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厉谨言被忽略了个彻底,只能烦闷的一口接着一口灌酒。
“小叔,咱们喝一杯吧。你都不知道,从小到大我最崇拜的人就是你。你处处都厉害,是我一直努力的方向。”
一出生就是厉家家主老来子,是千娇百宠的小儿子,一毕业就进厉氏当总裁,是铁板铮铮的下一任家主。凭什么,他凭什么,就因为他年龄小嘛。
厉谨言不服,他就是要把厉九幽踩进泥里,让他永远都翻不了身,让那些看不起他的知道知道谁才是厉家最优秀的接班人。
他给沈临洲的药本身毒性不大,可这最忌讳的就是喝酒,只要酒精和药物相刺激,他就不信厉九幽还能处变不惊地谈笑风生。
厉九幽听着厉谨言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头都没抬,只是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我记得我出车祸那天你也敬了我酒,日子久了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我就记得那天雾气朦胧,眼睛一阵一阵失明,好像车子的离合器也失效了。”
咚。
厉谨言手里的高脚杯被他硬生生捏碎了,碎片刺进肉里,手指立马血肉模糊。
“那天,那天小叔没喝我的酒,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机会把那天的遗憾补上。”
尽管厉谨言强装镇定,端起酒杯时哆嗦的手臂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那是他第一次拿药物想控制厉九幽,在公司的庆功宴上,众星捧月的厉九幽被拥簇着上台,聚光灯闪耀着几乎要把他的眼睛闪瞎了。
厉鸿宾从来没有哪一刻像那天一样开心过,举着酒杯骄傲地把初出茅庐的厉九幽介绍给在场的宾客。天之骄子,虎父无犬子,未来厉氏当之无愧的家主。
一切夸赞的形容词用在厉九幽身上似乎都理所当然,他如同一个误入高级宴会厅的小丑,被所有人拉回来说:你要像你小叔学习,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独立签下多少多少万的单子。
厉谨言疯了,阴暗分子积聚,不合时宜的想法瞬间占据了心房,要是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就好了。
他的目光跟随着厉九幽看到了独属于厉家家主才能佩戴的玉扳指,就是那一刻,厉谨言想他必须得到它,得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在一处略偏僻的犄角旮旯,厉谨言端着酒杯拦下来了刚刚受过万人敬仰的厉九幽。
“小叔,我敬你一杯,恭喜,以后我还得向你多多学习。”
厉九幽面色苍白,手捂着隐隐作痛的胃,耳鸣声让他几乎听不清厉谨言的话。尽管如此,他还是客气礼貌的拒绝了。
“不了谨言,加油。”
被疼痛折磨的厉九幽自然没有发现厉谨言毒蛇一般的眼神,更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更不知道,拒绝喝这杯酒对一向骄傲的厉谨言来说是个侮辱。
厉谨言早就料到厉九幽不会接他的酒,他把无色无味致幻的药物抹在自己衣服上,只要和厉九幽有略微亲密的接触就能保证被他吸到。
狭小的过道,地上早就洒好的洗手液,厉九幽果然按照他预料的那样摔倒,他惊慌失措去把厉九幽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就那样药物尽数被厉九幽吸收。
“你没事吧小叔,太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谢谢,没事。”
厉九幽强撑着不适的身体坚持到了宴会结束,临上车前,厉谨言破天荒地问他:“小叔,你会把我当成是你的威胁吗?”
“不会,永远不会。”
呵呵,他是连跟厉九幽一比的资格都没有嘛。
“小叔,慢走。”
厉谨言不知道,从一开始厉九幽就没想过要厉氏的企业,更没想过要一辈子做厉家的家主。他有自己的小公司,虽然规模还不大。
他一路开车出去,畅通无阻,从高架下来汇入车流才发觉刹车不对劲儿。不仅胃里针扎似的疼,就连眼睛都有些看不清,一阵一阵短暂失明。好几次他都恍恍惚惚出现了幻觉,四周都是密集的车流,厉九幽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为了躲避突然冲出来的车辆,厉九幽猛地左转把车子怼在了马路护栏外的杆子上。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医院,两条腿没有知觉,头上裹满了纱布,眼睛似乎蒙着东西,什么都看不见。
耳畔是厉鸿宾气急败坏的怒吼,还夹杂着大哥顺气的声音。
他拖着喑哑的嗓子艰难开口:“我,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厉九幽你把厉家的脸面都丢尽了。你居然做出那种事,你让我的老脸往哪里搁,让那些合作伙伴怎么看我,不知廉耻的东西,怎么没一下子撞死。”
厉鸿宾越骂越来劲儿,噼里啪啦把病房里的药通通砸在了地上。
“你妈妈也不知道怎么教你的,难道不知道你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是厉家吗?”
