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插进心脏深处,行凶者便是黎安自己。


    话出口的那一刻,黎安其实有些后悔,他知道自己在后悔什么,因为所有的传言都还只是传言,季修铭没有亲口承认,他也没有亲眼见到。


    黎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句话没过脑子,下意识说出口。


    那一瞬间,黎安疯狂地希望季修铭能说些什么,挽留也好,盛怒也罢,或者两人趁着这个机会将从前的猜疑说开。


    然而季修铭什么都没说。


    一句话都没有。


    没有想象中的激烈,什么都没有,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季修铭在听见那句话后只是看了黎安一眼。


    ktv包间的光线实在太暗,黎安没能看清那一眼里含了些什么。


    黎安从凯爵出来的时候也不过八点多钟,路上散步的人很多,他一个人靠在护栏上,手间夹着一根刚点燃的烟。


    代驾来的很快,骑着车过来,确定单主没问题之后将那小车折吧折吧塞到后备箱里。


    代驾坐到驾驶位,从黎安那接过钥匙时了笑了笑,说:“好巧啊哥,没想到连着两天都能接到您的单。”


    黎安听见这话后也是一愣,对方的笑脸有些眼熟,遂也跟着笑了笑:“好巧。”


    “您这天天喝酒也是不容易。”代驾将车打着火,唠家常般地说,“现在这社会干什么都不容易,我这也是白天上班完了,晚上出来赚外快,哎,养家累啊。”


    黎安笑了笑。


    他没有家要养,父母各有各的生活,季修铭那边也不需要他养,而黎安自己不是一个重物质的人,所以体会不到那种为生计奔波的感觉。


    代驾是个自来熟的,第一次还能控制自己,第二次便停不下来,即便黎安只有偶尔给点回应,他自己也说得很开心,这样的人性格特别好,黎安有些羡慕。


    手机付款的时候,黎安多给了一些小费。


    进门时黎安没有开灯,身上只有一件半敞着的衬衫,和从包间门口捡到的西装外套。


    屋外的光透过落地窗投射进来,几乎可以将熟悉的客厅全部照亮。


    这里当真住了好多年了,黎安想。


    *


    进浴室前黎安开了空调,浴缸里的水温调的有些高,黎安喟叹着躺了了下去,身上的疲惫似乎都被热水托了起来。


    若换做从前,他肯定会在浴缸里睡一觉,直到水温变凉冻醒,但今天,他盯着天花板盯了将近一个小时。


    头发还在滴着水,黎安将毛巾围在脖子上接着,掀开被子靠坐在床上,原本想拿手机看看新闻,等头发干一干再睡,手指在的手机上滑动半天,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进到季修铭的聊天框里。


    界面上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在半个月之前,黎安加班一周没有回家,季修铭给他发了条消息让他注意分寸。


    虽说话听着不太好听,但也算是一种关心了,若是换个人或许会借着这个由头多聊上几句,或撒撒娇,或者抱怨,可到了黎安这里,就只有无趣地回了一个字——好。


    泡了澡后黎安身上每一个关节都卸了劲,酸痛的要死,昨天一夜折腾和今晚上季修铭拖拽差点将他直接拆了,这会儿暖烘烘的被子包裹着,身子陷在软软的床铺里没多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


    手机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屏幕逐渐变暗,眼皮即将合上时黎安突然想起韩永,他强打着精神给汪隋承发了条消息,问人现在怎么样。


    等了几分钟没得到回应,黎安将脖子上的毛巾扔到了床头柜上,裹紧被子,很快意识就变得昏沉。


    屋子里没有一点声响,黎安头一次觉得卧室空落落的。


    半梦半醒间,震动伴随着铃声突然响起。


    黎安闭着眼睛摸过手机,他以为是汪隋承的电话,结果界面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黎安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谁,在手上震动了三四秒后,电话接通。


    “您好。”


    电话另一头十分吵闹,黎安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有人应声。他将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眼,确定归属地是本地,应该不是诈骗电话,遂又拿到耳边说了句:“您好?”


