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门庭外的侧边停了一辆马车,黑夜里隐匿在角落中倒是不大明显,马车里的一盏灯笼挑亮了车厢。


    楚斟皱了皱眉头看向陆焉生道:“焉生你不防直说。”


    陆焉生见他仍在强装,干脆点破道:“你可知道,今日可不是什么白大人的赏梅宴,是盛家姑娘的赘婿宴才是。”


    他自说完,便直直的盯着楚斟,企图想从中找出些不情不愿的情绪来,但不知是不是这夜太黑还是如何,实在瞧不大清楚斟的神色。


    陆衷算是知道陆焉生是什么个打算了,他宽袖下的手紧握,强压着怒火。


    “是听说了。”楚斟垂首答道。


    见他如此低落,压不住要弯起的嘴角,咳了咳正色道:“你我之间算是自小长大的情谊,你可知道这其中是什么个意思,赘婿,你堪当得?”


    陆衷到底没忍住打断道:“焉生,这是旁人的事,你莫掺和。”


    陆焉生却是转头看向他,眸光印着灯火亮闪闪的,他道:“焉生只是心中不平,将所知所有都与楚三分析个明白,我自是不会去干涉他如何做如何想,兄长放心。”


    陆焉生前世里从未做过这样的事,虽心下为自己不齿,可他也没胡言,自己确实不平,而赘婿到底为何意义在场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他揉搓着指腹道:“盛二姑娘的赘婿更不同旁人的赘婿,她身子不好,你去是与她挡灾挡煞的,你要住进白家,步步贴身,更不能擅自离去,她要你到哪你便要到哪,她若是身子不适,便是你在多远处都需得即刻赶回,毫无自由可言,住在他人屋檐下,就要守人家的规矩看人家的脸色,宛若囚笼中的鸟儿一般,这样你也愿意?”


    话一句句砸向楚斟,只见他头微微垂下,瞧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他越是犹豫,陆焉生便更觉这事稳妥,楚家与他们陆家不同,楚家断不会绑着自家儿子,要挟着送进白府。


    “愿意的。”


    楚斟这一声不算清亮的回答在车厢里响起,陆衷闻声一滞,眼带审视的看着眼前书生气儿颇浓的少年。


    陆焉生下意识便应道:“就知道你不愿.....”他猛然一顿,后知后觉,不可置信的看向楚斟:“怎么会,你,你可想明白了?”


    楚斟抬头,瞧不清眼里的情绪,他应道:“明白。”


    “胡说,你才这般大,你就没有抱负要展,将来要想?甘心囚在白家你就不厌?”陆焉生莫名高涨的情绪让一旁的陆衷多看了几眼。


    楚斟闻声情绪到未见多大的波动,只笑了笑道:“我是要走文仕的,你我之间不同,你好武需得去军营跑战场劈荆斩棘游历四方,而我只要一间幽静的书房,一位博学的先生便成了,书屋是白家是书院都无甚所谓,至于老师,想来也没有比白首辅更博览群书的先生的。”


    他每说一句,陆焉生便觉得腹背插上了一支箭矢,不过片刻,便千疮百孔了。


    陆焉生怎也没想到是这个答复,他不信道;“那你方才为何一直恹恹不快。”


    楚斟闻声面上神色又落寞两分,他道:“只是有些怜惜盛二姑娘的身子,我以往只知道窝在书房里,对尧京许多事情都不知晓,也是今日才知道盛二姑娘的近况,我娘亲说她身子很不好,不然白大人也不会出此下策,想想便觉得叫一位姑娘家承受这些就很可怜。”


    还未进门便心疼起人来了,陆焉生叫楚斟说的险些一口气喘不上。


    楚斟又转头对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陆衷道:“陆大哥既在此,劳您与白首辅知会一声,说我们楚家应下了。”


    陆衷应道:“客气了,你能如此想便再好不过。”


    楚斟撂下帐子下马车时,还躬了躬身朝陆焉生道:“不管怎样,也多谢你对我的着想。我楚斟有你这个朋友当真是一生之幸事。”


    陆焉生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好似当真为楚斟不可惜未来的做法而生气。


    车轮压在雪地上汩汩作响,陆衷掀开了车窗帘,一阵阵寒风袭来,他看向外头的万家灯火语重心长道:“事与愿违,这事就此打住,你也消停些吧。”


    陆焉生却是自始至终都垂着脑袋,也不知道这话他听没听进去,外头的光亮照了进来,更显得陆焉生几分落寞,陆衷只看了两眼便挪开了视线,只是无声叹息。


    该劝的劝了,该说的说了,就是胡闹都陪了,这能不能想通全凭他自己了。


    刚到府门前,便见王管事神色不大好的候在石阶下,这模样看来是已经知道结果了。


    果不其然,两人刚下马车,王管事便上前道:“老爷等在书房了。”


    陆焉生却恍若未闻,脚步都未顿下,便直接进了府,那方向是自己的别苑。


    王管事正想拦着,陆衷伸手道:“我去就是了,由着他去。”


    “欸,好,只是大公子,大人今日这脾气怕是不大好,您一人去许......”王管事是陆府的老家仆,是看着陆衷长大的,不放心提醒道。


    陆衷已撩开衣摆往书房去,边走边道:“无妨。”


    风雪已停,却仍有寒风瑟瑟吹来,他的衣角叫风吹得摆动,长廊下的烛火照的他身影好似松竹一般阡陌。


    这一夜,陆家的好几处烛火都未熄下。


    陆衷较往常出门的时间还要早些,因着楚斟的事,他需得在先生上朝前进白家。


    他人刚踏上马车,回身看了一眼问道:“焉生如何?”


    小厮垂首道:“照水院的烛火直到天将明才熄,二公子这会子应当才睡下。”


    陆衷闻声点了点头道:“你多注意些,若是有什么事,即便便去白府寻我。”


    见小厮应诺,陆衷才掀开车帘进去,须臾便听他道:“走吧。”


    话落,车夫扬鞭而起,马儿便抬蹄奔走而去。


    陆衷到白家时,天才刚亮,他看了眼天色,脚步匆匆还未进府门便问门口小厮:“先生可走了?”


    小厮道:“还未,老大人约莫还要半个时辰才会走。”


    陆衷点头,撩袍便往府里去,彼时白郝已穿戴妥帖正要用膳,听方管事来报陆衷来了,还愣了一瞬。


    “今日怎这样早,正好,陪着用早膳。”说着便让陆衷坐下。


    陆衷撩袍而坐道:“今日学生来是有事要与您说,楚家三公子应了。”


    白郝倒不大意外,沉吟应了一声才道了声:“好。那便寻个日子让他入府,这事越早定下越好。”


    陆衷毅有所感。只有定下了,才能叫那人死心。


    他眸光微微闪动道:“恰你今日来的早,有一事我也要与你说一说。”


    陆衷微愣点头道:“先生请讲。”


    白郝正要张口,忽见方管事又匆匆而来,他看了眼陆衷才道:“老大人,陆大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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