来后,嗷嗷确认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包括女人的尖叫声。
要不是额前依旧跟针扎似的疼,太阳穴沿着脑后都是闷闷的胀痛,一切都是熟悉的症状,他都要以为这一次的犯病也是他的幻觉。
以往要纠缠很久的幻觉幻听,却被季诺意外打断了,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哪怕经历了再多次相同的幻觉,他也只能做到清醒地熬过这份折磨。
嗷嗷掀起眼皮看向季诺,对方马上一抖,将灵动精致的眉眼埋得低低的。
单薄宽大的T恤虚虚罩在细瘦薄韧的骨架上,肩膀微微内扣,像是要尽肯定降低存在感一般。
不过下一瞬,季诺又鼓起勇气试图为自己申辩,他小声咕哝:“是您不让我戴眼镜的……”
如果嗷嗷让他戴眼镜,如果嗷嗷没有突然诈尸般坐起,也许他就能看清和木色地板混为一体的沙漏了,他最多担一半责任。
嗷嗷翘起单侧唇角,皮笑肉不笑道:“是我的错?”
季诺听着男人阴恻恻的嗓音忍不住哆嗦一下,他没再说话,与其说是畏惧到不敢回嘴,更像是在借机默认。
想到这种肯定性,嗷嗷的太阳穴又开始一突一突的锐痛,他动了动唇,又忍了下来,避免听到后续更气人的话:“你先出去。”
季诺得了特赦拔腿欲走,但抬眼看到嗷嗷手撑在太阳穴上,眉头紧锁面色难看,还是嗫嚅着问了一句:“需要帮您倒杯水吃药吗?”
痛感猛地加强,嗷嗷薄唇紧抿,看也没看季诺摆了摆手:“有保姆。”说完按下传唤铃。
*
季诺离开书房后找了个角落缩了一会儿,一分钟不到保姆就端着托盘快步走进书房,在确认保姆送水后马上离开,季诺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嗷嗷的状态这么差,他得学着照顾对方才行,多了做不到,以后对方犯病的时候,他起码可以给他倒一杯温水。
季诺将隐形眼镜放在靠窗的玻璃小几上,人也挨坐进一旁的小沙发。
虽然他觉得态度坚决些应该也能要回眼镜,但考虑到嗷嗷时日无多,他暂时换成隐形眼镜也没什么的。
季诺拆完包装打开手机,想先搜一下佩戴步骤,结果滑开锁屏就被之前弹出的条消息给吸引了。
他点进保姆案最新进展的词条,热门视频自动播放,季诺马上认出这段他前不久刚在嗷嗷书房看到过的视频,正是五年前张妈推人下楼的那一段。
视频的清晰度不算高,不过季诺看到时已经经过营销号处理,张妈动手的动作慢放着得非常清楚。
播完后的定格画面是经过AI修复的,两人的脸旁边还分别画红圈标注了张妈和林姨此前的新闻照,明确双方身份。
这条视频的原版,正是五年前保姆瘫痪案受害人的丈夫林德峰发出的,对方声称网上盛传的推张妈下楼的“真凶”其实是他。
并直言他是意外获得当年真相,立即跑到顾宅质问张妈,结果对方心虚没站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没想到被人断章取义,和当年的事情一起扣到了嗷嗷身上。
对于多年来对嗷嗷地误解他深感悔愧,所以此前一直在警局配合调查,以所拖到现在才为其澄清。
消息一出,全场哑然。
都以为这次嗷嗷撤不掉热搜是要倒大霉,谁也没想到反转来得这样快。
此前还有人怀疑嗷嗷是找好了替罪羊,担任谁能替他顶罪都不肯定是曾经恨他入骨的受害人家属,真正直观清晰的视频证据一出,连五年前的瘫痪案都一并被推翻。
在一片问号和感叹号中,隔了好久才有人难以置信道:
[以所……这么多年是错怪了嗷嗷?]
