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火锅店里的氛围蒸腾着。
骆杭伸手,揽着云迹的后背,对着许砚谈挑眉道:“介绍一下,我女朋友。”
语气很是得意。
殊不知,他这副模样在许砚谈眼里。
俨然就是一条狗跑过来对他嘚瑟:我有主了。
许砚谈睨着这俩人,半晌,眼一偏,嗤笑了一声。
“坐吧。”骆杭拉着云迹去坐,在她耳畔小声揶揄:“别怕,他又不咬人。”
云迹心里狂喧嚣,他是不咬人,但是跟许砚谈同桌吃饭这事儿真的可以列入人类折磨心性十大考验之一了!
不过,她明白,骆杭想把她以女朋友的身份介绍给他的朋友。
所以,云迹努力收敛对许砚谈的畏惧,想和他处好关系。
在他们来之前许砚谈就已经点了一些菜,火锅也已经开了汤底。
云迹又看着菜单加了一些他们喜欢吃的,这顿饭就算是正式开吃了。
她没有真正意义上和许砚谈同桌吃过饭,令云迹意外的是,他好像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以为的许砚谈,应该是很挑剔,从饭店规格,菜品质量到什么人配跟他同桌吃饭都要严格把控。
夸张说,甚至同桌的人什么时候动筷子都要看他眼色。
毕竟按照骆杭所说,他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公子哥。
不过,云迹从锅里捞了一筷子肉,瞥向对面坐的男生。
许砚谈吃得格外安静,吃相非常好看,慢条斯理的,举手投足间有股子话做事的那股混不吝渺无影踪。
而且……
她看向自己这锅边的漏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放到这里的。
这东西之前在许砚谈那一侧。
云迹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骆杭,又看看许砚谈。
片刻,她端起果汁,嘴唇悄悄弯动。
看来,为了骆杭在尽力包容的不止她一个。
“朵朵。”骆杭小声叫她。
云迹偏头,看见他捞着一勺烫好的鸭肠放到她手边干净的盘子里。
骆杭对这些内脏一向是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却不反对她喜欢。
“嗯?我记得我没点鸭肠呀。”她意外道。
骆杭颔首,又是帮她涮菜又是续果汁的,照顾得不能再细致:“我看你没点,又单加的。”
云迹一听,心中翻暖,她举着筷子伸到番茄锅里,帮他捞了一筷子他喜欢的肥牛,“你也吃。”
骆杭正给她倒果汁呢,直接把头歪过来,“没手,喂我一口。”
这样的互动两人已经习惯了,云迹沾了点酱料,直接喂给他。
骆杭吃进嘴里,与她对视。
笑意和甜在两人眼波交流间传递,融化在番茄香味的蒸汽中。
下一秒,对面的人出声了。
许砚谈啪地把筷子搁到碗中央,支起手撑着下颌,眼皮耷拉着,眼神如锋刃。
他睨着他俩,静静过了几秒,哧出一声。
许砚谈捞起旁边冰桶里的一听可乐,单手开罐,垂着眸子,语气含着荒唐笑意:“你俩要再来这个,就给我滚外面去。”
“骆杭,待会儿把你那鸭肠子钱发我,别等我催。”
云迹和骆杭悻悻对视,憋着的笑就要绷不住了。
“忘了还要顾及你情绪。”骆杭把倒好的果汁递给她,公筷拣起一条长长的鸭肠,微笑中尽是不怀好意:“别这么小心眼,要不我也给你涮点儿?”
“喂你嘴里?”
许砚谈握着筷子的手猛然一抖,嗓音往下压,低的吓人:“骆杭,你丫想打架是吧。”
骆杭轻笑出声,完全不怕他,作罢,继续吃自己的。
云迹水汪汪的眼睛在许砚谈身上转了转,接触多了胆子就大了,耿直发言:“其实你也不用太那个…羡慕的话自己去找一个就好啦。”
“像你这样的…谈恋爱应该不难?”
