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小萝卜头又是憧憬又是好奇,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却都不太敢靠得太近。
只远远地睁大眼睛瞧着,亮晶晶的眼神粘在越野车上,怎么拔都拔不下来,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直到驾驶座的车门开了,一个剑眉星目的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军绿色短袖,气质里带着一股锋锐的冷意,让人看见第一眼便忍不住害怕。
“啊!这是谁?”
“军人叔叔!是军人叔叔!所以这是大军车吗!呜呜呜呜的大军车!”
“他好凶,会不会打我们!”
小萝卜头们都被他吓到了,下意识又往后逃窜了好几步,躲在小伙伴的身后悄悄观看着他。
这个时候,坝子上开会的大人们也到了,看清男人的模样,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没认错吗?这不是宋老太家最有出息的老大,去当了兵的那个?”
“对,就是他!我记得好像叫宋剑,已经三年多没回来了。”
“我的个乖乖,宋剑可真有本事,这都开上大汽车了!宋老太以后可是有的福气要享!”
“宋老太,明珍妹子,快过来,你家宋剑回来了,还是开着大汽车回来的!”
宋剑虽然三年多没回来,皮肤又黑了一个度,变成了深深的古铜色。
但他气质特殊,无论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老太太,还是高一个辈分的叔叔、婶子,同龄的姐妹兄弟,都很快认出了他。
没一会儿,热心的村民便喊起了宋剑家里其他人的名字。
与此同时,还不忘借着把自家皮实的小子、姑娘搂进怀里的动作靠近,瞅着越野车舍不得撒开眼。
宋老太只生了宋剑和宋钢两个孩子,年纪轻轻便守了寡,所以宋家的人口十分简单,相互的关系也都非常不错。
宋老太她们赶了过来,看见宋剑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掉了眼泪。
宋老太更是一把抱住他便哭着喊:“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宋剑身体有些不明显的僵硬,面对嚎啕大哭的宋老太,手足无措地顿在了原地。
还是他的妻子明珍帮忙缓和了局面,安抚了泪流不止的宋老太,无比复杂地看了眼宋剑,才垂眸转移了话题。
“你这次是放假回来?这开的车是?”
宋剑找回了自己的思绪,沉声解释道:“这不是我的车。”
明珍好笑地抬头看他。
她当然知道这肯定不是宋剑的车,大概是部队里的军车?
只是怎么被宋剑给开回来了?不会违反什么规章纪律吧?
就在她开始有些担忧的时候,宋剑的声音宛若惊雷一样劈进了她的大脑,让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是明璃的车,她刚好顺路回来捎上我们一段。”宋剑顿了顿,补充道:“明璃,你应该记得的。”
明珍瞬间睁大了眼,瞳孔放大,嘴唇不住地打哆嗦,却是开不了口说不出话。
明璃?她怎么可能不记得明璃!
那是她一手带大的三妹,从小和她睡一个炕,最漂亮乖巧懂事的三妹!
明璃?怎么可能是明璃!
她猛地转身,灼灼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越野车的方向,好像快要将车门烧出一个洞来。
越野车内,明璃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能感受到胸腔处“砰砰砰”急速跳动的声音,心脏好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近乡情怯。
她的背后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握着车门的手都在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
哪怕是曾经面对价值几亿美金的生意,她也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紧张过
。
因为在乎,所以胆怯,但终究还是要鼓足勇气去面对的。
明璃将肺腑里的那口气缓缓地吐出来,推开了越野车的门。
她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车外的二姐明珍。
二姐和以前的五官变化不大,只是长开了些,变得更加的温柔好看。
左右两边的麻花辫乌黑柔顺,从耳后垂下落在肩头,深蓝色的布料是最简单的设计,却衬得她清秀漂亮、身形窈窕。
是她的二姐。
明璃眨了眨眼,突然感觉鼻子酸酸的,喉咙也有些哽咽。
明珍则更不用说,整个人像是被点穴一样顿在了原地。
她的三妹,小的时候就是兄弟姐妹里最好看的一个,现在出落得愈发精致。
俏生生的站立在那里,像是山头绽放的最妍丽的那一朵花儿。
远黛一样的眉眼、小巧玲珑的鼻子、玫瑰花一样的嘴唇,没一处生得不妥帖,组合在一起更是好看的不得了,漂亮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似的。
十年啊!一晃十年过去了!
