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百知面对面坐着,老者直接开口道:“我要见天下知真正的首领。”


    陈百知猛地攥紧拳头,“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老者甩甩手,“行了,你的能力我很清楚,天下知首领所表现出来的心计手段以及看问题的角度与深度,远远不是你可以做到的。”


    陈百知:……


    “我不能说。”


    老者眉头微蹙,“我会保守秘密,更何况,对于真正的高层来说,天下知的首领另有其人,这件事根本不是秘密。”


    陈百知抿了抿唇,“那也不行。”


    老者面色微沉,庞大的气势压得陈百知身体猛地一低,满脸通红,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浮现,可就是这样,陈百知仍死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算了,你先去和他商量一下,我等你。”面色微霁,心中对于那个未曾露面的首领越发的欣赏,手下调/教得不错。


    身上陡然一轻,陈百知有些踉跄,赶在落地之前用手臂撑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勉强站起,对着老者微鞠一躬,说道:“那晚辈先告退了。”


    努力站直身体,陈百知对着外面侍候的人员吩咐了一声,又对着老者恭敬地说道:“前辈,有什么事情尽可以吩咐他们,他们会尽量满足。”


    老者点点头,“你快去快回。”


    “是。”


    ……


    出了房门,王老连忙扶住陈百知,焦急地低声喊道:“少爷……”


    陈百知看了他一眼,王老连忙闭上嘴,默默地将陈百知搀扶到密室里。


    关上门,两人这才放松下来,王老连忙将一颗药丸放在陈百知嘴边,说道:“少爷,赶紧吃下。”


    将药丸吃下,一股温暖属实的灵气自丹田处升起,随后遍布全身,刚刚的酸痛与疲惫顿时消散了一半。


    打坐调息片刻后,陈百知第一时间将消息发给荀渊。


    “少爷,那位是来?”王老面露担忧。


    陈百知神情沉肃,“你猜得没错,他知道天下知真正的首领另有其人。”


    “而他今日便是来见首领的。”


    王老沉默了一瞬,声音低沉,“少爷没有将那位的身份说出去吗?”


    陈百知平静地说道:“自然没有。”


    王老有些急了,“少爷已经想要奉上真正的忠诚了吗?”


    “陈家虽不在乎地位,也可以对某个人短暂的效忠,但是陈家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甚至能够安稳度过千年前那次对世家的血洗,靠得就是永远不会对某个人某个组织奉上真正的忠诚!”


    “因为世界永远都是起起落落,而我们只要追求那个起就好了。”


    “少爷,忠诚没有什么好处,能够永久维持的只有利益与交易。”


    “但是,但是……天下知如此惊才绝艳……”陈百知声音低沉。


    “惊才绝艳的永远不在少数,少爷,世界在不断进步,后面的人只会越来越天才。”王老沉声说道。


    陈百知闭上眼睛,继续调息,“好了,王老,不用再说了。”


    “我会好好考虑的,更何况,我的立场并不代表陈家,王老你可以放心。”


    王老神情激动,“可是家主之位……该是您的啊,你何必为了一个修士牺牲那么多,早就说过了忠诚没有任何益处。”


    陈百知顿了顿,“我想赌一下,就赌那位可以一直‘起’。”


    “可是,如今高层已经派人过来,来势汹汹,看着就不好惹。况且我们做的事情本就是从他们身上窃取利益,他们来针对我们也无可厚非。少爷,对方的颓势近在眼前啊。”


    王老是真的想不明白,玩玩效忠的游戏也就罢了,真的下属还会在首领失势前大难临头各自飞呢,怎么他家少爷,未来的陈家家主,偏就要对一个修士献上真正的忠诚呢?


    其实王老的顾虑陈百知也明白,但是,他很清楚,荀渊是不可能真正失势的。


    调查了那么久,陈百知总算查出那位余老的身份——余玄剑,天衍剑宗的太上长老,和刚刚来的那位可是不相上下。


    荀渊注定不会有事,但是他自己呢?


    陈百知陷入沉思,陈家的家训他也知道,甚至深深地记得,宁做三姓家奴,不做忠魂枯骨。


    生死是陈家看得最重的事情。


    在生存面前,尊严,傲骨,诚信这些他们都可以抛掉,这也是他们可以在千年前那次血洗中幸运活下来的原因。


    如今首领的仇敌来了,有着余玄剑的庇护,荀渊自然不会有事,但是,说不定他就会被当成弃子。


    陈百知自嘲地笑笑,现在大概已经是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收到传讯玉佩的荀渊也懵了,说好的只有陈百知一个人知道的首领呢?


