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的宿傩,还是个人。
咳,虽然上述的说法似乎有点不对劲,但是确实是字面上的那个意思。
并不是她初遇这位爷时的阿飘(?)状态,也不是后来战国时代已经打造了诅咒之王躯体的形态,现在的宿傩,就是个目光十分凶狠,看着她时没有半点的信任,身材纤瘦的……
人类少年。
就连现在的她都可以一手擒住对方,将其揉圆搓扁……当然她也不敢这样做就是了,她怕之后被小心眼的某人全部报复回来。
再三确认了这片战场上,除了自己手上这只小狼崽以外已经没有活人了之后。樱子又拎着她去了稍远的一条小溪,至少先把身上的泥土和血渍洗干净,当然,在他每一次试图往自己致命处偷袭的时候她还是会正当防卫,毫不犹豫的邦邦给他两拳。
他全程都用充满忌惮的目光望着自己,并且一脸屈辱。
最后少年顶着一头包没有继续反抗了,但是樱子能看得出来,他的安静和顺服很明显只是暂时的,现在的乖巧暂时屈服于她的实力罢了,实际上一直在伺机而动,寻找着机会逃跑或者回击她个猝不及防。
“总之,宿傩,把自己洗干净。”血腥味太刺鼻了,她的猫鼻子闻着很难受啊。
少年被她塞到小溪,在友人帐的强制制约中咬牙切齿了几句“绝对不放过你,绝对要杀了你”,不过最后大概是发现了反抗无效,安静下来冲干净了身上的血渍,并且毫不犹豫的抓起她放在岸边的干净衣服套上。
樱子:……为什么让他洗个澡就要杀了我啊,那么不喜欢洗澡?属猫的?
夏目樱子正捧着一本历史图鉴妄图判断战场上的那些铠甲到底属于哪个时代,但是很遗憾,这可比历史考试困难多了,看什么都又像又不像。
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刷的回过头,然后恰巧看到少年宿傩嗖的一下将什么藏到了身后,双手背后,无言的看着她。
猫的动态视力很强大,她已经看清楚了这家伙藏在背后的是一块尖锐的石头。
夏目樱子:“……”
是应该夸奖一句锲而不舍呢,想背后敲她闷棍。
“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吧?”她合上书站起身来,仗着此刻总算有身高优势了,她双手环胸,靠在树上,也摆出了一副慵懒的大爷姿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好家伙,这种轻蔑中又夹杂着笑意的恶趣味眼神用起来原来这么爽。
宿傩仰头与她对视了大约两秒,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所以……嗯……”夏目樱子斟酌了一下言语:“这里是哪里?”
如果知道了地名的话,那么她至少可以了解一下现在的时代。
结果万万没想到,在她提完了这个问题之后,宿傩居然用了一副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她。
夏目樱子:“……”
这不能怪她不知道这个嘛!毕竟她初来乍到,又不是无所不知的先知!
“丹波国。”少年宿傩从一开始沉默到现在,要不他现在终于开了金口,她真要以为这孩子是个哑巴。
还好,不是哑巴,而且估计还没到变声期,一整个很好听的正太音,没夹杂什么感情听起来冷冷淡淡的。
“……”夏目樱子想了想:“那你知道这里为什么要打战吗?”
历史动乱?两国纷争?