厉九幽听到厉鸿宾提到他妈妈,火气瞬间上涌,咬牙切齿道:“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资格说我妈妈的人就是你。你、不、配。”
砰。
厉鸿宾手边的玻璃瓶在厉九幽身下的床边炸开,飞溅的碎片似乎是划到了手背,厉九幽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的流动。他一动不动地躺着,自嘲地笑了。
从他醒来没有一句安慰的话,劈头盖脸就是指责,莫须有的指责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是不知廉耻,哪一件事又丢了厉家的脸面。
“你他妈的再说一句,我是你爹,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我说,你不配提我妈妈。”
“好,好得很。厉九幽,你真有本事。稼洛,谨言咱们走。”
病房里安静下来,厉九幽这才把早就快要压抑不住的吸气声释放出来,浑身疼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心口也疼得厉害,几乎是吸气之间就要疼昏过去。
病房里的医生护士都对他怎么受伤的讳莫如深,一个个似乎被厉鸿宾授意一般时时沉默。
直到第二天夜里,从隔壁省出差回来的符隶匆匆赶来,他才知道,外界都传他出车祸是因为大量吸收了催.情的药物,被发现时衣兜里还装着不少。
荒谬,荒谬至极。
“九幽,你别多想,好好养好身体是正经事。公司还那么多事等着你来主持大局呢,咱们说好了的,我是副总,一辈子都是副总,你赶紧给我好起来。”
第四天,双腿开始疼痛,厉九幽这才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自己的腿是不是废了,还好还好。
他伸手摸了摸盖的严严实实的眼睛,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符隶,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这是肯定句,符隶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就是那句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瞎就瞎了,瞎了就不用回厉氏了。符隶,我这个残废,这段时间还得麻烦你了。”
符隶的眼泪几乎是飙出来的,“艹,你说什么傻话呢,过两天就好了,赶紧好起来给我上班,老子还忙着约会呢,哪有时间天天照顾你。”
“谢了。”
厉九幽在医院躺了二十天,这二十天里厉家没有一个人来过一次。
出院那天王姨风尘仆仆赶回来,眼泪汪汪问厉九幽怎么不告诉她。她在老宅那么多天,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厉九幽出车祸的新闻都被厉家公关了,网上更是风平浪静,一点波澜也没有。只除了这几个真正关心他的人。
“王姨我没什么事,都能出院了。就是得麻烦你跟符隶照顾我了。”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这叫什么麻烦。”
厉九幽让王姨把老宅里属于他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尽数搬到了她妈妈生前居住的别墅,她和厉鸿宾的婚房。
也是那天厉鸿宾才知道厉九幽的眼睛……废了。
“九幽,你的眼睛……”
“瞎了,我搬出去,管理公司你另请高明,我不给厉家抹黑。你看看咱们是解除父子关系还是怎么着,随便。”
厉鸿宾脸彻底黑了,这个时候
跟他解除父子关系,让他一个瞎子搬出去住,那不是让圈里人戳脊梁骨骂死嘛。
“九幽,就住家里吧。”
“不用了。”
厉九幽往前走的路被障碍物挡住了,他没敲到地板,倒是敲到了一双精致的,极其考究的皮鞋。
“小叔,不要耍脾气了,这个时候你让外界怎么看咱们家。”
厉九幽自然是看不见厉谨言得意扬扬的表情,自从厉九幽出事他一跃成为了厉家的下一任家主候选人,一时间风头无两,忍不住就要炫耀一番。
厉鸿宾紧跟着轻哼一声,表达了赞同。
“呵,你们要是真在乎厉家的面子,我住院的时候你们就应该为了保证面子去看看,而不是现在站着说话不腰疼,对着我说一些冠冕堂皇的恶心话。”
厉九幽绕过两人,坚定地走出了老宅。
“厉九幽,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回来。”
“求之不得。”
厉氏没了厉九幽坐镇,短短几个月时间亏损了几千万,圈里还横空出世了一家鼎盛科技有限公司,抢占了大量份额,厉家一时间陷入困境。
厉家不止一次派人来想让厉九幽回去,都被他严词拒绝,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而厉九幽正忙着复健,努力求医,他的眼睛还有希望,绝对不能放弃。
四年,整整四年,厉九幽吃了无数的药,想了无数的办法才把眼睛治好。
此时的鼎盛科技早就成了临城最具影响力的企业,厉家则是每况愈下,大不如前。厉鸿宾几次有意无意缓解关系都被厉九幽身体不适拒绝了。
他的心早就死在了那个病房里,所有的感情烟消云散,他再也走不出来那座叫厉氏的大山了。
*
“小叔,我敬你。”
厉九幽神情有一瞬间恍惚,唇角的弧度渐渐拉平,他怎么又回忆起之前的事情了。
他眼前的那杯酒泛着异样的光泽,微微晃动的弧度像极了他那天流出来的血液。
恶心,从胃了翻涌而来的恶心。
一直注意着厉九幽的沈临洲一看厉九幽在皱眉就警觉起来,他家崽崽该不会是又不舒服吧。
他脸上瞬间挂上职业假笑,施施然端起厉九幽面前的那杯酒。
“来,大侄子我替你小叔叔喝一杯。我们夫夫一体,谁喝都是一样的。”
厉九幽可是有醉酒综合症的人,他可不想让崽崽那样可爱娇气不一般的神情被旁人看见,那个样子的崽崽只有他能看,别人不行!
