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录节目的几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下,苏航越解释越撇不清,索性也不说话了。


    只是他们来得晚,包间基本上坐满了,只剩下两个靠门的位置,苏航率先走到了两个并排的位置,拉开其中一张座椅道:“蒋老师,坐这儿吧”


    话还没说完,节目总导演罗嵩就掩唇咳嗽了下,清了清嗓子说:“蒋老师,要不你跟我换个位置吧,我这年纪大了坐在角落里闷得慌,坐门口正好能透透气。”


    罗嵩这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半个小时前接到那位沈特助的电话,知道上边那位要过来,说是要跟他谈谈新节目的事,联想到叶青之前提醒过的,蒋姒对那位来说很重要,他心里顿时有了底儿。


    要跟他谈“喜乐街”重启的事,恐怕只是个幌子,过来探班蒋姒才是真。


    罗嵩说着就站起了身,只是还没等他往外走,没眼色的唐明宇就跟着站了起来,误以为他是真的想换个透气点的地方,故而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说:“罗导,您坐这儿吧,这靠着窗口能舒服点。”


    罗嵩皱眉刚要说点什么,余光瞥见蒋姒已经挪步走向了苏航,她大大方方地在苏航拉开的位置上坐下,礼貌性地颔首说了句:“谢谢。”


    苏航眉眼飞扬,恍惚间都能让人萌生一种错觉,就好像只乖巧的大狗狗,被主人青睐以后,身后原本无精打采垂着的尾巴开始疯狂摇晃。


    罗嵩骑虎难下,本来是想讨好谢权,卖个人情,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没好气地跟唐明宇换了个位置坐下,唐明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罗嵩为什么绷着脸看起来一脸的不高兴,他迷迷糊糊的走到了罗嵩原本的位置坐了下去。


    蒋姒并非看不出来罗嵩的用意,但她不想,亦不愿成为别人顺水推舟送出去的“人情”,好像她是一个能随时被人拿来随意交换的“物件”一样,毫无人权。


    饭局上,你来我往的,说得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闲散谈资。


    蒋姒很少说话,也没什么胃口,她坐着的这个地方正是出风口,夏天冷气开得足,吹了会儿就有点受不了,她搓了搓裸露的胳膊,动作幅度并不大,几乎没有人注意。


    苏航见她一整夜都没吃什么东西,故而小声地问:“蒋老师,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蒋姒摇头,淡声解释:“不是,我最近没什么胃口,吃不下。”


    苏航看了眼,满桌食物基本上都是荤腥油炸类居多,就连青菜都是用宽油炒出来的,所以看着才会色泽明亮,这对胃口不好的人来说,看着的确是没什么食欲。


    没多想,他便多叫了一碗海鲜粥,服务员送粥进来时,包间里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苏航立刻起身,将海鲜粥端到了蒋姒面前说:“你尝尝这个,他们家的海鲜粥是用新鲜膏蟹熬煮出来的,味道很好。”


    见状,已经吃饱喝足的唐明宇靠着座椅,看着苏航对蒋姒嘘寒问暖的模样,挑眉笑着调侃道:“哦,航仔怎么只叫了蒋老师的份啊?我们没有海鲜粥吗?”


    苏航被呛了下,红着脸解释:“蒋老师胃口不好,喝粥好消化一点,你要的话,我也帮你点一份。”


    唐明宇和苏航私下里本来就是朋友,开玩笑开惯了,也没什么忌讳,他摇头笑了声,“真体贴啊,以前你跟我出来吃饭,可没这么细心啊”


    苏航对蒋姒抱着什么心思,在场的人心知肚明。


    录节目的时候,苏航就差明着对蒋姒表白了,这会儿对人殷勤一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众人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忽地,包间内响起一道清冷男声,“海鲜粥撤掉”


    清雅矜贵的男人神色淡漠,语气如常,他抬眸看了眼服务员说:“送盅燕窝粥过来,她海鲜过敏。”


    众人皆是一愣,尤其是苏航有种不知所措地尴尬,他嗫嚅着出声道歉:“对不起,蒋老师,我不知道你对海鲜过敏。”


    “没事。”本来苏航和她也不熟。


    何况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海鲜过敏,还是那年梁又薇参加小提琴比赛拿了奖,梁家人为了替她庆祝,特地从法国请回了大厨,所有餐点都是从各地采购空运回来的新鲜食材现场制作,就为了能满足梁又薇挑剔的味蕾。


    她记得那个法式大厨最拿手的是法式焗龙虾,龙虾挑选的是法国蓝龙虾,佐以新鲜昂贵的鲟鱼子酱。


    味道如何,她记不清了。


    只知道吃完那顿天价的法式大餐以后,深更半夜,她就开始浑身瘙痒,起初还只是脖子很痒,继而是手臂和脸,等到医院,她全身上下遍布密密麻麻的红疹。


    医生说她那是过敏症状,起红疹、喉头水肿,如果再晚一点到医院,会有生命危险,在询问她之前有没有吃过或者触碰过什么以前很少接触的东西时,她才知道,原来她对海鲜是过敏的。


    不过这件事除了少数的梁家人知道以外,外人根本无从得知,毕竟这事儿,是她回梁家后不久发生的,梁家人怕传出去会让外人觉得他们对她这个女儿不够关心,硬是将消息压了下来。


    只是……谢权怎么会知道?