然后这个少年又给了她一个看傻子的目光。
“平安京的人,来这里讨伐猖獗的妖魔。”他给了一个嘲讽的眼神:“结果就是这样了。”
他似乎从头到尾并不奇怪对方是怎么知道他的姓名的,说实话,此时他连这个女人到底是人类还是妖怪都不能确定,而山间那些鬼魅精怪能开口喊出人类的姓名,这种传言他又不是没有听闻过。
她的面庞白净,五官精致,像极了传言中那些细皮嫩肉的京都大名贵女,没有任何风吹日晒的痕迹,但是贵族的大小姐不可能会在毫发无损的情况下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丹波国的边界,真的是贵女,应当被一拥而上的妖鬼吞吃进肚才是。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化身的人形向来很漂亮的妖鬼。
方才她勒令自己洗干净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妖女对食物有洁癖,需要清洗干净再开动。
所以觉得自己会在束缚中清洗干净自己,被当做食物吃掉的宿傩少年,反应才这么大。
哈。
想把他这个人人口口相传的诅咒之子当做寻常孩童吃他,也不怕被割了舌头。
宿傩已然做好了拼死也不会让她多好过的觉悟,结果这个女人一开口就是十分愚钝的问题,也没有吃小孩的意愿,这又让他捉摸不透了。
夏目樱子:“嗷……”
唔,平安时代啊。
她想到了预言里说什么世界会逐步崩溃到平安时代的模样的事情,又想到了刚刚所见的满地战场残骸。
来到这里总归在预料之中,也贴近预言,也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心。
她一定要阻止,她的世界变成那个样子。
那么,总而言之……
总而言之,她先想办法去一趟平安京?她记得这个时代有着赫赫有名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即便是她的时代依旧存在着对方的传说,说不定见到了对方之后,她能够找到什么破局之法。
打定了主意之后,她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小凶兽。
会咬人的那种。
此刻,他虽然行动上没表现的时时刻刻想反杀她了,但是眼中依旧饱含着戾气,只是没敢表现出来而已。
但是她这会儿的重点不在年少的宿傩现在在不在叛逆期,她的重点在——他肩侧深蓝色的衣衫此刻已经被浸染成了红色。
他受伤了,他刚刚身上那些血中包含着他自己的血。
“……”樱子漠然了一会,然后开口:“你过来一下。”
暂时向强者低头的少年木着脸走上前,在樱子揪住他右边肩膀的衣领往下扯的时候才神色骤变,爆发出极大的力气一把推开她,面色青红交加:“女人,你干什么!”
“……看一眼伤口里有没有要处理的东西,然后给你治疗啊。”夏目樱子看着这小鬼的神情变化,觉得非常好笑,但是笑归笑,她不敢拍照记录,否则以后多半会被新仇旧恨一把清算:“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宿傩:“……”
然后他的面色由青转白,没说话了。
樱子也没继续揶揄他下去,毕竟还是个小鬼,她干嘛和小鬼多计较啊,她检查了一下他肩膀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皮肉都已经泛白翻卷了起来,还在累累的往外冒血,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看着都好痛。
“这到底是怎么……”
如果对方再大力一点,怕不是能将少年的身躯整个从肩侧劈开。
“那只妖怪从后面劈我的脑袋,我躲了一下,肩膀挨了一刀。”少年用的是陈述句,仿佛讲的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不过我回过头就戳瞎了它的眼睛,刺伤了它的双腿,它倒在地上,被受惊之后的战马踩成了肉泥。”
夏目樱子:“……”
“所以你……”她目测了一下宿傩现在的年龄:“你也是来这里上战场的?”
“怎么可能。”他咧嘴一笑:“平安京的那群人,听了那些家伙的话,在路上把我捉住取乐,美其名曰天罚。”
“让我和野狗一起抢冷掉的馊饭,让我匍匐在地上和它们撕咬,稍有不悦就拳打脚踢。”
不过那群所谓的“战士”怀揣着雄心壮志来到了丹波国的边界,便惊扰了妖兽,达成了团灭结局。
少年宿傩藏在尸山血海中,将血糊满身体,用尸体遮挡气息,最终逃过一劫。
过了整整一个晚上,在确认那些妖怪彻底离开之后,他从尸堆里爬出来,就看到了被他当做“落单妖女”的夏目樱子。
“那些家伙,又是谁呢?”