    这个首领的位置是透明的吧……


    抿了抿唇,荀渊冷静地回道:“不用紧张,看样子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


    收到消息的陈百知愣了一下,因为刚刚巨大的压力而产生的焦虑渐渐消散,理智一点点回笼,但现在的他还是没办法思考,只是回道:“为什么?”


    荀渊:?


    疑惑了一下,荀渊立刻明白了对方的压力,宽慰道:“对方的态度很暧昧,若是来找天下知麻烦,不必非要来找我,因为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你就是天下知的首领。”


    陈百知渐渐冷静下来,“也就是说,他是专门找您的。”


    其实他的恐慌无可厚非,不是谁都能在大乘期的强势威压下保持冷静思考的,尤其那位大乘期还来势汹汹,看着一点都不好惹。


    不过,现在找回理智的陈百知也有些惊讶,他居然真的没有说出荀渊的名字。


    明明知道即使说出对方的身份,荀渊也不会有事,因为有余玄剑,可他还是没有说。


    想了想,他还是解释一句,“您放心,属下并没有说出您的身份。”


    荀渊愣了一下,啊?


    他还在担心天衍剑宗的掌门能不能抵挡住这个陌生的大乘期,却没想到对方根本就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


    迟疑了很久,荀渊才回道:“做得不错。”


    这下他就有更多的操作余地了。


    其实他还想问问对方为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或许只是忘了吧,毕竟陈家的传统,他也是知道的——毕竟把小人做得如此理直气壮,偏偏还安稳活到了最后的家族,也是少见。


    当然,荀渊也知道,他们肯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就比如作为手下,不计较对方忠诚的话,陈百知是真的非常好用。


    没想到他没有问,陈百知却自己回复道:“首领,我相信您应该知道陈家的传统,原本我也是这样以为的,但是现在,我不想继续了,最起码,我不想一次又一次地背叛别人。”


    “我陈家也是世家,虽不能像许家一样有着玉石俱焚的决心,但也该有自己的骄傲。”


    一边回复着,陈百知笑着说道:“也许会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气节或是理想,虽然听起来很蠢,但是首领,请您相信我,天下知就是我的理想,我愿意为它付出生命。”


    “因为知道好用的手下除了我还可以有很多个,但是英明的首领却只能是您一个,所以,在那位前辈询问我的时候,我的确在想要不要牺牲自己来保全您,因为我知道您一定会把天下知发展得很好。”


    荀渊:……


    “……我知道了,我不会让你死的。”荀渊顿了顿,继续回道:“而且,你太小看自己了,事实上,天下知缺了我们两个中的谁都不行。”


    其实他只是负责提出新奇好用的点子,对于天下知的真正经营,他一窍不通,没有陈百知,所谓的天下知就只是空中楼阁,只存在幻想与设计中的产物罢了,远不会达到现在的规模。


    “好了,那位前辈也等得足够久了,你把我的传讯玉佩交给他吧,我们俩单独聊。”


    将心中的担子全部卸下,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的陈百知此时格外的平静,“是。”


    ……


    看着摆到自己面前的传讯玉佩,老者有些懵,手指在上面点了点,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传讯玉佩。”


    “我知道是传讯玉佩,我的意思是,你的首领只打算通过这个和我联系吗?”老者话里蕴藏着怒火,磅礴厚重的威势一瞬间向着陈百知压来。


    身形踉跄了一下,陈百知冷静地回道:“这是首领的吩咐。”


    “……啧”老者不满地说道:“算了,希望最后你的首领能够让我满意。”


    不过这家伙,此刻竟有些不像陈家的人。


    只用了这么短,那位不敢露面的首领就将对方的心态调整好了?


    老者活了很久,见过太多的修士,对修士情绪的变化十分敏锐,之前陈百知的坚持更多的是一种下意识地不满,不过现在,倒确实有几分真心。


    有意思,能让陈家的人心甘情愿地奉上忠诚,这位首领的手段,真是可怕啊……


    老者笑了笑,现在他更期待和这位首领的谈话了。


    毕竟,和稳重成熟却又敏锐深沉的修士聊天总是令人愉悦的。


    算了,那就勉勉强强原谅他的怠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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