[这视频就算能证明五年前不是他推的,但这次可没证据,我记得他还打过记者呢。]
[前面的审题,林德峰一直在配合警局调查,明摆着是刚把这次的事情梳理清晰,你还能比警察叔叔更明白了?嗷嗷真有问题还能去陪小男友买眼镜?]
[好家伙,要是没有这视频,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真相竟然是这样……]
没多久就连一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打记者事件,也被神通广大的网友们翻出了当年的最初版本。
原版其实就是记者简述他采访嗷嗷的全过程,记者乔装后在医院蹲到人,见嗷嗷从精神科出来,便直接问他是不是打算开精神鉴定逃避刑罚。
嗷嗷当时的状态看起来疯疯癫癫不太正常,记者用词是“那眼神像是要打死我”但并未真的动手,结果消息一传就变成了嗷嗷是精神病,不仅把从小照顾自己的保姆推成高位截瘫,还差点打死采访他的记者。
这些谣言极为深入人心,每次有和嗷嗷相关的新闻都会被一再提及加深印象,久而久之大家就把记者被打和保姆瘫痪画上等号,以为两件事都是有明确证据,但都被顾家花钱私了。
群情激愤一整天的网友们霎时间都有些讪讪的,不仅如此,匿名论坛很快出现知情者爆料。
楼主声称朋友是在顾氏旗下的佑和医疗工作,也就是顾老爷子所在的医院,对方放了一张与佑和医疗内部人员的聊天截图。
据说佑和内部都传遍了,顾老爷子也不信嗷嗷,被气进医院后立即将人叫来痛骂一顿,祖孙俩在病房内闹得很凶云云。
楼主表示自己从不心疼有钱人,只是单纯发出来让大家多吃一口瓜,并感叹一句:[嗷嗷多少是有点惨的。]
底下评论季诺没看,隐约回忆起当时病房里确实传出了一些声响,但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绞尽脑汁秀恩爱上面,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季诺轻叹了一声,感觉嗷嗷比他这个孤儿还要惨一些,再怎么样他还有一对非常疼爱他的养父母。
但嗷嗷呢,出生在巨富之家看起来是生在了终点线。
实际上亲妈把他当怪物,渣爹就不用说了,最亲近的爷爷也不相信他,有那么多钱也是要留着死后给男主舔包的,似乎生来就是为了给男主当工具人的纯纯大冤种。
对比起来,他虽然同样是工具人,但留在别墅孤独终老恰好是他梦寐以求的,没有嗷嗷的冤种设定,就不会有他的梦想成真。
一想到自己占了这样天大的便宜,季诺心中的孝意值再一次蓄满。
*
嗷嗷被保镖扶回了卧室,一边按着眉心一边听对方汇报。
“……老爷子那边是同意了。另外张妈听说林姨的事情追责要判十年,便吵着要见您。”保镖想到那老婆子起先顾虑家人还算乖觉,一听说自己余生要搭进监狱立即不管不顾起来。
嗷嗷冷冷地弯了弯唇,不闹还能多吃几天牢饭,闹起来那些人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
当然,他也希望将每件事都闹到最大,捅破天才恰合他意。
嗷嗷刚想答复,喉间的涩痒让他忍不住轻咳了起来,加上头痛未消,一咳起来头晕目眩,他深深蹙眉,侧身打开抽屉就要拿药吞服。
保镖见状眼底浮现忧色,即便作为雇主的心腹之一,他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样不顾及身|体。
就在保镖犹豫着想要开口劝阻时,不远处的玻璃门被敲响,两人的目光同时转了过去。
在获得嗷嗷的准许后,季诺推开门探头进来,看到高大壮硕的保镖,脸上立即划过一抹慌乱。
嗷嗷给了保镖一个眼神,让对方先离开,他刚好有些需要夫夫配合的事情要向季诺交代。
季诺:“就、就信息您没回,老宅送来的很多调理身|体的补药,保姆说您从来不喝中药,我问了下泡脚也能起效果……”
嗷嗷放下按在额前的手,眉头微挑,这是什么新花招?
