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琪和梁又薇情同姐妹,她一早便知道梁又薇要嫁进谢家,虽然有点可惜梁又薇不能嫁给自己的双生弟弟,但嫁给谢权也不错,勉强能算得上姻亲,日后好歹也还算是一家人。


    可她万万没想到,中途会忽然冒出来一个蒋姒,抢走了原本属于梁又薇的姻缘不说,如今竟然还恬不知耻地跑过来给爷爷贺寿。


    谢思琪眼睛长在头顶上,像她这种世家大族的小姐最厌恶的就是私生子女,早些年,他父亲也昏了头竟然想把在外边的私生子带回家入族谱,若不是爷爷不肯,岂不是她也要步梁又薇的后尘,被一个见不得光的贱东西压着,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思及此,谢思琪的厌恶更深,她是打从心眼里瞧不上蒋姒这种男人风流过后留下来的肮脏产物,并笃定是蒋姒用了什么龌龊手段才抢走了原本属于梁又薇的婚约。


    “谢思琪”蒋姒好像根本没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淡然自若地笑了声,“这门亲事是我外祖订下不假,却也是经过了谢老爷子首肯的,如今你在这里大放厥词说我不配,岂不是说谢老爷子昏庸愚昧,瞎了眼才千挑万选,选中了我这么一位孙媳妇?”


    在谢家,谢老爷子就是绝对的权威,他做的决定是绝对不容许任何人置喙的,谢思琪被她说得一愣,不由有些后怕,对谢老爷子的畏惧已经深深刻在了骨子里,她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语气飘忽,倒是没了那份盛气凌人的嚣张气焰,“你少在这里强词夺理,刻意扭曲解读我的话,我可没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蒋姒不紧不慢地说,“你拦着我,不让我进去给谢老爷子贺寿,一会儿说我身份存疑,一会儿又说我不配登门拜访,要不是打从心眼里觉得谢老爷子识人不清,你又何必跟我在这里多做纠缠?”


    谢思琪感觉自己好像被绕进了一个怪圈里,她想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辩解,说又说不赢,没能让蒋姒羞愧难当,倒是把自己气得不轻,她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气得双颊泛红,可是良好的家教,又让她没办法说出更加难听的话来,她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你…你真是不要脸!”


    “谢谢夸奖。”蒋姒笑盈于睫,好像是受了什么夸赞一样,欣然接受。


    “……”


    谢思琪气得不轻,过了许久,她才哼了声:“少得意了,你抢了别人的东西迟早要遭报应的,等又薇回来,你……”


    “她回来又能怎样”蒋姒眸色冷了下来,嗤笑出声,“你以为只凭着一个梁又薇能改变什么?让你爷爷改变心意吗?”


    如果这桩婚事这么好解决,会因为一个人而轻易改变的话,她又何必从梁家搬出来?


    梁又薇还在国内的时候,外祖也没有因为她而改变这个决定,正如谢权所说,如今谢家和梁家利益牵扯颇深,能顺利解除婚约的可能性实在渺茫。


    蒋姒越过孙叔上前,缓步走近,谢思琪抱着猫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蒋姒停在她身前,眸光冷淡疏离:“如果她真的有这个本事,那我倒是求之不得,你大可以转告她,就说我随时等着她来拿回她认为的,隶属于她的东西。”


    因为她忽然逼近,谢思琪僵着身子不动,一时竟也忘了要反驳。


    蒋姒垂眸看了眼,她怀里抱着的那只波斯猫脸扁平,倒是一双猫瞳剔透清亮,正歪着脑袋看她,似乎是在打量她,见她看过来,又懒懒地耷拉下眼睛,窝在谢思琪怀里一动不动,只有垂着的尾巴,不时在虚空轻扫而过。


    蒋姒神思恍惚地回想起,刚回到梁家的时候,没人管她的死活,也没人搭理她,她和梁家格格不入,也很不习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生活,夜里偶尔睡不着的时候,会到小花园里逛逛。


    那时候,负责在梁家打理花圃的园丁也养了一只猫,那只猫倒不是什么品种猫,只是一只很普通的三花猫,毛色杂乱,嘴巴周围还有块大大的黑斑,虽然长得丑,性格却很温顺,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躲在枝繁叶茂的绿植从里,探出小脑袋来,谨慎又好奇地打量着她。


    也许是察觉到没有危险,小小的身躯才从茂密枝从里钻了出来,迈着敏捷地步伐走过来,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安慰她。


    团子是她在梁家唯一的精神慰藉,她经常会背着梁家人,深更半夜地到小花园里找团子玩。


    后来,那只叫团子的三花猫,就没了。


    就是那个暴雨夜过后,她生病住院休养了一段时间才回到梁家,到了小花园却没有没找到团子的身影,她过去问园丁,园丁支支吾吾地告诉她,说那天雨下得太大了,小花园后门被狂风顶开,团子从后门跑了,一直没回来。


    跑了?团子胆子很小,那天晚上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就连人都不敢往外走,一只猫又怎么可能窜到雨里偷偷跑掉呢?


