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冷哼一声,“这就是你们柳家的底牌?”


    只有柳十三不这么认为。


    前世也曾有青云宗的人来过此地,他当时还抱有幻想,如果那些仙人能解救他们就好了。


    但那些人却只留下一句修仙者不可过多插手凡间事务,漠然置之。


    正道的修仙者,都是如出一辙的虚伪假善。他们漠视凡人生死,排除异己,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嘴里谈着追求大道,行的却是蝇营狗苟之事。


    不过,他如今倒是可以利用一下这个未曾谋面的青云宗仙人。


    男人跟手下交代好好看住他们,转身的那一瞬间柳十三陡然出手,一团黑气迅速攀附上男人的手臂,钻入衣袖消失不见。


    这是魔族们常用的追踪术,本身并没有灵力波动,不易察觉。不过他在其中加了点别的东西,只要这人被黑雾缠绕的右手发出灵力,就会迅速与之融合,看起来就如同魔修一般,发出的是魔族的魔力。


    男人丝毫没有察觉,而在场的其他人就更不必说。柳十三眼睁睁看着男人离去,希望这个法子会有效果。


    柳絮见柳十三依旧盯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以为他还在担心,凑到他身边低声安慰道:“别怕,我们会没事的。”


    柳十三扭过头,两人几乎鼻尖相碰,他看着柳絮稚嫩面孔上坚定的神情,微微有些愣怔,喃喃低语:“如果青云宗的人不会来救我们呢?”


    柳絮:“我会想办法带你逃出去。”


    柳十三轻轻笑了,清澈的眼眸里闪着微微的亮光。


    “好。”


    如果前世也能遇到他就好了,在那些痛苦挣扎的日子里,在活在煎熬绝望中的每日每刻,他多希望有人会跟自己说说话,鼓励一下他,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不抱希望的幻想。


    不过还是算了,他不想柳絮陪他一起受苦。这个像小太阳一般带给他温暖的人理应一直明亮和煦。而他就像飞蛾扑火一般,义无反顾地飞向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


    乌云遮月。


    冬天的夜晚漆黑而寒冷,空气中都是凛冽的味道。


    身穿青色道袍的青年男子背负长剑,像是丝毫感受不到这寒夜的朔风凛冽,阔步而行。


    突然他停下脚步,凝视着某个方向,却开口问身后的人,“你确定是魔修吗?”


    柳大和柳爹互相看了一眼对方,柳大开口道:“确实是魔修,也就只有魔修才能做出如此行径吧。”


    青衣修士不置可否,对前方暗处喊道:“既然出现了何必鬼鬼祟祟,敢做不敢当吗?”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只待那魔修出现便拔剑出鞘,一击毙之。


    “哈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青云宗的道友。不知道友来此地有何贵干呐?”


    男人从暗处走了出来,恰逢云层退去,几颗枯树在寒风中摇曳着,清冷的月光拉长枯枝晃动的影子。几人的身影就在这树影之下,相互峙立着。


    青衣修士没有感受来人身上属于魔修的气息,但魔族最擅长隐蔽,不能掉以轻心。他依旧保持警惕状态,神色倨傲开口:“我适才听说此地有魔修,所以过来看看,铲凶除恶。”


    “魔修?”男人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那你可搞错了,这里没有什么魔修,只有我和兄弟二人。虽不是什么宗门出身的门派弟子,但也只是偶得机缘的散修罢了。道友可勿要听信某些愚昧凡人的谣言,冤枉好人呐。”


    男人眼神意有所指地盯着青衣修士身后的柳家父子俩。


    而青衣修士听到对方自称散修,神色立马就松动了。


    男人见状笑意更浓,忽视了柳家父子俩面色铁青,眼冒怒火的样子,向青衣修士讲述起自己是如何偶得机缘,从一介凡人不断修炼,踏上修仙之路。


    青衣修士听得微微点头。同为修仙之人,他对这些散修倒是宽和了许多。


    柳大见状心寒不已。他去青云宗求助,可压根没人搭理他,情急之下他才道那人是魔修。可是不是魔修他并不知道,但只有这样那些仙人才决定跟他下山,他只能将错就错。


    如果此人不是魔修,那青云宗就打算坐视不管?


    他终于忍不住了,寒声道:“可是他掠夺凡人财产,残害无数百姓,就连孩童都不放过。这样的人不该受到审判吗?”


    “你可有证据?”男人懒洋洋开口道。


    柳大闻言更是恼怒,这人在白柳镇外杀的那些人尸体全都被他们收走了,而在白柳镇也只是派了一群混混去店铺闹事,他把那些孩童抓起来更是连藏身之地都找不到。


    “我二弟,还有白柳镇其他的孩童,全都被他抓走了。不信去挨家挨户打听打听,十几个……”


    “哎等等——”男人打断柳大的话,“你说我抓了那些孩子,可有真凭实据?说不定他们是自己溜出去玩了,凭什么说是我抓的?”