    蒋姒狐疑地抬眸,眼前却覆下一片黑影。


    沈特助态度恭顺地送了件外套过来,“蒋小姐,衣服是干净的,您披上吧”


    蒋姒垂眸看着那件黑色的西装外套,有点走神,满桌的谈笑现在都停了下来,包间里静若寒蝉,怪异不解的视线不断在她身上流连打转,似乎是在猜测她和那位忽然出现在包间里,被节目总导演罗嵩百般讨好的年轻男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冷气徐徐,吹得后颈冒出一阵凉意,蒋姒难得温顺,伸手接下了外套穿上,西装笔挺宽松,即使她身材丰腴高挑,也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样宽大,可她眉眼精致,五官娇艳,压得住这沉闷的颜色,还有种莫名迥异奇特的和谐感。


    谢权有洁癖,平日也不沾烟酒,正如沈易所说,衣服都很干净,身上也没有难闻的烟酒臭味儿,只有一股很淡的檀香,像是不小心沾染上的,如果不仔细闻,恐怕闻不出来。


    蒋姒拢了拢外套,仔细卷起对她来说过于冗长的袖子,细嫩盈白的腕骨从宽大的袖口慢慢显露出来,恰好这时,熬炖浓稠的燕窝粥已经被送上了桌,香气扑鼻而来,她饿了一整天,录节目之前,为了能够撑起造型牺牲了一下食欲,只点了份沙拉吃了几口,这会儿好不容易见到碗能吃的东西,不由得食欲大动。


    蒋姒吃东西很秀气,小口地抿尝,也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有勺子不小心碰触到碗碟时发出的清脆响声。


    酒局过半,其他人差不多都吃饱了,这会儿见她吃得很香,也有些禁不住跟着吞咽口水。


    不知不觉,一小盅燕窝粥就见了底,她放下勺子。


    “吃饱了?”谢权旁若无人地询问。


    蒋姒点头,轻“嗯”了声。


    “走吧”


    年轻男人神色淡淡的,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却莫名有股旁人难以模仿的矜贵气质,在场的都是人精,早就猜到了男人身份尊贵,不是他们能招惹得起的人。


    见他起身,旁人也不自觉地跟着起身相送。


    蒋姒顿了下,并未迟疑就跟着起身出了门,只是走得急,所以就连随身携带的小拎包都扔在了座位上,忘了带走。


    在场任谁都看得出蒋姒和那位年轻清贵的男人之间关系匪浅,否则不会如此亲昵,自然也不会这么不识趣地多嘴阻拦。


    见两人一起离开,苏航失落地垂下头,余光瞥见被蒋姒遗弃在座位上的包,他愣了一下,像是终于找到了追出去的理由,伸手拿起包就走。


    唐明宇刚起身想换个位置安慰他几句,就见一道身影从房间里冲了出去,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住对方,人就跑没了影。


    泊车小哥将黑色的宾利欧陆开到了大门前,体贴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蒋姒屈身坐上车。


    车门关上后,蒋姒靠着皮质车座,压抑了一晚上的疑问,这会儿是彻底按捺不住了。


    她狐疑地侧眸询问:“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谢权睨着她,余光觑见从酒店大堂里急急跑出来的人,黑眸愈发深邃,嗓音沉哑:“很想知道原因?”


    蒋姒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很想知道,只是他忽然出现在这里,被吓了一跳而已。


    谢权嗓音很低,莫名带着点惑人的蛊意,“过来。”


    蒋姒怔了下,不解地望向他:“干什么?”


    “你脸上有东西。”


    “……”


    蒋姒信以为真,刚要举起手机查看,身体就被带了过去,男人宽厚的手掌扣着她的后脑勺,修长如玉的手指没入发间,微凉的指腹按着柔软的唇瓣。


    蒋姒想往后退,却被男人掣肘着动弹不得,她被迫仰着头,微张着嘴,大拇指压着下唇的力度不重,指腹摩挲着拂过唇瓣时,莫名有种不适,被他触碰过的地方有股酥酥的麻意,漂亮的眼眸逐渐湿润。


    男人越靠越近,近到她能看清男人垂着的眼睫有多浓密,近到呼吸相间,她困顿且迷惘地眨眸,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裙子,问道:“好…好了没有?”


    苏航一口气从二楼跑下来,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酒楼大厅,正好见到蒋姒上车,他跑出大门刚想上前,就见半降着的车窗内,男人宽大的手扣着女人的后颈,骨节分明的手指压着女人的后脑勺,青黑的发丝纠缠着修长指尖,女人无力地仰着头,姿势暧昧,就…就像是在…接吻。


    苏航蓦地血色尽褪,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两步,手里的银色小拎包被紧抓变形,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嗓子干哑难耐,根本没有上前的勇气。


    车子驶离原地,僵然杵立在夜色中的身影越来越淡。


    谢权没有急着松手,大拇指揩过被□□出界的口红,微凉指尖轻缓地拂过女人姣好的唇线,眸色愈发深邃,不急不缓地回答起了她之前的问题:“我到这里来,是因为你。”


    蒋姒大脑混沌一片,注意力完全被他的手带着跑,她茫然地看着男人嘴唇张合,打起精神聆听。


    “姒姒,你暂时不想结婚,我尊重你。”


    “但——”


    男人嗓音愈发低磁,他说着一顿,眸色晦涩不明。


    “最好别让我等得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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