听完了这不为人知的经历,樱子深吸一口气,轻声询问道。
然后她又得知了一件往事。
“他们”是这孩子曾经生活城镇的左邻右舍。
而那里的所有人,都因为一个过路阴阳师的预言,从他出生起就喊他“诅咒之子”。
传说中的诅咒之王作为诅咒之子降临于世,他的出生会带来尸山血海,带来纷争战乱,诅咒之王尤其爱吞食妇女孩童,视人命于草芥。
而这个预言造成了母亲难产的时候,没有一个医师或者产婆愿意踏入房中提供帮助。
他的出生造成了母亲的死亡,父亲酗酒疯魔,在他隐约记事的时日上吊自尽。
这直接的坐实了诅咒之子的名号,于是他在大人的竹棍极大和冷眼中,在同龄孩子扔的石块和嘲讽声中,也勉勉强强的长到了这个年纪。
直到前几日,他被塞到了自誉为天皇使者,大摇大摆的前去斩妖除魔的士兵们的手中。
被当做旅途中解闷逗乐的野狗来对待着,满心屈辱着,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和那些家伙提及自己敏锐的感官察觉到的危险逼近,在他们夜晚毫无防备的扎营,愚蠢的呼呼大睡的时候想方设法挣脱了身上的锁链,退到暗处满意的听着妖兽撕开第一个人的喉咙时,那些家伙发出的惨叫声。
他漠然的用三言两语的陈述句带过了这一切,自身却极懂得说话的艺术,他懂得在哪些地方浅浅的说一两句就能调动那个愚蠢女人的情绪。
说不想利用这个家伙的怜悯心是假的,她刚刚看到自己伤口的动容表情变化,他可是全部都看在眼里。
而在她纤细的手掌覆盖住他的肩侧,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疼痛悉数褪去时,面对这个奇迹,他抑制着自己狂跳着的心脏,控制着一个贪婪者挖到宝藏时的狂喜之情,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无动于衷,他告诉自己,一定要跟紧这个强大又神秘的女人。
这样的话他才能变得强大,然后终有一日,让那些换作自己是诅咒之子的混账们,体验一下来自诅咒之王的力量,不是么。
年少的宿傩第一次遇到夏目樱子时,是对她抱着“利用她达成复仇目的”的心态。
—
蠢女人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夏目樱子。
蠢女人对他说她要去平安京,去寻找一个叫安倍晴明的阴阳师。
蠢女人说她来自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她的国度已经动荡不堪,所以她来寻找拯救的方法……
哈,她是没有一点防备心吗,什么话都往外说。
今日,距离最近的村庄还有两天两夜的步行距离,但是蠢女人将他打横抱起来,用可怕的速度风驰电掣,日行万里。
……虽然省时省力,也不必自己步行,但觉得怪怪的。
今日,蠢女人徒手打了一只成年野猪,但是不会料理,最后眼巴巴的看着他,结果,在他辛辛苦苦用身边的锐器解剖猪的时候,蠢女人又嗷的叫着说你怎么可以拿我的老婆做这种事情。
他不明白为什么蠢女人要喊一把刀剑叫老婆,也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日常可以用自己的刀剑给妖兽开膛破肚,却不能容许他用她的刀剑给野猪开膛破肚。
蠢女人最后吃着野猪肉,连连夸奖他以后去做一个厨师,宫廷御厨那种。
呵,愚蠢,他可是想要履行那些人类强加给自己的预言,成为诅咒之王的存在,为什么要去宫廷给脑残天皇做一个厨子。
今日,他在打水的途中被潜伏在其中的水妖吞进腹中,最后在他的衣服被胃液溶解成布片的时候,蠢女人终于将水怪的肚子剖开,笑眯眯的抬手拉他出来。
但是拉到一半她瞬间神色骤变,啊啊啊惊叫给了他迎面一拳,并且高喊,宿傩你穿条裤子吧你!
今日,蠢女人从妖怪的手上捞到了一把刀当战利品,蛮认真的告诉他要他也来学剑法。
然后在三天之内,他已经将她的几个招数学到炉火纯青,还自创了很多剑术,并且在对战过程中挑飞了她的刀之后,她就一脸苍白的背对着自己喃喃自语些“天才都该死简直不是人”之类的话语,背对着他一脸颓然的不讲话了。
蠢女人这副样子,和上次她教自己咒力时之后的表现一模一样。
今日,他和蠢女人经过了一座被妖魔扫荡之后的村庄。
尸体,火焰,尸山血海。
蠢女人一脸无言的在村庄徘徊了很久,确定这里是否还有生命,最后还是他在井口打水时,发现桶里有个被冻到浑身青紫的婴儿,还剩一口气。
蠢女人又善心大发的将她救了下来,她甚至用铁锹挖坑埋葬村落的尸体,天知道这种行为有什么意义,人类活着的时候还是人类,死了不就是一团肉而已么?
