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坚毅的目光，几乎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脑子里像紧绷着一根弦似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而段择星就这样顶着不知道多少视线，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是火。”
坐了一百余人的偌大宴会厅内，在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直到某个角落里传来高脚杯摔落在地所发出的清脆声音时，众人才终于回过神来。
火作为光源并不会有影子，再加上火光闪烁不定，因此墙上的人影也就在不停地变幻着，而这些人看起来像在祈舞般的动作，实际上是在拼命拍打着身上燃烧的火苗。
在一片恍然大悟般的感叹声中，主持人宣布了结果，“回答正确。”
闻言，段择星终于感觉悬在心口的那颗大石头落了下去，他缓缓松出一口气来，抬眸轻飘飘地瞥了不远处的joker一眼后几乎是腿软一般跌坐回了位置之上。
这时，某个角落里忽然传出一道惊讶的声音，“他、他刚才说的红砖城堡，不会是指霍尔霍布斯城堡吧？当时调查得到的死亡人数不是四十二人吗？”
话音刚落，宴席上立马议论声四起，“是十三年前遭了火灾的那个霍尔霍布斯城堡吗？我听说起火的原因是蜡烛点燃了窗帘，等等…他说的白色圆柱体不会是指…蜡烛吧？”
听了这些话，凯撒国王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几分惊讶的神色，只见他若有所思地对着底下的某位军官问道，“这段视频原本的完整时长是多少？”
很显然，视频是经过了剪辑的。
只见那位军官微微欠身回答道，“国王陛下，我们获取到的监控画面的总时长为三分二十秒。”
三分二十秒，与之前joker所说的，分秒不差。
一时间，众人居然莫名感到有些背后发凉，就连排名靠前的那几位都不由得脸色微变。
很多通灵术其实都会有一小部分蒙混过关的侥幸成分在，而像joker这样将答案说的如此精确，并且还完全正确的，也算是少见了。
一直到宴席结束，段择星都能感觉到时不时会有一道道视线朝着他们这边望来，本该是最低调的偏僻位置，现在却成了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由于一辆皇家马车最多只能坐下六人，因此他们便不得不分两辆乘坐。
就在joker正打算跨上已经坐了四人的前一辆马车时，段择星却忽然伸手将他一把拉住，而后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对着身后的布莱特说道，“抱歉，布莱特，你先上吧。”
见这两人情况有些不对劲，布莱特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便上了马车。
下一辆马车迟迟未到，而段择星也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大概是因为有些捉摸不透他的反应，joker也难得没再嬉皮笑脸，只是安安静静地低着脑袋站在原地。
一路上都异常沉默，直到马车快要到达多尔贝蒂街时，段择星才忽然开口问道，“你知道答案吗？”
如果说，当时的joker其实不知道答案，所以才选择用这种铤而走险的方式来化险为夷的话，他至少还觉得可以接受一些。
“你猜呢？”joker眨了眨眼睛回道。
闻言，段择星忍不住苦笑一声，“joker，我不会读心。”顿了顿，他才又有些难堪地抬起一只手捂了捂脸继续接道，“所以，就算你知道答案，我也没办法听见你的声音……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个送命。”
没有人能够想象出他的那两分钟究竟过得有多么煎熬。
joker的死，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他会经历千千万万种死法，就好像，被他杀了千千万万次。
看着他因为后怕而止不住在轻颤着的手，joker不禁怔愣片刻，而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把他给逼急了，顿时有些心虚地喊道，“小星星？”
然而，段择星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大概是明白他隐忍着的怒意并不是针对自己的，joker便一时间感到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因此直到下了马车以后，他也只能伫立在原地有些失神地看着段择星的背影逐渐远去。
一回到房间，段择星便发现门后那张实时人气排名面板上显示的数字已经从原先的“90”变成了“85”。