“许砚谈,你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呀。”
许砚谈抬起眼,草草瞭了云迹一眼,手里捏着可乐罐轻摇慢晃,没说话。
羡慕?人变狗这事儿有什么可眼热的。
“理想型大概是他自己。”骆杭替他回答了,他对上云迹不懂的眼神,十分不屑地笑道:“他谁也看不上。”
云迹点点头,这答案确实挺符合许砚谈人设的。
瞧见许砚谈这副姿态,她不禁觉得:没有也好。
得是什么样的女生,才能驾驭他这匹放肆不羁的野马?
难以想象。
……
饭过三巡,三人都吃的差不多了。
骆杭去卫生间洗手,这桌就剩下许砚谈和云迹两个人。
云迹抽纸擦擦嘴,正好借着独处的机会,她有事想问他。
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先开口了。
许砚谈的视线穿过往上散的缥缈热气,定在她脸上,带着些许审视。
“听说你都想起来了?”他问。
车祸失忆,这确实在许砚谈的预料之外。
云迹没想到他会提这事,稍微有些意外,顿了下点头承认:“嗯,看来你知道我的事。”
“你是早就知道吗?”
“骆杭生日那天,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眼熟,像胖猴说的那样。”
“觉得我是他一直惦记的那个人。”
许砚谈靠在角落,始终直视她,听她喋喋不休一句接着一句问,眼睛缓慢地眨着。
但他没有立刻回答是或不是。
许砚谈只是稍一歪头,勾出一抹笑。
这样似乎将人置于审视玩味的表情,惹得云迹皱了眉。
她问:“那为什么之前不告诉骆杭呢?”
如果他愿意告诉骆杭,至少……骆杭不用一直处于纠结徘徊的心情里。
也许,他们两人能因此少走很多弯路。
许砚谈睨向桌子上那个被自己习惯性喝完捏瘪的可乐罐,无所谓云迹变得不满的态度。
“我这人不说没把握的话。”他说。
云迹怔松眉目,听他继续说。
许砚谈抬起下颌,不急于与她分辨对错,“未被证实的事儿说了,对你,他,有什么好处?”
这是让她意外的思维,许砚谈作为局外人旁观者,给出了理性至极的答复。
有点不像平时浑懒的许砚谈,格外谨慎。
云迹想,她还是不了解他。
许砚谈这个人,有太多面。
……
告别许砚谈,两人走在返回骆杭家的路上。
脚步声踩在石板人行道路面上,伴随着口鼻呼出的起起伏伏的白色雾气。
“他这么说的?”骆杭听完云迹与自己回忆的,问。
“嗯,我本来还觉得有点生气,”云迹伸手把自己的围巾拉下来一点,方便说话:“但他那么一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的好有道理…站在他的角度思考的话。”
“话是没问题,不过他那个人就是那样儿。”
“看来你也被他镇住了。”
“嗯?”
“许砚谈那个人平时是浑,因为眼前这些事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骆杭多少能看透些那个人,告诉着云迹:“但是这个人认真起来说话,会有一股子气质。”
“让人忍不住就信服他的气质,并且震慑对方无法反驳。”
云迹微微张嘴,露出一个惊讶的神色。
“不然,你以为之前我们校辩论队怎么输的?”
骆杭摇摇头,没办法:“辩论只要遇到有他的场就打不赢。逻辑,思维,气场,无懈可击。”
“如果你以为许砚谈这个人是表面那样,那就看浅他了。”
“就以他天生的号召力,收获死心塌地的追随者言不过信手拈来,很多东西都能轻易得到。”
“但…他不需要。”
明明有令众人簇拥的能力,却仍独来独往。
只有真的傲到不可一世了,才会这么选择。
许砚谈和骆杭是一种人。
如果不是和骆杭早有姻缘,云迹想,她估计也会觉得骆杭是那样难以接触的人。
只要他们不接受你,你就永远无法接近半步。
“不过呢,你也别听他冠冕堂皇的唬人话。”骆杭笑了。
“他不说,装哑巴。”
“绝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看我好戏。”
云迹蹙眉:“看什么戏?”