季诺一看嗷嗷没有马上拒绝,他立即转身把已经备好的泡脚木桶抱了起来。
木桶尺寸偏大,高度到嗷嗷的膝盖,为的是让药液尽肯定浸润小腿温经通络,以所温热的药汤也盛了满满一大桶。
季诺哪里想到连桶带药汤会这么沉,为了减少和保姆的共处时间,他果断拒绝了保姆的帮忙,一路从电梯运到他那边就差点累岔气。
他知道嗷嗷肯定是不想泡的,但考虑到顾家请的都是中医世家的传人,方子和药材都十分金贵,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怎么说也得让对方试一试。
即便药材没什么效果,泡二十分钟也能解乏助眠,促进末梢循环,实乃病秧子老父亲必备良药。
没等嗷嗷反应,浓郁的中药味已经步步靠近。
季诺勉强环抱住大木桶颤颤巍巍走过来,脸憋着使劲变得通红不说,脸颊、头发、睫毛都多多少少溅上了药液。
他这会儿力气已经耗尽,手软脚软步子不稳水位又高,稍微一荡就溅出不少水花,苦涩的药汁就这样沾了他一脸,汇在下巴处打湿了衣襟。
季诺仿佛魂穿公益广告现场,耳边已经自动载入广告词:小鸭子游啊游啊游上了岸、妈,烫烫脚对您的腿有好处、妈妈洗脚……
嗷嗷闻着苦涩刺鼻的药味,顿觉呼吸不畅太阳穴突突地疼,他勉强哑声问道:“你要干什么?”话音未落就猛地呛咳起来,浑身震颤晃得头更晕更疼了。
季诺被死沉的木桶压得眼冒金星,嘴巴一松就把广告词吐露出来:“妈妈洗脚。”
头晕目眩间嗷嗷听到季诺管他叫妈,神情再一次变得恍惚……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将手伸向抽屉里的备用药。
第 50 章
故意放慢关门动作的保镖成功听到了季诺的那句妈妈洗脚,实在忍笑艰难一把将门关上,捂着嘴扑哧了起来。
守在门口的另两人面面相觑:
——光哥疯了?对着顾先生能笑成这样?
——顾先生给他涨工资了吧→_→笑这样也不知涨了多少个达不溜。
保镖队长清了清嗓子,笑着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老爷子为先生找的大师也许真有几分本事。
毕竟他跟在嗷嗷身边这么久,还真只见过这么一个特殊人选,能分分钟让嗷嗷的冷面僵裂。
主卧内,季诺好不容易将木桶放好,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气喘吁吁。
考虑到温度都是提前调好的,放久凉了泡脚就真成了洗脚,他还是深吸一口气扶着床沿站起身,一回头对上正在往手里哗啦啦倒药的嗷嗷。
季诺第一次这么具象化看到“吃药跟吃饭似的”,愣了一下才伸手去拦:“您不是前不久刚吃完吗?”
距离保姆送水还没过半天呢,就是按一天三顿的时间差也不够啊。
嗷嗷手上的动作一顿,黑眸恍惚地看向季诺:“……我是谁?”
嗷嗷眼下状态很不对劲,季诺觉得他大概还在犯病中,就更不敢放任嗷嗷这样咔咔炫耀了,嘴上配合着回答:“您是嗷嗷。”我的恩人老父亲!
说话间手已经搭上男人的手腕,趁着嗷嗷怔愣地瞬间,季诺将他掌心的药片又悉数倒了回去。
之前嗷嗷在他面前倒药的时候他抖得厉害没注意,这回拧瓶盖的时候又确认了下,嗷嗷这一大瓶备用药里什么形状大小的药片都有,是一瓶按比例配好的混合药。
季诺惊了,这是哪个大聪明想到的吃药方法?
按比例混合能保证每一把都是按比例倒出吗?就嗷嗷那个闭眼倒药的方式,每种药吃多少全看缘分……
嗷嗷头晕得厉害,听完缓了片刻才微微颔首,应该是短暂地混入幻听了。
尖锐的痛感袭来,嗷嗷僵着身|体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指腹用力地按上太阳穴,猛地一阵剧痛几乎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过了好半晌疼痛才缓缓退去。
嗷嗷虚脱般向后靠去,这才发现身后的靠背早就消失不见了,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规整地坐在床沿,小腿泡在膝盖高的大木桶中。
嗷嗷:……?