十年前,璃璃离开家的时候才刚刚十岁,跟着的又是只长年纪不长心智的不靠谱小叔。
这十年里,她背井离乡,一个人在陌生的漂亮国得有多害怕!多么想家!
恐怕晚上的时候不知道在被窝里偷偷哭过多少次,抹过多少眼泪。
又是付出了多少的精力和心血,受了多少的苦,才能从漂亮国回到了家。
明珍吸了吸鼻子,看向明璃的眼神里满是心疼,像是在看什么地里孤苦无依的小白菜似的。
越脑补,她就越觉得明璃委屈,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
她几步上前,紧紧地将明璃抱在了怀里,哽咽的声音里是止不住的颤抖:“璃璃……璃璃……”
“二姐,是我。我回来了,我回家了!”明璃回抱住她也落了泪,水洗一样清澈的杏眸里却含着温暖的笑。
是的,她回家了。
在回家之前,她对家人充满了思念和期待,同样也掺杂着无法诉诸于口的忐忑和心慌。
十年未见,记忆总是不自觉地加了许多层美好的滤镜,美化了诸多细节。
她和家人的相处会不会远远没有想象的那般美好?而是生疏、尴尬、相顾无言。
但如今站在家乡的土地上,感受着二姐明珍带着些皂香味儿的温暖怀抱,她提在空中的心却悄然落在了地上,说不出的踏实。
十年过去了,她的家人都变了,却也都没有变。
父亲仍是她的父亲,母亲仍是她的母亲,她的姐姐和妹妹、哥哥和弟弟,也同样依旧关心着她、在意着她。
在她思念着他们的时候,他们的心里也在想着她,从未遗忘过。
明珍还在抽泣流泪,明家的其他人也赶了过来。
看着不远处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背影,尽管还没能认出来她是谁,却已经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
“那是……”
“明家婶子,你没看错!那就是你家的璃璃,十年前被拐卖的那个,她自个儿长大找回来啦!”
有热心的村民帮忙解释。
七十年代正是运动闹得最厉害的时候,明黎和明璃是搭了华裔女富豪的线偷渡出的国。自然是瞒得紧紧的,一点口风都没有露。
哪怕是在第三生产大队,除了明家一家人,没有让旁人知道半分。
乡里乡亲们都以为是二十一岁的小叔明黎耐不住饿,偷了最漂亮的小侄女明璃,把她拐卖出去然后跑了,还同情了明老二好长一段时间。
毕竟明黎这人在村里名声一向不怎么好,几乎是不靠谱的代名词。
虽然模样
生得一等一的俊俏,却是绣花枕头一个,内里是个草包,还好吃懒做,干不了一点活儿。
二十多岁的男人连人家十来岁的半大小子还不如,一天就赚两三个工分,压根和正经人三个字沾不着边儿。
倒是可惜了明老二,可惜了可怜的小姑娘明璃。
村里人唏嘘感叹,徐枝却是一点听不见了,她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了那个纤细的背影,其他都是黯淡的黑白。
此时的明璃刚从明珍怀里抬起头来,便又对上了徐枝通红湿润的眼睛,原本止住的泪又开始簌簌而落。
“璃璃啊!我的璃璃,真的是你!”
徐枝身形摇晃,颤颤巍巍得差点没能站稳,满心满眼只有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
“妈,是我,我是明璃,我回来了。”明璃几步过去扶住了她,手心的温度透过相贴的肌肤传递。
徐枝却是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只知道紧紧地抓住明璃的手,一点儿力度都舍不得松开。
是热的!不是梦!她的璃璃回来了!她的璃璃真的回来了!