骆杭凑近,“看我为了你,吃尽爱情的苦,受尽情绪折磨的好戏。”
“许砚谈,那就是个坏种。”
防盗门应声开启。
“嘶。”云迹溜进骆杭家里,在入门地毯上蹭了蹭踩了积雪的鞋底,跺了跺脚,脸上热烘烘的:“你家好暖和,暖气供得好足。”
“暖和?喜欢就常来。”深有含义的话他说的面不改色:“我家还有更暖和的地方。”
她心头一跳,惹上他带着钩子的桃花眼:“我被窝更暖。”
刚进门还没几分钟,她怎么就觉得颈后开始发汗了,云迹频眨眼睛踩着拖鞋逃进客厅:“谢谢,对,对你的被窝不感兴趣。”
骆杭拎起她的鞋放进鞋柜里,睨着她的背影笑而不声。
……
虽然她又不听季之恒的话随便就跟他回了家,不过有一点没错,骆杭家确实是个不错的复习地点。
这里比图书馆暖和,比宿舍安静,还有骆杭随时照顾在身边。
令云迹开学以来唯一庆幸的事是,他们学语言的可以逃避高数的荼毒。
不过……
云迹盯着自己这做十个错六个完形填空,心态差点崩了。
她硬着头皮把这一页做完,然后对答案记错题。
骆杭从客厅接水,路过卧室,从敞开的门往里瞥见眉头皱得夹死蚊子的云迹,端着杯子走进去。
“怎么了?”他在卧室边站住,看了眼她满页飘红的习题册,“挺好,错得很全面。”
云迹懊恼地捶了下桌子,抬头瞪他。
骆杭瞥见她抄在本子上的一些错题思路,有几个字眼被他捕捉到:“这应该不是你们考试的难度。”
“这是专四的,专四大一才要考。但是我们老师说这次期末考部分拔高的题会从历年专四的题里挑。”云迹把笔卷在鼻尖和人中的间隙里,嘴撅得比天高:“我还是把英语想得太简单了…”
“做了这么久专四习题怎么都不长进…”
“别着急,你只是比别人都早一步拔高,这已经很厉害了。”骆杭揉揉她脑后柔软的头发,安慰两句。
“这些题你会吗?”她随口一问。
骆杭打眼看了一两道,嗯了一声:“让我试试?”
云迹瞪大眼睛,简直难以置信,她趴到桌子上,愤懑不已,咬牙切齿:“人与人之间的天资差距呀……”
连专业英语的题,他都会!!
骆杭拿着她的题,带着人去他的书房,书房就不必卧室只有一张简约的书桌,这里排着许多书柜,各种不同语言,不同工种,不同类型的书排满了三四个书架。
云迹走进去的时候,都禁不住哇了一声。
像是迷你型书店。
骆杭给她拉了把椅子,挨着自己,然后去看她做错的习题。
云迹倒是老神在在的打量起来。
他电脑屏幕上亮着实验报告,上面记录着一堆她看不懂的数据。
桌角摞着一叠专业书籍,云迹翻看几本,什么材料力学,弹性力学,结构力学,流体力学…光是力学就分了六七种专业书。
她随便翻开一本,看了几页,晕了:“我觉得英语的难度,倒也还能接受…”
骆杭抽出一支签字笔,用笔杆敲敲她的额头,哂笑一声:“行了,来听讲。”
云迹把脑袋凑过去,听他一道道讲自己写错的英语题。
他讲思路的时候条理很清晰,甚至会告诉她为了做对这类题型,她需要看什么书,背什么词,搞通哪一条语法。
此刻在她眼里,骆杭的形象高大得简直像个万能人。
视线从白色的习题册上缓缓滑到他握着笔写字的手上,骆杭的手掌宽指长,手背微微迭起青筋,十足有力量感。
他的手,胳膊,和脸一样白净漂亮。
云迹恍然出神,默默小声说:“要是高中的时候你能这么给我讲一次题就好了。”
她偶尔也会泛滥少女心,做一些宛如校园偶像剧里那样场景的梦。
骆杭说到一半的话停住,他偏头看向她。
半晌,他动动唇角,“可惜时间不能倒退。”
“现在一点点弥补,是不是也来得及,嗯?”
“当然,”云迹发散思维,抛出个设想:“要不咱俩换上校服讲?”
“不过那样好像有点像什么spy……好怪。”
骆杭缓慢地眨了下眸,他掀动手指,挺直的笔杆在他指间转动。
喉结滚动,他溢出一声不明意味的笑,拉长语调揶揄她:“云迹啊。”
“咱俩之间,不正经的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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