季诺拧了两条毛巾,臂弯里挂着一条大浴巾走了回来,他做梦都没想到嗷嗷犯病魔魔怔怔的时候会这么乖,完全任他摆布。
季诺先将浴巾摊平,轻拍了下嗷嗷的膝盖:“抬腿。”
等了片刻见嗷嗷没反应,就俯下身去捞,却被嗷嗷按住了手。
嗷嗷难以置信地看向季诺:“你……”
季诺见他眼神不再涣散,身|体微僵了一瞬:“你、清醒了?”他指了指木桶:“时间到了,你把腿放到浴巾上,我先帮你擦掉上面的药液。”
养父母先后患病,季诺早就学会如何照顾病人,不论是基础护理还是日常饮食,他都做得十分顺手。
等他帮嗷嗷仔细擦完,发现躺在床上的人已经昏睡过去。
季诺小心翼翼将木桶搬到浴室倒掉,冲洗后塞到角落的架子下方,以后还是让保姆煮好了药液端上来算了,每天运一次木桶他肯定比嗷嗷还要先走一步。
嗷嗷有些低烧,季诺索性从自己房间抱来了一个豆袋,留下来帮嗷嗷进行冷敷。
他怎么也得将人照顾好了,这样以后减少保姆数量他才更心安理得,总不能让恩人老父亲临到终了还所以他消费降级。
冷敷了半小时,嗷嗷的体温就降了下去,季诺想着多留半小时观察一下,结果搬木桶将他的体力耗尽,人歪在豆袋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了半夜,被冷醒了,季诺晃悠了两步才站稳。
双手也在蜷|缩中压得发麻,手臂有些失温,季诺便俯身用额头和嗷嗷贴了贴,确认他温度正常又帮他整理了一下被角,伸着懒腰转身离开。
在玻璃门被关上后,嗷嗷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
第二天中午,季诺总算顺利和养母视频上。
郁妈妈的手机是很多年前的老人机,只能接打电话、发短信,再就是用网络搜搜天气预报,虽然够她日常使用,但一旦季诺离得远了想要视频就只能借别人的手机。
他坐在卫生间的角落,镜头里看起来空间逼仄,光线暗淡的时候倒是能珍珠充鱼目,说是集训队提供的住宿。
母子俩互相问完这几天的状况后,季诺安静地听着母亲念叨着他随口编的城市温度:“那边冻人不冻水,你把小马甲和妈去年给你做的绒裤都套上,学习上尽力就好,千万别冻着了……”
郁妈妈现在早晚吸氧再用西药维系着,自己照顾自己倒是没问题,季诺担心养母趁他不在擅自将贵价药品停掉,才拜托叶湫棠时不时帮他看一眼。
女人说两句就要缓口气咳嗽两下,季诺乖乖应声,等母子俩聊完手机才回到叶湫棠手里。
叶湫棠看到屏幕上的季诺先愣了愣,两人认识多年,小时候的事情他记忆不深,但印象中自从季诺戴上眼镜后他就没见过摘下的模样。
现在厚刘海被打薄,遮住大半张脸的黑框眼镜不翼而飞,精致的五官完全袒露在镜头之下,好看得叶湫棠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叶湫棠捂嘴:“阿娜答,你这些年藏拙是不想和我抢附中校草的宝座吗?”
季诺不明以所地眨了眨眼:“啥?”