    第二声,另一边终于有人回应。


    “黎安?来一趟凯爵……”后面声音再次嘈杂,黎安没听清接下来的话。


    即便对方没能将话说完,黎安也能猜到找他什么原因。


    他犹豫了一下,说一声:“好。”


    声音刚出,对方直接挂了电话。


    *


    凯爵的能容纳几十人的包间里,音乐轰鸣,气氛却十分诡异。


    棕色宽敞的沙发上,一头拐角处坐着一个男人。那人慵懒地靠着,小臂遮住眼睛,只露出锋利的下巴和修长的脖颈,漆黑的衬衫解开了两粒扣子,衣领微敞,性感的锁骨汇聚于中间后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窝。


    男人周身无一处不彰显着欲,而周围散发出压迫的气场却又很禁欲,矛盾、带着致命的吸引。


    若非满地的狼藉,和另一边沙发上坐着的整整齐齐的一排人,这场面倒真像是玩累后的中场休息。


    场面看起来还算和谐,但是气氛却过于僵硬。


    另一边角落里,顾言偷摸捏了下方白戚的腿,压着嗓子小声问:“电话通了?人什么时候过来?”


    那一下只捏了一点肉,方白戚疼得差点嚎叫声,好在理智先一步捏住了他的喉咙,让那一声嚎叫变成冷气嘶了回去。


    方白戚咬着牙说:“我能偷摸打出一通电话已经很不容易了,要命的事你还想让我说多少话?也不知道那个姓袁的他妈抽什么风,什么玩意都敢往眼前搞。人应该快到了,不过就那个姓黎的小子,你确定没问题?”


    “没问题。”顾言很确定,之后又顺手掐了一下方白戚,“什么叫那小子,小心修铭撕了你。”


    “撕什么撕,他俩分了是早晚的事,不是,你确定将黎安叫过来不会火上浇油?万一出点人命那……”


    方白戚的话还没说完,包厢的门被人敲响,一排人就像是葫芦娃一样整整齐齐地转头看过去。


    门被人拉开,一个身材高挑的人先进来了半个身子,看见整整齐齐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时先是一愣,而后很快调整好表情,对着这群人微笑地点点头。


    那人笑容温柔,白色毛衣和浅驼色的外套衬得他十分柔软,即便在这样嘈杂混乱的环境里,似乎也会凭空划出一方净土。


    方白戚张着嘴巴看着来人。


    许久不见,黎安比从前沉稳许多,身上那股柔和的气质并无减弱,反而更加内敛,一眼就让觉得很是舒服,饶是这帮人从前见过多次,再见面时也不由感叹,这样的人就应该养在家里做个温室的花朵,忙碌一天回到家后,有这么个人嘘寒问暖忙前忙后,再多的疲惫都能瞬间清空。


    怪不得这么多年季修铭都未曾放手。


    这几年,旁人都能看出来季修铭对黎安的感情已经淡如无物,即便如此黎安依旧是正宫。


    这样的人,换做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放手。


    那群人黎安并不全都熟悉,简单打个招呼后视线落在包间角落。正要朝着另一边季修铭走过去,身后房门紧接着被人推开,一道温柔的声音同时响起。


    “修铭,房间开好了,先过去……”


    进门的人一抬头正好对上黎安的视线,表情一愣,紧接着最后一个字变成了一声气音,“……吧。”


    那是个模样秀气的女孩,看样子年龄大概二十出头,是个热情洋溢的年纪。


    她看见黎安时的表情一愣,那样子明显是知道黎安身份的,在短暂的愣神之后显得有些无措。


    黎安其实没有多想,只当季修铭让人在楼上开了房间,只是不懂既然开了房还让他过来做什么。


    人已经到这了,再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思,黎安想着季修铭大概是喝多了,所以认识自己的就下意识给他打了个电话,不认识的就帮着给季修铭的开了房间,这才闹了乌龙。


    黎安在心里叹了口气,既然来了将人送到房间再走,结果他还没动,身边突然落下一道阴影。


    酒和烟草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其中还有一丝若有似无、十分熟悉的气息。


    长臂从眼前落下,那股熟悉的气味略过鼻尖后很快消散。


    季修铭路过黎安时脚步未有停留,好像没见到他一般,手臂自然地环过女孩儿的肩膀,用力将人揽到怀里,温柔地吻了下女孩的额发,沉声问:“哪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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