但是那个婴儿在他的怀中哭的让他焦躁,也不肯吃任何东西,最后他将婴儿塞给蠢女人,自己吭吭的去挖坑埋尸。
今天,愚蠢的婴儿吵到他的脑仁炸裂,他觉得自己倘若日后变成了诅咒之王的话,所做的事情不会是吃婴儿,而是把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婴儿全部丢光,人类幼崽实在是太聒噪了!
今天,夏目樱子教会了他反转术式。
她对他说,要是他学会反转术式的话,她就……亲自下厨一次奖励他。
闻言他忽然觉得,这个术式也不是有那么太大的必要去学。
今天,水袋里的羊奶又一次喝到差不多了,婴儿在竹篮里呼呼的睡着,她在夜幕降临时,带他和做贼一般的将婴儿放在了城镇里的一户常年祈求孩子的富裕夫妇门口。
夏目樱子这个蠢女人开始时极其不放心,还继续做贼的蹲守潜伏了几日,在看到这对恰巧姓藤原的夫妇对孩子切实尽心尽力,才切实松了口气。
他还是很高兴的,因为总算过上了相对而言非常安静的生活,但是这次换成夏目樱子这家伙夜晚的时候小声的啜泣了,他的脑仁乱跳,最后把她拽起来问到底怎么了,想那个哭声炸弹想继续自虐,再从那对夫妇手上偷回来就是。
她摇了摇头。
然后对他说,想“家”了。
家这个词汇对宿傩而言是一个非常陌生的词汇,因为他没有家,那个遮风挡雨的房子在那个男人上吊自尽之后,隔三差五被人丢石头砸破窗户,便更不能被称作家。
最后那个破破烂烂的房子,在冬季时被人一把火烧了,他没遂放火人的愿一起被烧死在里面,房屋熊熊燃烧的热浪久违的很避寒,在最后一刻不遗余力的提供着热量,他躺在温暖的门口睡的很沉。
至于第二天怎么办的事情,第二天再说。
这个时候,他差不多已经学到了这个女人全部的能力,尤其是咒力,早已经远远的剩于她,他甚至能在被妖怪咬了一条腿的情况下,一秒钟之内运用反转术式长好新的腿,除去那个能够念出姓名驱使他的能力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以外,夏目樱子已经没什么可以教给他的东西了。
自己曾经对她的忌惮,或者觉得她是个强大存在的仰望,简直是一件再可笑不过的事情。
他告诉自己已经不必继续留在这个愚蠢的女人的身边,听她喊出姓名的驱使了,即使她数次救了他,为他治疗,尽心竭力传授给他能力,这又如何?
从来没有任何人教导过他正确的道德观,也没有人教会他要知恩图报,这个时候他已经拥有了那么多的力量,甚至途中遇到妖怪和咒灵的能力,战斗方法,经过对战他都能轻松复刻出来。
——他已经能将夏目樱子远远的抛在身后,去完成他复仇的壮举,然后占一片地方……就和那个占一个大江山自称鬼王的酒吞童子一般,他也划分一块自己的地盘,自称诅咒之王,首先就从移平血洗那个曾经带给他无数屈辱的城池开始。
他们说他会带来灾厄和屠杀,他就依言去带,他们说他蚕食女人和孩童,他就去做,这就是那些人应该付诸的代价。
“利用”的目的,早已经达成了。
所以,他为何要陪同这个女人一起去那劳什子的平安京,要听她日日夜夜不间断犯蠢的蠢话,要在大晚上被她哭醒了听她说想家?
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已经有家庭或者有孩子的完全不在少数,这么大的年纪依旧抽抽泣泣像个孩子,他在六岁那年险些被放狗咬死时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说她是阴阳师吧,强也强不到哪里去,遇到那种会开个领域的咒灵,她打的吃力到不行,节节败退,往往还是要他出手祓除。
说她只是软弱的寻常女子吧,她却能只背负着一个“拯救自己的国度”的念头,莽撞的只身来到鬼域边界,之后又日夜奔波赶路,一路消灭妖怪和咒灵,一路看到哪里的人类遭受苦难都要救,最狼狈的一次,她被困在生得领域中,被长着啮齿的小鬼将四肢的皮肉啃噬到鲜血淋漓,为了防止被吃掉她一直在使用反转术式修复身体,直到他来救场,她满身大汗,也没掉眼泪。
明明很弱小,却竭力的想要去完成什么伟大的举措,人类的世界大概管这个叫坚强。
他望着面前这个时候一边说着想家一边抽泣着的少女,最终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你去哪里啊?”