叶湫棠对着屏幕一顿猛夸,把季诺吹得天上少有地上全无,是难得的能和他平分秋色的盛世美颜。
季诺听得云里雾里,叶湫棠一看季诺就是从小学习学傻了,截屏后翻出前一天的猴子照,一连p了几张多角度对比图,势必要让季诺正视自己的外貌。
叶湫棠说完又拿给郁妈妈看,郁妈妈似乎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儿子不戴眼镜时是好看的,但她不久前和季诺视频的时候还没有这个感觉。
季诺好像也有点转过来了,他不戴眼镜的确看着顺眼些,母子俩霎时间面面相觑。
叶湫棠夸完还忍不住凑近了仔细看,啧啧称奇:“看到你我算信了小说里的眼镜debuff了,什么被全校欺负的小可怜,意外摔坏眼镜被人发现惊世容貌,全校都炸了,校霸校草为她大打出手……”
季诺眼皮一跳,对啊,他们不正生活在小说世界吗?这么一想,有一些戏剧化设定才合理。
像他的眼镜buff,以及原剧情中顾家的二十多代积累的庞大家业,就轻轻松松被顾父这个入赘的女婿给吞了,当时他就觉得这样的安排太魔幻了,但一切放到小说中似乎又变得合理起来。
挂断视频后季诺陷入了沉思,他突然切切实实的意识到,他之前梦到的那些离谱剧情是真的会在他所在的世界发生。
他之前不太理解,男主虽然成了豪门棋子,但演艺事业上发展得也不错,王母和便宜爹都心疼儿子,表面上没什么往来,私下里肯定没少给钱。
且而刨除身份背景外,男主角的设定自然是方方面面都是顶配,怎么就成了岳家眼中人尽可欺的窝囊废?谁都看不起谁都能踩一脚,直到最后触底反弹……
想到部分夸张剧情季诺面上一抽,真是迷之辣眼睛,好在他这个小炮灰,唯一能蹭上的主线剧情就只有替嫁这一环,他身边“小说化”的影响很小。
季诺正这么想着房门被突然敲响,他心里先是一咯噔,感觉今天的敲门声比平时保姆敲得还要有力量些。
家里的人已经够多的了,他还没成功送走保姆们,实在不想解锁什么新人物……
“小先生在忙吗?先生请您去一趟三楼衣帽间。”一道有些熟悉的粗粝男音响起,季诺记得这声音,是嗷嗷身边天天跟着的那个保镖队长。
季诺不能理解,是腾讯软件不愿意为嗷嗷服务吗?为什么还要找人来传唤,他立即应声:“好,我换个衣服就去。”
实际上季诺身上始终就那一套,白天穿晚上洗,烘干后每天循环,他正打算联系王家拿回自己的行李。
季诺听着保镖的脚步渐行渐远,又在门口等了片刻,才快步奔向衣帽间。
到了衣帽间,看到乌泱泱全是人季诺眼前一黑。
要不是嗷嗷第一时间喊了他的名字,季诺险些调头就走。
嗷嗷余光扫向贴着墙站着,即将和墙壁融为一体的季诺,对衣帽间的其他人吩咐道:“搭配好就先下去。”
等人陆续走干净了,季诺才算恢复自主呼吸能力。
嗷嗷坐进落地窗边的沙发椅中,状态一改前日犯病时的虚弱萎靡,修长的手指扫向衣帽间中央位置。
那里正有序罗列着三排由专人搭配好的服饰,他淡声说道:“选一套今晚穿。”
季诺完全没有楚雨荨进入美特斯邦威的喜悦,一脸惊慌地问向嗷嗷:“你要带我去哪里?”
超过三个人的活动,就不能建个禁言群大家认识认识得了……饶了他吧,求求了。
嗷嗷抬眸看了他一眼,微抿的薄唇勾了勾,冷峻面容的凌厉感被冲淡了些许:“爷爷让我们代他出席慈善晚宴,如果表现得表现得好,家里的人明天就能撤掉。”
上一秒还即将枯萎的季诺,闻言唰地挺直了脊背,眼底锃亮:“怎么算表现好?”
嗷嗷黑眸微深,点了点衣服的方向:“打扮妥当,好好撒娇。”
既然爷爷愿意相信怪力乱神,他当然也能加以利用。
季诺一听,这不就是上次的升级版吗?
他虽然抗拒和外界交流,但之前的十八年也熬过来了,为了日后幸福的寡居生活多熬一晚算什么!