短短几个小时过去，他便从安全区边缘向上爬了五名。这不由得更让他感到五味杂陈。
回想起来，他父亲失踪的那一年，他不过只有十一岁而已，却也能够咬紧牙关四处打着零工好好地生活下去。他就是这样独自昂首挺胸地活到现在。
因此，最开始听到joker说他是遵守约定来帮助自己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不以为意的。
然而，直到体会过被无力感淹没的感觉后，他才意识到，或许他一直都高估了自己，所以才会在发现自己可能无法回应别人的期待时感到前所未有的惭愧。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抬眸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留着长发，穿着裙子……
其实根据原身的记忆来看，他倒并不是真的喜欢穿女装。
只是最开始捡剩饭吃的时候，他总是会被街区上的小混混追着殴打，而当他穿上别人家女孩子不要的连衣裙再去做同样的事情时，却得到了许多过路人施舍的面包。
同样都是为了生活，不过是做出了不同的选择而已。
于是乎，他忍不住想，等过段时间有空去买衣服以后，自己就把头发也剪一剪吧……
第二天是个格外难得的晴朗日子，一大早段择星便听见楼下传来一阵乒零乓啷的声音，走到窗边一看才发现他们宿舍院门外正停着一辆半门高的卡车。
等他下楼时，这卡车便刚好留下一股黑色的汽车尾气扬长而去了。
似乎是读懂了他眼神中的疑惑，索菲娅便淡笑着解释道，“那是通灵物流公司的运输车，好像是joker先生叫他们过来的呢。”
“他有什么要运的东西吗？”段择星一边问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joker的身影。
只见索菲娅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一棵大树根？”
闻言，他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去厨房随便拿了些面包便又重新回了房间。
也许是因为从小就过惯了苦日子，他总是会习惯性的居安思危，更何况现在他的排名也只不过是位于安全区的边缘，因此身上的紧迫感是一点也不小。
只可惜，当他将那本厚厚的教科书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以后，却发现了一个十分残酷的问题。
相比起书中精炼的指导，他自身的相关知识储备量实在太少，这就好像一个小学生在试图通过自习来理解大学微积分，其难度可想而知。
就在他打开灯伸着懒腰打算起身去桌边拿点面包垫垫肚子时，窗边却忽然间传来了一阵钝钝的“咄、咄”声。
仅一瞬间，段择星便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这熟悉的声音，难不成……
等等，他的房间，可是在三楼啊？
想了想，他一手抄起门边的拖把杆，而后小心翼翼地走到窗边，暗暗在心里数了三个数以后才终于下定决心一把将窗帘给拉了开来。
只见窗外一片茫茫夜色，漆黑如墨的夜空中挂着一轮明晃晃的圆月，橙色路灯笼罩着的街道上躺着一两个醉汉，楼下院子里空无一人，怎么看也根本没有半点怪异的地方。
那敲窗户的是谁？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颗黄色的布偶小星星忽然从上面挂了下来，而后又随着风晃晃悠悠地摆动起来，那只大大的红色圆鼻子往玻璃上一撞便立马发出了“咄”的一声。
搞什么……
段择星“哗——”地将玻璃窗打开，眼疾手快地将那只小星星直接抓获。
这小布偶星星里面显然还放了什么奇怪的玩意儿，只要轻轻一捏就会发出“嘎啊”的叫唤声，而它的背面还被塞了一张卡片。
卡片上的字体十分飘逸俊秀，看起来也就格外的赏心悦目。
“亲爱的小星星，我知道你不是在对我生气，但也知道你是因为我而生气。事实上，我在选择你之前，就已经知道你不会读心术。然而，这并不妨碍你能说出正确答案不是吗？”
看着段落最后那个歪歪扭扭的小丑涂鸦，段择星不禁失笑，而后便将卡片又翻到了背面，果然见上面还写着几行字。
“另外，即便出现失败的情况，我也早已经备好狡辩的台词了。我说‘把我现在的排名直接算作下一轮的成绩’，却并没有说这是指我手铐上的排名，哪怕说成是当时处在第九十二的实时排名也非常合情合理。”
原本通灵协会给出的规则中，每轮淘汰人数都是十人，可后来理查德会长认为应该给那些在执行任务时丧命的灵媒空出名额，因此便改为每轮只淘汰八人。
所以说，第九十二名，确实不属于淘汰位。
这时，他一转头便又看见窗外有一瓶甜牛奶被鱼线钓着晃晃悠悠地送了下来。
接过一看，牛奶瓶上还贴着一张便签。
“sweetdreams.”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