明老二就站在徐枝的右边,头发微微有些花白,脸上也出现了一道道岁月的沟壑。
他停顿了许久,没像妻子那般激动,只用布满粗茧子的手掌拍了拍明璃的肩膀,动作很轻,似乎生怕把她伤着了。
语调却莫名的沉重:“回来了。回来就好!”
明家大哥一个二十四岁的大男人,儿子都三岁了,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粗糙地擦了把眼睛。
更小的一辈尚且懵懵懂懂。
从未见过明璃的他们,只是或站在父母的身旁,或被父母抱在怀里,仰着头好奇地观察着她。
……
痛痛快快地哭过了一场,明老二和徐枝赶紧拉着明璃回家。
原来的明家只是三家稻草房,后来添丁进口,三间房子实在住不开,加上条件好了不少,进行了陆陆续续的扩建。
稻草房改成了红砖混合着泥土胚,当中央是一间敞亮的堂屋,堂屋两侧分别建了两间房。
左边的第一间住着明家大哥明瑞、他媳妇儿还有儿子、闺女。
大儿子明亮已经三周岁了,也不需要爸妈带着睡,经常会和爷爷奶奶睡一张床,只是偶尔才过来陪陪明瑞夫妻。
左边的第二间住着明家四弟明珀,已经有了对象,准备找媒婆上门商量婚事。
空间倒是不小,只是里面除了一张木板搭成的床便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
右边的第一间空间最大最宽敞,住的是明父和徐枝,里面靠墙有两个高大的红木柜子,那还是徐枝嫁进来的时候明家给打的。
右边的第二间住的是明家五妹明珊和明家小妹明九月,所以打了一张稍微大点儿的床。
不过明珊在县城上高中,平时的时候大多住校,也就周末放假才回来,大部分时间是明九月一个人住,空间相当的宽敞。
十年未见的女儿回来了,徐枝心里自然是激动得不得了,也不像往日那般抠抠索索的。
之前的晚上都只是清汤寡水混个水饱,毕竟有的吃都不错了。
吃完了就睡,太好了那不是糟蹋了?
她这样的行为在村里还算好的,大队里许多掌家的老太太们过得精细,哪怕是这两年收成好了,但是家里还只是一天两餐。
中午那顿吃了,晚上这顿便可以把裤腰带扎紧点挨过去,反正白天的活计重,饿着肚子也能呼呼大睡。
但徐枝今儿个可不一样。
那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拿着钥匙开了最宝贝的储藏柜子上的大锁头,把之前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吃的好东西全拿了出来。
“璃璃啊,在外面站了这么久,你是不
是渴了,来喝点红糖水。”
徐枝的眼睛还红通通的,因为哭泣有点儿发肿,看向明璃的眼神里却满是慈爱,笑容像是掺了蜜水一样甜。
红糖可是个精贵玩意儿,得要专门的红糖票才能买到,大多时候是孕妇怀孕坐月子时候的好补品。
她这点儿红糖,还是和嫁到公社的明三姑换的票买的,平日里都锁在柜子最深的地方,旁人甭想碰着儿一点。
哪怕是给明四弟明珀对象准备的糖水,用的也只是白糖。
但面对明璃,徐枝可一点不心疼东西,用勺子舀了几大勺放进搪瓷缸里,又兑满开水搅匀了,才递到了她手里。
“来,端着喝。慢点喝,别着急,有点儿烫!”搪瓷缸有专门握着的手柄,拿起来方便。
这还是之前明大伯送来的,他是第三生产大队的队长,负责肯干,经常在公社里拿优秀,每年都有搪瓷缸奖励。
明大伯作为长子,对父母孝顺,对弟弟妹妹也大方。
明三姑嫁出去了,明小叔明黎又出了国,明大伯有点儿好东西都想着分给明爷爷、明奶奶和明父明老二。
这不,得了多的崭新的簇花搪瓷缸,孝顺了父母以后,没给自家的儿子女儿,而是送到了明父这里来了。
徐枝爱护东西,搪瓷缸每次用了都拿开水冲洗干净,至今还和崭新的一个样儿,表面还印着红漆的五个字——“劳动最光荣”。
但红糖水这种东西,就是越喝越渴,一点都不润嗓子。
明璃哭了这么一场,又情绪激动了好一会儿,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红糖水,而是一杯温热的凉白开。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徐枝的一腔心意。
此刻,她对明璃充满了心疼和弥补之意,恨不得把自己认知里拥有的全部好东西一股脑塞给明璃。
明璃接过红糖水抿了一小口,秀气的黛眉瞬间舒展,满脸都写满了惊艳和欢喜:“妈,真的好甜!谢谢妈!”