季诺一双杏眼瞬间亮得像灯泡似的,看向一套套精致昂贵服饰目光如炬。
等等,他突然想起主线剧情上也有一个名流汇聚的慈善晚宴,时间好像就是在男主成为豪门弃少不久……季诺欢快的步伐一顿:“慈善晚宴在哪里举行?”
话音未落,他脑中隐约浮现一句原文:【晚宴在云市最豪华的利诺斯酒店举行。】
嗷嗷薄唇微动:“利诺斯。”
季诺:“……”
季诺深吸了一口气:“必须要去吗?”
嗷嗷微微颔首。
季诺再次看向衣帽间中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其中搭配球鞋的那套休闲风西装。
他很快换好后,原地开始尝试热身运动。
所以童年阴影,他曾尝试练习过一些防身术,但他这个塑料小身板先天条件太差,实在练不出什么。
好在他发现自己短跑的爆发力不错,上学时每天都要抽时间练一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第一时间逃跑。
一旦遇上与主线相关的人物,他会第一时间溜之大吉。
季诺打定主意热身就更起劲了,结果一个弓步压腿没收住,嘎嘣一声,把胯给扭了。
嗷嗷已经习惯了季诺诡异的脑回路,虽然不明以所但也站一旁看了半天,见状唇侧微扬:“需要扶吗?”
季诺倒吸着冷气:“嘶,扶、扶我一下,我起不来了。”
嗷嗷走上前,握住季诺的手臂刚拉了一下,季诺立即哎呦哎呦叫了起来:“先别动,筋拧了让我回族。”
嗷嗷只好松开手,侧身靠在落地窗上,季诺则半跪在他身前,哼哼唧唧跟牙疼似的缓缓用手捋着腰胯那一侧的筋。
衣帽间没有门,接到消息准备汇报的保镖敲了敲门口的柜子便信步走来。
高大壮硕的男人绕过阻碍视线的白色岛柜,看到落地窗边的景象步子一顿,随即便以特种兵最灵敏的反应速度闪电般消失。
刚走到门口的两名保镖看到大哥火速奔出,面面相觑,小小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保镖队长一手一个将人快速拉走,老脸通红:“去楼梯口守着,短时间内先生那边都不能打扰!”
两人闻言对了个口型:卧槽!这么野的吗!
顾老爷子一直对嗷嗷极尽保护,以所在保姆林姨出事前,外界对这位超级豪门的继承人知之甚少,只是听说他和常年在外国休养治疗的母亲一样天生病弱。
虽然身为顾氏的唯一继承人,但因身|体条件的限制很难担当重任,不过集团股东并不为此担心,顾老爷子早就培养好了能在他百年之后撑起顾氏的职业经理人,嗷嗷只要坐享其成即可,哪怕是其他富二代三代见了都要羡慕的投胎技术。
直到嗷嗷殴打保姆致其瘫痪的消息不胫而走,外界才知道顾家一直藏着的继承人是这么一个暴戾恣意的人渣,甚至会对从小照顾他的保姆痛下杀手。
都说见到一只蟑螂就说明暗处至少藏了一群,尤其是在保姆瘫痪案第一次曝出后,网上的一切信息都被快速清空,网友们只能换着花样打哑谜,抑或是挂上梯子到外面感叹顾家的手眼通天,一切的一切让人很难不去想在顾家的多年封锁之下,嗷嗷到底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烂事。
以所张妈痛呼哀嚎的视频一出,立即引爆了所有人的怒火:
[嗷嗷就这么无法无天吗?]
[刚吃了口瓜,据说这位老阿姨是从小照顾嗷嗷他|妈的保姆,就这都能下死手?这种畜生还不判刑?法律是专门保护有钱人的吗!]