叮当。
是酒杯碰撞的声音,沈临洲一口闷了一大杯,杯口微微倾斜,面色冷淡,“大侄子,你随意。”
“哟,这么热闹呢。”
远远的,沈临洲就听到一道略熟悉的声音,他抬眼望去居然是那天的餐厅老板。
他一来手臂就自然地搭在厉九幽肩膀上,动作熟稔,神情自然,一看关系就不一样。
一旁的王总有些诧异,乐呵呵道:“符总跟厉总很熟吗?”
符总?哪个符总?
沈临洲扒拉着剧情里能被人称之为符总的,好像还真没有啊。
“我跟九幽……那是相当熟悉。”
符隶放在桌子底下的脚被踩了一下,他看向沈临洲审视的眼神又改口道:“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相见恨晚,关系非常不错。早知道我九幽兄弟要来,我也早点来了。”
以鼎盛科技现在在商圈的地位能出席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林总见状亲自过来敬酒。
“符总还亲自跑一趟,失礼了。不知道你们董事长什么时候有时间,有些生意想跟他谈谈。”
符隶喝了口酒,眉毛一挑,酸了吧唧道:“估计最近都没时间,他忙着谈恋爱呢。”
谈恋爱……
厉九幽耳尖悄悄红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也是一样的,他不在公司的事我全权负责。只不过今天就算了,我好好跟我九幽兄弟叙叙旧,想死我了。”
他喵的,他快要被公司的事压垮了,厉九幽倒好美人在怀,吃吃喝喝,嫉妒,真嫉妒。
“呦,你看我,刚刚袅袅还专门跑来跟我说九幽来了,我一直忙的都没顾上。失礼了。”
林总端着满满的一杯酒就喝光了,沈临洲见此也不好意思,只能也陪着喝了一杯。
因着符隶的关系,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纷纷过来敬酒,沈临洲被迫喝了快两瓶。
到后面他脑袋都开始发晕,眼前的厉九幽慢慢变成了两个。他慢吞吞晃了晃脑袋,看着厉九幽嘿嘿的笑了。
厉谨言见此暗骂一声,想到什么一般急匆匆走了。
“沈临洲,你是不是喝醉了。你还能想起来我是谁吗?”
符隶觍着脸面向沈临洲,看他晕乎乎的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切,醉什么醉,小爷我千杯不醉。你不就是开餐厅的嘛,哦,还打气球。说,你什么时候跟我九幽哥哥相见恨晚的,还,还想他,不许,嗝,不许想他。他,他是我的,谁都不能,不能想。”
沈临洲气鼓鼓地盯着符隶,如果不是迷离的眼神暴露了他,符隶都要以为沈临洲是清醒的。
他身边的厉九幽眼睛亮的惊人,唇角勾着大大的弧度,心里像是被蜜浸泡了一样,一阵接着一阵泛起甜蜜。
沈临洲怎么那么……惹人喜爱,句句都说在他的心坎上。
“好好好,我的错,没有很厉九幽相见恨晚一见如故,我们就得平平无奇的好朋友,谁都不跟你抢,谁也抢不走。九幽,你说是不是?”
“是,我是沈临洲的,谁也抢不走。”
沈临洲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他半倚着厉九幽,小心地挠了一把他的喉结,傲娇道:“哼,这还差不多。”
厉九幽余光瞥见远处走来的厉鸿宾和洋洋得意的厉谨言,动作优雅端起酒杯,把沈临洲喝剩下的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三。
二。
一。
在厉鸿宾靠近他的那一刻,厉九幽突然摔倒在地,痛苦地闭上眼睛,额头上尽数是冒出来的冷汗。
“额,好疼啊。”
沈临洲还迷迷糊糊趴在厉九幽身上,他看向毫无知觉的厉九幽慌了神,心脏扑腾扑腾跳着,酒气瞬间醒了大半。
“九幽,九幽,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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