“哎呦,甜就好。这可都是供销社里最精细的红糖,妈精挑细选过的,保证有营养!”
徐枝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像是孩童般的得意和炫耀。
“妈真厉害,有眼光!”明璃竖起了大拇指夸赞,言语里都是真诚的味道。
“哪有,一般一般。”徐枝谦虚地摇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
明璃双手端着红糖水搪瓷缸,往徐枝的方向靠了靠:“妈,我说得都是真的,不骗你!”
“我之前也喝过红糖水,但都没有你冲的这杯好喝。一口喝下去,好像从头到脚都舒坦了。”
“哎呦,你喜欢就好,以后妈天天给你泡。”徐枝红着眼睛开心地搂着自家女儿,感觉又要落泪。
这就是一杯普通的红糖水,顶多更香更甜些,但明璃这模样却是真喜欢,得是在外面吃了多少的苦啊?
明黎那个小叔子她知道,骨头缝里都是懒的,绝对不可能有照顾明璃的心。
相反,明璃照顾他还差不多。
她都听人说了,漂亮国的人都是野蛮人,有钱人吃肉都是吃生的,上面全是红血丝,更不用说其他的了。
她可怜的璃璃啊!
徐枝又开始眼泪汪汪,明璃立马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让自家妈产生了一些脑补和误会。
她既感到无奈又感到温馨,恐怕也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能通过各种各样的细节总感觉你受了委屈。
“妈,这红糖水是好喝,但我也总不能一个人吃独食。大哥、二姐她们就算了,但还有我的侄子侄女,你的孙子孙女和外孙女呢!”
明璃机智地转移话题。
徐枝顺着她的视线,扭头看了过去。
可不是!
无论是明大哥明瑞家的一对兄妹,还是明二姐明珍家的一对双胞胎姐妹,都压根抵挡不了红糖水甜香味儿的魅力。
小孩儿们眼巴巴地仰头瞅着,眼睛里的渴望和期待几乎化成了实质。
尤其是最小的那个,明大哥明瑞家的小女儿明月,才刚一周岁多,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流口水了,胸前戴着的口水兜都被打湿了。
徐枝皱了皱眉,心疼地看了眼袋子里所剩无几的红糖,嘟嘟囔囔地抱怨:
“一个个的都是败家的玩意儿!知道红糖多贵吗,你们小姑好不容易才能回来,这点儿东西还和她抢!”