[大胆,顾家的事情也敢乱评论?你号没了!狗头]
[林姓保姆在医院瘫了五年,嗷嗷毫无影响逍遥五年,这次估计也一样,想必词条马上炸/摊手.jpg]
……
因此这一次出乎网友们预料的是,不仅炸号、炸词条、删评等事件并未上演,热搜上关于顾家的丑闻还越曝越多。
*
季诺刚把眼镜用细绳固定上,就被保姆告知顾老爷子心脏病突发,嗷嗷要带他去医院探病。
季诺下意识抗拒,他刚和叶湫棠约好了与养母视频的时间,再者说他完全不想出门见一些陌生人,但嗷嗷已经等在车中,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他只好又和养母说中午集训队临时聚餐。
季诺上车时嗷嗷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到声音也并没有任何反应,季诺自动放轻了动作,看到豪车内的前后排之间设置有挡板,心态瞬间放松了不少。
虽然空间狭窄,但和已经有些熟悉的再生老父亲相处,显然要远胜于和司机保镖四个人挤在同一窄小的空间中。
见嗷嗷坐在后排小憩,顾家的司机便将车开得极为平稳丝滑,坐在宽大舒适的后排几乎感受不到急转急停的惯性作用。
季诺就缩在座椅的另一端尽量降低存在感,黑框眼镜加手机成功帮他提供了一个临时避风港。
就在季诺以为一路都会这样平稳地度过时,嗷嗷突然调整椅背坐直了身|体,修长的手指不断捏按眉心。
嗷嗷并未关注到缩在一旁的季诺,片刻后他面色阴沉地拨通了电话,几声忙音后另一端传来一道苍老慈和的男音:“小少爷。”
嗷嗷轻应了声:“母亲……她看到网上的消息了吗?”
电话那端闻言一顿:“没有,夫人一直在作画。”
想到同样身患严重精神障碍的母亲,嗷嗷垂下眸子静默了片刻:“先不要让她看到。”
另一端应声后,老管家还是有些不忍心地关心了一句:“小少爷近来身|体好些了吗?我们都很担心您。”
嗷嗷低垂的双眸古井无波,语气上和缓了些许:“谢谢秦叔。”
就在季诺以为他还会再多说些时,嗷嗷已经挂断了电话,并立即转向一直在偷看的自己,季诺浑身一僵。
没办法,他们共处在封闭小空间内,加上他听力不错,两人间的对话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季诺之前搜嗷嗷亲妈的相关消息一无所获难免好奇,网上只有些不太真切的传言说她之前就鲜少露面,彻底在国外定居后更是失去了消息。
倒是嗷嗷的父亲,既在名校当教授又身兼精神医学专家的身份,整日飞来飞去开会做讲座存在感颇强。
偷听被逮个正着的季诺尴尬地推了推眼镜,他实在没料到嗷嗷的电话会挂得这么突然。
看到季诺带着一副破眼镜一脸蠢兮兮的傻表情,嗷嗷突然从痛苦的思绪中抽离,眉头先是一蹙:“你戴的这是什么东西?”他第一次觉得戴眼镜会有这样突兀怪异的效果。
“眼镜啊……”所以还没向嗷嗷确认地址,以所季诺还没在网上下单,绑上后应付几天不成问题。
嗷嗷闻言脸色一暗,他发现眼前这个骗子男妻非常会用答非所问来气人,他还不知道这破烂是眼镜吗?
他对季诺的长相无感,但戴上后人明显更傻了,且而季诺现在再怎么说也是他带出来的人,这就更让无法入目的破眼镜显得有碍观瞻。
嗷嗷按下一旁的按钮,隔板刚缓慢下降到一半,季诺已经缩到一旁和车门融为一体。
嗷嗷薄唇轻抿,对司机说道:“找一下离医院最近的眼镜店。”
季诺不得不尔声拒绝:“不、不用的……我会在网上重新买框……”
不过嗷嗷并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眼神示意下司机立即应声,嗷嗷将隔板重新升起,余光瞥见紧紧扒在车门上的季诺再次放松了下来,眼底闪过一抹暗芒,下一瞬便将视线移开。
嗷嗷不主动说话,季诺龟缩着的同时又跃跃欲试,想借机提一下减少别墅人手的事情。
他酝酿了一会儿,但还是不太放心隔板的隔音效果,小心翼翼向嗷嗷伸出手机:“我、我可以加您好友吗?”