“去打头野猪。”
他明明怀揣着复仇的信念,明明时时刻刻压抑着自己嗜血的念头,最后却在她猫一般纯粹的眼眸的凝视中,只语气淡淡的抛下一句,去打野猪。
大概她吃了东西就不会再胡思乱想边哭边说胡话了,他想。
她听到这句话,又破涕而笑了。
他们走过了山川湖泊,一并翻山越岭,此前是夏目樱子扛着他赶路,后面变成了并肩而行,再后来又变成了他扛着夏目樱子赶路。
他们在雨幕轰然落下时一起坐在山洞里避雨,在妖兽肆虐时又不约而同的冲上前。
夏目樱子是因为想要救人。
他是因为和强大的对手作战便可以变得更强。
最终他们终于来到了京都,在这期间他们杀掉了数以万计的妖怪和咒灵,毫不夸张,也挽救了不少性命。
这个时代仿佛坏掉了一般,毫无神智的妖怪和咒灵像蛆虫一样肆意的肆虐生长着,很大一部分都对人类抱着敌意。
也有例外的,但是不对人类抱着敌意的话,就轮到人类对它们抱着敌意了。
但是平安京城内,却比夏目樱子所想象的更加繁荣昌盛,繁华迷人眼,安逸和平。
大名们坐在轿子或者华贵的马车出行,路边的行人穿的异常光鲜亮丽。
俩个风尘仆仆的孩子被当做了逃难过来的,有个贵族小少爷邦的往宿傩面前扔了几枚钱币,又优雅高傲的捂住鼻子离开了。
夏目樱子:“……嘛。”
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
而且那个小少爷的眉眼神情,怎么越看越熟悉呢。
很像那个彩云猪猪。
她一把拽住了神色骤变的两面宿傩。
“我知道你想打他。”她苦口婆心道:“别说你了,我也想打他,但是他一看就是世家子弟,我们当街揍他的后果……宿傩,你也不想我们刚来京都,画像就出现在通缉榜上吧。”
“我无所谓。”浑身反骨的少年冷笑。
夏目樱子:“……”
啊!小祖宗啊!
她越来越感觉自己捡了个大爷,正所谓,大爷从小就是大爷吗?
不止如此,实力也是大爷的程度,她本来是想装模作样斯巴达他几天的,结果没过几天就轮到他天天要和她对练,被打败了不生气还越挫越勇,直到以碾压式的程度超过她为止,到头来被斯巴达的还是她自己。
但是这个小号大爷,在已经学了那么多东西之后,既没有离开,也没有提及回去复仇的事情,倒是有些让她意外了,逐渐也收回了在友人帐上给大爷整个束缚的念头。
她当然没有自我感觉良好到觉得自己多厉害,足矣改变一个人。
但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确实从最初的充满戾气和杀意,改变了许多。
来到平安京后,俩个人遇到了一个全新问题。
“怎么办啊傩子哥。”夏目樱子一点不嫌弃,她把彩云猪猪.平安京阔少版丢的钱币拾了起来,一脸严肃的看着宿傩:“我们没有钱。”
她带过来的那些个金银已经全部在路上赠予给了远远比她更需要它们的人,有时候多一个月的粮食钱就能救全村的命呢。
虽然一路上风餐露宿,但是猫化状态的她身体也和妖怪一样抗造,倒也还好,连小感冒都没有过了。
而且傩子哥做饭的手艺很绝啊,一路上他们都没亏待自己的嘴,可以用非常有限的材料最大程度发挥食物的本味,她是真的很认真的觉得他有当厨师的潜力的呢。
但是来到了平安京……总不能继续过着打猎住山洞的日子,这街上也没有猎给她打。
宿傩扫了她一眼,抬手指向刚刚惹到他的阔少背影:“去把那家伙打劫了不就行了。”
腰上的挂饰都是镶金嵌银的,不刚好是一只极大的肥羊。
“不行啦!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能因为自己想要就随便抢走别人的东西,那是土匪强盗之举。”
“呵。”他冷笑:“那又怎么样。”
“什么叫那又怎么样。”她一脸无奈:“总之那个就是不对的,即便拥有强大力量我们也不能持强凌弱,要懂得是非曲直,要明白事情的对错。”
“就像刚刚那个阔少……”她斟酌一番言语:“他确实很臭屁没错吧,把我们当成乞丐了,但是另一方面他也给乞丐丢钱了。”
这不比现代的那个初始版本彩云猪猪好一万倍呀。
“无聊。”一身反骨的少年如是仰头回复她:“强者不凌驾于万人之上,不能持强凌弱,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说强者需要守护弱者?”