    “你!——”柳大恨然想冲上前去跟他拼命,被柳爹一把拉住。柳爹神色颓然朝他摇了摇头,柳大心中更是绝望。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青衣修士心中了然,想必又是一场闹剧。他不欲与凡人计较,只是对男人说道:“既然是误会一场,不过我领师门除魔任务下山,还是得麻烦道友验明身份,好让贫道回去交差。”


    “这是自然。”男人欣然应道。


    魔修与正道修士最大的不同就是发出的灵力,正道修士修炼时吸纳天地之气,灵力纯粹。


    而魔修因为体质原因不能直接吸取天地灵气,只能靠修炼魔功,极易产生心魔,嗜血残暴,是为修仙界所不容。他们发出的灵力中暗藏着邪气,是一种不详的气息。


    只见男人气运丹田,掌中逐渐汇聚出灵力。


    就在这时,异相陡生!


    男人手中汇聚出来的灵力竟被黑雾笼绕,渐渐散发出一股不详的气息。


    青衣修士如临大敌,顷刻间拔剑而起,青光乍现!


    “好你个魔修!竟差点被你骗过去,你还有何话可说!”


    男人也没想到如此异变,他正感到疑惑之时,凛冽的剑意正裹着浩然灵力向他席卷而来。他只能被动地边退边打,可他发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如同魔修一般萦绕着黑色浓雾,这令他又惊又恐!


    他一时只能防守,连原本五成功力都使不出。而青衣修士恼怒被他欺骗,每一剑都直指命门。一时狂风大作,浩然剑气与可怖的魔气相撞,产生巨大的冲击,气浪将枯木震得粉碎,柳家父子早就远远躲开,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还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什么情况?”柳大对同样蹲在巨石后面的柳爹问道。


    “我哪知道?人不是你请来的吗?”柳爹拍了拍被飞沙走石打乱的头发,看向远处两人打斗的场景,“这就是仙人打架吗?”


    “他竟真是魔修,为何刚才气焰那么嚣张?”柳大不解。


    被认为是魔修的男人更加不解,他好端端一个散修,从来没跟魔修接触过,怎么会沾染上魔族的气息。眼前的青云宗修士跟疯子一样,丝毫不听他解释,很快他就招架不住了。


    在抓到一个破绽之后,青云宗修士毫不留情地一剑刺穿男人胸口。


    男人低头看着胸口的剑,他不甘心。凭什么他兢兢业业修炼那么多年,到头来还是比不过宗门弟子;凭什么他要从小被人欺负,被人任意辱骂殴打。他想起跪地求饶的自己,被一群富家的小孩笑嘻嘻按在地上,滚烫的水浇在身上,脸上,那种钻心的痛楚。


    他突然仰天长笑一声,手抓住没入胸口的长剑,从指缝里滴下血线,另一只手使出最后一丝灵力,向前击出。


    青云宗修士以为他要临死反扑,拔出剑来挡。但男人的灵力已微乎其微,根本造成不了威胁,同样的,似乎那股不详的魔力也变淡了。


    男人没了剑的支撑,最终力竭倒地。


    “大哥!”一身形魁壮的男子刚到就见他大哥胸口喷血倒地的模样,目眦尽裂冲过来,“我跟你拼了!”


    而下一秒,就被剑贯穿而亡。


    ……


    柳絮是被人摇醒的,睁开眼时天已大亮,他爹正双眼通红看着他。


    而身后的小孩也都获救,被亲人们簇拥在怀。那些麻木许久的孩子见到久违的亲人,才终于发出嚎啕大哭声。


    柳十三蹲在他旁边,见他醒来,朝他粲然一笑,“我们获救了。”


    说完就被柳絮狠狠抱住,柳十三回抱住他,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柳絮松开,又跟他爹和大哥还有小米都轻轻抱了下。


    之后他才知道他们被关在离东胡岭不远处的一座荒屋内。而东胡岭是那男人的临时据点,堆着他在白柳镇附近庄落搜刮来的所有财物。这时候,那告病许久的官府老爷才姗姗来迟,张罗着物归原主的事。


    而青云宗的修士当晚就离去了。对柳爹答谢的财物珍宝也只是淡然道:“除魔卫道是我等职责,不必多礼。”


    只有柳絮在听闻那绑了他们的人是魔修后,低头思索了一阵。他突然问道:“那魔修叫什么名字?”


    柳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还真没听说。就连那人下的挑衅函上都没有名字。


    柳十三听到柳絮的问题,也扭头看了他一眼。


    “叫刘自松嘛。”县太爷先前在张罗着登记失踪人口,听到有人问随口一答。


    “哟,官老爷你怎么知道这人名字的?”柳爹啧啧称奇。


    县太爷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就捂着头哎呦连天起来:“哎哟我头疼病又犯了,不行了我得去看大夫了。那谁,你过来接替我指挥登记一下。”


    说完只留下被指名的县尉自个先跑了。


    “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柳絮没理会这边的闹剧,既然不是魔修寒雪,那么白柳镇就没有脱离危险。他必须强大起来,强到足够与那些魔修抗衡,强到再也没人敢来欺负他们。


    柳絮牵起柳十三的手,“回家吧。”


    柳十三回握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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