“不抢不抢,给姨妈喝。”明二姐明珍的大女儿宋欢被教得很好,哪怕嘴巴里都在泛口水,还是乖巧懂事地摇头。
徐枝轻轻地哼了一声。
虽然心里面还有点舍不得,但到底都是自家疼爱的孙子辈,没法子让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空看着。
只是让她去分明璃搪瓷缸里的红糖水,她又实在舍不得,于是骂骂咧咧地就去开碗橱,打算给她们再泡上几碗。
但这次她可舍不得再泡明璃搪瓷缸里那么浓的,捻上一小撮尝个味道就不错了。
“妈,不用再新冲红糖水了,在我这儿倒出来些就行。”
明璃把还有些烫手的搪瓷缸搁在了桌上,解释道:“我就沿着杯沿喝了一小口。”
“怎么,他们还敢嫌弃你不成?”徐枝重重地把干净的碗朝桌上一放,恶狠狠地凶了小孩儿们一眼。
“不会不会。”宋欢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的。
妹妹宋喜,还有明大哥明瑞家的大儿子明亮,也都咕噜噜地快速摇头。
最小的明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哥哥姐姐们摇头,自个儿也乐呵呵地跟着学起来,露出一口还没长齐的小奶牙,可可爱爱的。
徐枝这才满意,又对着自家女儿说:“没事,你喝你的,我再给他们泡。”
“妈,真的不用。”明璃哭笑不得,她本来就渴,这么一杯浓红糖水下去,肚子鼓了,嗓子也要冒青烟儿了。
想了想,她亲密地挽住了徐枝的胳膊,软声道:“妈,我知道你这是心疼我,但晚上你不是还要给我烧好吃的吗?”
“红糖水虽然好喝,但是也比不上妈做的那些好菜好肉呀。喝了红糖水,我肯定就吃不下那些好吃的了,这不是亏本了吗?”
话音一落,她自个儿都有些怔楞。
哪怕只算八十年代这个时空,她也已经二十岁了,不再是个孩子。
可是朝徐枝撒娇卖乖的这套动作,她却做得自然而然,没有半分的僵硬或者凝滞。
徐枝却没像她那样想得太多。
女儿再大,在父母眼里也都是个孩子,更何况她在明璃的人生里缺席了十年,正是对她的撒娇最受用的时候。
“也是,是妈想岔了。”徐枝被说服了,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可不是,晚上可不得烧点好吃的硬菜,要是璃璃喝红糖水喝饱了,那她得哭到哪里去?
她拍了拍明璃的肩膀,眼神骄傲,夸道:“还是我家璃璃最聪明!”
这才把收拾出来的四个蓝边白底碗搁好,倒了“劳动最光荣”搪瓷缸里的红糖水。
红糖水份量不太多,浓度都不低,她索性又添了白开水搅匀了,端下来分别递给四个小孩儿。
四岁多的宋欢、宋喜和三岁的明亮已经懂事,踮着脚接过红糖水,甜甜地喊了句“谢谢姥姥/奶奶”,珍惜地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
哪怕是又掺了白开水,但碗里的红糖水还是甜滋滋的,特别的美味。
明月则太小了,还得要明大嫂抱在怀里喂。
不过她年纪小,胃口可不小,眼神机灵得很,咕咚咕咚喝着红糖水,竟还是第一个喝光的。
“妈,你尝尝这个红糖水的味道,甜不甜?”明璃捧着搪瓷杯,笑盈盈地凑到了徐枝身边。
徐枝一愣,难道是因为倒了一些出来所以不甜了?
可是不应该啊。她在碗里加了水,可没在搪瓷杯里加水,按理说应该是下面的糖水最甜才对。
顺着明璃的动作,她下意识端过搪瓷杯喝了一口。
甜蜜蜜的,是她十几年都没尝过的滋味儿!
红糖票难得,偶尔买了红糖,也大都是攒给坐月子的孕妇或是生病的孩子的。
徐枝舍不得给旁人喝,自己就更舍不得喝了,上一次喝还是她生老小的时候,一晃也十多年了。
这年头甜味儿稀罕,嘴巴寡淡,谁都喜欢,哪怕徐枝已经四十多岁了也不例外。
她当着家,操心着一大家子的伙食,管着钱过得精细,儿女过得苦,她自个儿只会更苦。
孩子们都长大了成了家,心里记挂着自己的对象、媳妇儿和后代,对父母关心就少了。
嫁的明父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一杆子打不出三个屁来,虽然对她没话说,但从来没说过什么贴心话。
哪里有像明璃这样的,喝一杯红糖水,还想着拐弯抹角地劝她喝上几口?
“明璃啊,我的好明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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