“……嘛。”
夏目樱子突然想到了之后丹波国接纳的那些小半妖。
我等着你真香的那一天吧,傩子哥。
所以她假装有点难过的叹了口气:“你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啦,我能教的都教给你了,我现在也打不过你,而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教父……”
“……什么是教父?”
“咳,这是我们那的梗,你不用管。”
少年宿傩上上下下的扫视了她一会儿。
一起相处的这段时间,夏目樱子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货的个头蹿的极快,隐约可见之后身高的势头。
战国时代的她是缩水版,所以看他简直和看巨人似的,总之就是那个,长得高很了不起嘛!
“的确。”少年如是毒舌道:“你实在是太弱了,还有那么多不必要的软弱情感,它们总有一天会害死你。”
夏目樱子:“我谢谢你啊你还咒我。”
她在街上行走片刻,看到一群人熙熙攘攘的堆叠着看墙上贴着的告示。
似乎说是一位贵族的小少爷生了奇怪的重病,奄奄一息,贵族悬赏黄金万两,寻找医师,只求救回自己的孩子。
夏目樱子:……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反转术式能做到的呢?
她记下了那个贵族的宅邸,转过头时却发现身边那么大一个宿傩不见了。
“……”
这臭小子,不会真的去打劫了吧!
她面色一变,匆匆循着他的气息往回赶,京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已经很久没在人这么多的地方待了,不过还好,终于在街道的拐角处找到了这货。
夏目樱子长出一口气,她怒气冲冲的上去揪衣领:“你去哪里了啊?”
他是真的不怕搞点事情出来,被京都的阴阳师急急如律令吗?即便是未来的诅咒之王现在还完全是人类少年的状态啊!之前有阴阳师在他出生之前就预言,她不敢保证京都的人类对他没有敌意。
两面宿傩不语,他抬手指向街道那边在侍卫的簇拥下走过的黑发阴阳师。
“那家伙,有点东西。”
有点东西那就是实力被这位爷认可的意思了,她心中一喜,觉得难道这就撞了大运遇到了晴明先生吗?
她一把揪住面瘫着脸的宿傩,匆匆的跑上前:“阴阳师,阴阳师大人,请您留步!”
“……”黑发阴阳师停下了脚步,他制止了侍卫戒备的举措,捋一捋长须,温和的询问面前的少女:“何事?”
如此儒雅随和的态度,还有这俊朗的面庞和仙风道骨的打扮,说不定真的是。
“阴阳师大人,我想请问一下,您就是……”
大名鼎鼎的阴阳师安倍晴明大人吗?
“贺茂忠行,我的姓名。”黑发阴阳师温声回答她:“这样匆忙,是有什么事情?”
樱子:尴尬。
但是某种意义上她的做法也没错,虽然面前的大人不是安倍晴明,却是历史描述中晴明的师父啊!
她迅速阐明了来意,说自己有一事,无论如何需要您的徒弟晴明帮助。
贺茂忠行的表情却稍显为难,甚至还来来回回再三与她确认了一会儿,真的要找晴明?
“现在晴明就在我的宅邸。”贺茂忠行非常大度道:“你们是晴明的故人,与我一同去见他就是。”
樱子:呜呜呜,进展顺利到让她难以置信呢!
半晌之后,夏目樱子望着面前个头比之前的宿傩还要小一截,稚气未脱,甚至脸颊还带点婴儿肥的银发少年,陷入沉思。
最多不过六岁的小小晴明,斟酌着言语谨慎的询问她:“这位姬君,不知此番来访,为之何事?”
夏目樱子:……人没找错,但是年纪太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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