    是啊,一只胆小如鼠的猫怎么会自己偷跑呢?除非有人刻意把它放走,她后来才知道,是梁又薇硬要园丁将团子抱过来给她看看,团子因为从前流浪的时候,被人虐待过,所以很害怕跟生人接触。


    梁又薇不顾已经炸毛弓起背呈防御攻击状态的团子,伸手去抱它,结果不小心被团子挠了一爪子,她被抓破了皮,梁家人小题大做,好像团子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伺候梁又薇的保姆,拿着鸡毛掸子追着团子抽了几下,一直追到了小花园,团子无处可躲,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被梁又薇的保姆提着后颈皮像扔垃圾一样,从小花园后门扔了出去。


    自那天之后,就再没人见过团子了,梁又薇的保姆笃定地说,团子是自己跑了,跑?它跑得动吗?被打得伤痕累累,站都站不起来了,又怎么会有力气逃跑?


    团子死了,她知道。


    为什么梁又薇要去碰团子呢?她喜欢猫吗?如果真的喜欢,梁家人会替她找来毛色更漂亮性格更加温顺的猫供她挑选,她喜欢团子吗?团子在梁家待了很多年,在她回到梁家之前,团子就已经在梁家生活了,如果真的喜欢,又怎么会视而不见这么多年呢?说到底,梁又薇只是见不得任何东西和自己太过亲近罢了,哪怕是畜生也不行。


    所以……


    她疯了一样掐着梁又薇的脖子,有那么一刻,她在想,既然活着这么累,那就死了算了,不过就是死,她也要拖着梁又薇一起下地狱。


    可惜……


    梁又薇没死,只是被吓得不轻。


    梁家人或许是猜到了原委,为了弥补也好,还是为了彰显对她没有偏心也好,在那之后,找来了一只比团子更漂亮的三花猫还给她。


    但那又怎样?团子就是团子,没有任何猫能替代。


    蒋姒没接受梁家人虚伪的补偿,也再没踏足过小花园。


    她没再养过猫,就是离开梁家以后,也没有再萌生过要养猫的念头。


    喜欢是克制谨慎的,是不能被人知晓的。


    她没办法确定自己能够再对一个新的小生命负责,所以宁愿不要,也不想重蹈覆辙。


    ……


    蒋姒垂眸看着谢思琪怀里的猫,倏地笑了声:“你这猫,养得不错。”


    “……”谢思琪跟看神经病一样盯着她看,下意识地侧身,将猫往身侧藏了藏。


    “梁小姐,时间好像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先过去吧?”孙叔适时解围,提醒了一句。


    蒋姒颔首:“恩,走吧”


    谢思琪撸着怀里的波斯猫,波斯猫惬意地眯起眼睛,懒洋洋地窝着不动,谢思琪觑了眼蒋姒离开的身影,小声嘟囔:“她是不是有病?竟然夸我猫养得不错……”


    谢思琪忽然觉得蒋姒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吧?


    “对了”已经走上台阶的蒋姒忽然回身,眉眼弯弯地说了一句,“猫不错,就是主人差劲了点。”


    “……”


    谢思琪怒目圆瞪,生气地嚷嚷:“我可是谢家大小姐,你一个生身不详的私生女,竟然敢说我差劲!”


    蒋姒不在意地轻笑了声,转身离开,窈窕身影没入夜色。


    见蒋姒没回应就直接走了,谢思琪暗自赌气,皱着眉头,不甘心地低声嘟囔了句:“果然还是很讨厌,讨厌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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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里,鬓发花白的老人和清雅矜贵的年轻男人端坐棋桌两侧,各占一方,白发老人执黑子,犹豫地将手中棋子压置于棋盘一隅,语气格外威严,“听说你收购了一家小娱乐公司,这件事怎么没有提前跟我商量?我不是说过,不许你们插手娱乐产业吗?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年轻男人并未言语,毛色混杂的三花猫温顺地蜷缩在男人腿上,尾巴垂落搭着笔挺西装裤,他垂眸觑着棋盘,没有过多犹豫就果断落子,骨节分明的手摸了摸三花猫的脑袋,三花猫舒展了身子,懒洋洋地仰起了小脑袋,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谢权这才出声:“爷爷,我们做生意最忌讳固步自封,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错过了良机,只会满盘皆输。”


    老人皱着眉,低头看着棋盘观摩了许久,最后他不得不服输,长长叹了口气道:“我输了,真是不服老都不行,你的棋艺当初还是我教给你的,如今我竟已经赢不过你了。”


    谢权眉眼淡漠如常,赢了棋也不见有半分骄矜喜意。


    从前,谢老爷子见他小小年纪就这么能沉得住气,懂得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他倍感欣慰,只道是终于找到了个以后能承担起谢家这个重担的好苗子,如今看来,他这长孙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冷清了。


    “算了”谢俞清愿赌服输,也妥协了,“你的事我也不会再管,至于和梁家那个小丫头的婚事,当初既然是你主动去求来的,如今你要是想办就尽快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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