嗷嗷看到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对方的二维码,抬眼看向一脸期待的青年,静默了片刻拿出手机添加了好友。
名字是一个圆圈,头像是一片漆黑,嗷嗷扫了一眼便按灭了屏幕打算将手机收起,下一瞬屏幕上便弹出一条来自新好友的消息。
嗷嗷蹙了蹙眉,有话不直接说发消息是什么毛病?
不过季诺的新消息接二连三地发了进来,嗷嗷还是重新滑开了锁屏,看到季诺将他弄出的那几个供全民讨伐的词条都发了过来。
○:[这些您不澄清吗?]季诺觉得应该把张妈推人的视频放出来,起码能洗掉嗷嗷身上大部分的恶名。
不过季诺并不了解顾家盘根错节的真实情况,抛出这个问题只是为了引出后续:[网上分析爆料人就是别墅现在的保姆,其实我觉得家里并不需要那么多人,我一个人完全打理得过来……]
季诺葱白的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敲击,流畅度与他平时磕磕绊绊的表达能力判若两人,甚至希望能同时替代保姆和厨师,安利起自己的家常菜手艺。
即便他煞有介事地保证自己一人就可以替代所有佣人,也不过是出于拆屋效应,先提出对方难以接受的要求,再在拒绝后寻求折中。
嗷嗷看到后眸色幽深,不论是否出于主观目的,季诺背后站着的是和他那父亲沆瀣一气的王家。
现在季诺主动要求清掉别墅内的帮佣,王家哪边会同意?还是蝴蝶翅膀扇动下带来的新变化?
嗷嗷按灭屏幕,侧目看向身旁正眼巴巴等待他回复消息的青年,冷声开口:“你想遣散所有人?”
见季诺被他的声音吓得肩膀一抖,嗷嗷脑中闪过了什么,眼底瞬间多了些玩味。
季诺平复了一下呼吸,小声应道:“不安全。”
嗷嗷双手自然地交叠着放在腿上,孤冷淡漠中透着气定神闲:“那个人已经被开除了。”他说的是泄露视频的保姆。
季诺紧张地抠了抠牛仔裤:“见、见微知著。”
虽然死后万事空,但他还是觉得嗷嗷身上的脏水能少一盆是一盆,留他一个最安全最贴心的孝顺孩子足矣。
嗷嗷慢条斯理地转向他:“遣散后,爷爷还会重新再安排一|批|。”说完他微微俯身,果不其然看到宽大镜片下季诺的慌张神情,眼底有着少许因意外勘破带来的愉悦。
季诺是真蒙了,他想着人数能砍半也好啊,结果竟然能直接全部换新,大户人家是钱多烧得慌吗?
嗷嗷气息微顿:“除非……”
季诺微微睁大双眼,有其他方法?
只见男人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大掌按到他腿侧的位置,季诺能明显感觉的身侧的皮垫受重力凹陷。
就在嗷嗷带着周身的热气即将贴上来时,感受着青年身上不断加剧的颤抖他突然停顿,轻声在季诺耳边补充:“除非说你撒娇想和我过二人世界。”
季诺低垂的眉眼瞬间被“二人世界”点亮,不过他脑补的是父与子的温馨画面,撒娇无异乎承欢膝下……且而等嗷嗷人一没,不就是他美美独居吗!只要这样就能行?那他太可以了!
关乎他日后的守寡生活,季诺一时间喜不自胜,甚至顾不上嗷嗷莫名其妙贴上来带出的不适感。
而嗷嗷看到的却是季诺低头不语,他唇侧的玩味加深:“不愿意?”
几乎是同一时间,季诺激动开口:“现在就撒娇吗?!有什么具体要求?我怕做不好提前准备下……”
听到嗷嗷的新问题,季诺声音一顿,不假思索摇头否认,却忽略了在嗷嗷地不断逼近下,两人现在几乎贴在一起。
季诺的大幅度摇头成了猛力撞击,伴随着“哐”的一声闷响,嗷嗷的下颌几乎被季诺的头槌撞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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