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一片纸醉金迷的杀青宴上,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地周旋逢迎。


    角落里,穿着白色西装的青年却像个异类一样,独自一人捧着温热的牛奶窝在椅子上。


    大厅里空调开地不算大,景轻却冷地鼻尖泛红,漂亮的桃花眼垂下,长睫上落了一层光,像浸润着月光的、精致又易碎的薄胎白瓷。


    他那样子特别招人,很快,就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制片人举着酒杯不请自来,熟稔地在他身边坐下,“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啊,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男三号是吧。”


    景轻微微抬起眼,眼尾上挑的弧度随着一勾,莫名其妙就勾出一点蛊惑人心的意味来,然而眼弧下的眸瞳却是意外的纯澈干净,他似乎意识不到自己有多勾人,目光甚至有点天真,“嗯,您是?”


    又纯又欲,简直是人间极品。


    制片人抓心挠肝的,油腻的脸上堆起笑,将手里的酒杯一推,“喝杯酒吧,要是喝完就带你去见见张导,张导你知道吧,之前刚在国际上拿过奖的。”


    哦,想潜/规则他啊。


    景轻保持着疏离礼貌的浅淡笑意,长睫一颤,目光落在那杯一看就加了料的酒水里。


    他在琢磨抓起酒杯砸在这油腻男脸上,将人爆头开瓢的可能性。


    然而下一秒,四周声音一静,一个低磁严厉的声音传来,“家里小朋友不习惯这种场合,我来领走就行,就不劳张总费心了。”


    景轻一愣,抬眼看去。


    说话的人是站在娱乐圈巅峰的影帝沈肆。


    颠倒众生的顶级电影脸表情不善,狭长重睑下深黑的眼睛似笑非笑,像鹰隼盯着猎物。


    沈肆身量很高,几乎将所有的光线挡住,影子覆盖下来,将景轻笼罩在一片安全感十足的阴影里。


    四周就像结了一层冰霜一样,慑地人不敢说话。


    在强悍的压迫感下,油腻男紧张地擦了擦汗,“他是沈哥的……”


    沈肆轻蔑地笑了一声,线条悍利的下颌一抬,伸出手,“轻轻,走了。”


    景轻懵了一下,琥珀色的瞳孔显出一丝犹豫。


    两秒后,他将白皙的指尖搭在沈肆骨节分明安全感十足的手掌里,瓷器般的白落在健康性感的浅麦色中,像单薄的雪花,冰凉、易碎。


    沈肆稍稍用了点力将人带起来,剑眉一挑,“冷?”


    景轻乖乖地嗯了一声。


    下一秒,带着沈肆气息和温度的西装外套落在肩上。


    沈肆是热的,像高高在上的太阳,随便一个眼神都能让人轻易燥热起来,但也太遥不可及,所有人都要仰望着才能窥到他的衣角和残影。


    这样的人,没有绯闻,没有炒作,更不曾和任何人暧昧过。


    众目睽睽之下,这件外套就成了独属于景轻的、开天辟地的待遇,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景轻没想到这个,只是裹在温暖的外套里舒服地小小呼了口气,热气氤氲到眼睛下,脸颊上很快浮起醉酒似的,让人浮想联翩的潮红。


    沈肆侧眼瞥了他一眼,心想,真娇气。


    冷了不行,热了也不行。


    让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护着才好。


    沈肆揽着景轻的肩膀,占有意味十足的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小朋友我带走了,就不跟张总寒暄了。”


    说着就要带人离开,景轻却轻声道,“等下。”


    沈肆看向他。


    “张总很照顾我,这杯酒我该喝的。”因为着凉,景轻声音很轻,还有一点糯,听着很乖,然而他这么说着,白皙的手指接过的却是沈肆手里的那杯鸡尾酒。


    景轻接过沈肆的酒,毫不自知地在沈肆的唇可能碰过的地方浅抿了一口,琥珀色的眼睛看似温顺地盯着张总,笑意乖巧,却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狐假虎威的狡黠,“张总不会不给沈哥这个面子吧。”


    张总整个人都凌乱了。


    然而他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拂了沈肆的面子,更不敢暴露自己的龌龊心思,无奈之下,只能拿起那杯准备喂给景轻的酒一饮而尽,喝的太急,狼狈地咳个不停。


    那杯酒里的药是特意给景轻准备的,会让人情/动,却浑身酸软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只能任人摆弄——这一杯喝下去,除了丢人现眼地去医院,指定也就没功夫去祸害其他小演员了。


    景轻满意了,才乖乖地跟着沈肆离开会场。


    沈肆并不打算放过“张总”,他已经决定撤回之后的一切合作,但这么睚眦必报的——沈肆垂眼瞥了眼看起来乖得不行的小孩,心想,太有趣了。


    保姆车上,沈肆特意嘱咐助理打开暖风,景轻眨了眨眼,“谢谢沈哥。”


    他将沈肆的外套仔仔细细地叠好,双手递给助理,就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


    像个去别人家做客的礼貌而规矩的小孩,还透着一点点拘谨和生疏。


    白色西装是极端挑人的,穿在景轻身上,却越发能勾勒出他优雅而挺拔的身姿,他微侧着脸看车窗外的风景,灯光洒在柔软的头发上,毛绒绒的。


    沈肆目光看去,青年脖颈修长,线条清瘦精致,颈窝里盛着一泓柔光,白皙的皮肤几近透明,浅色的脉络安静地蛰伏其下,一颗很小的红痣缀在其间。


    一眼看去明明是一片不染尘埃的白,细端详时却又能品出五光十色的艳,干净而纯净的气质,却透着一股很招惹人的欲。


    沈肆忍不住逗他,“小时候你都是叫我沈肆哥哥的,怎么现在这么见外了?”


    他和景轻的大哥景城是发小,小时候没少带着景轻一起玩过,说一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然而听到他的话,景轻微怔了怔,缓慢地转过脸来,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眸子含着水,深处掩藏着浓郁而隐忍的失落,他认真回视着沈肆,略带歉意,低低地说,“对不起啊,我不记得你了。”


    去年被人绑架,绑匪为了活命把他推进冰冷的大海,再醒来后,除了生命,他就把一切都弄丢了。


    连父母和哥哥都是后来慢慢熟悉起来的,曾经健康的身体也变得脆弱易折,据说,以前他是很可爱很会撒娇的性格,可现在除了表演,什么事都引不起他半点兴趣。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仍然是陌生而遥远的。


    沈肆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景轻不认识他了——曾经总是黏在他身后甜甜喊着沈肆哥哥的小家伙竟然不记得他了。


    沈肆骤然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悲凉感,顿了顿,他又问,“那你为什么还会跟我走,不怕我像别人一样,把你拐走?”


    景轻长而翘的睫毛像蝶翼一样慢慢颤了颤,花瓣一样的眼睛抬起,无辜又单纯地回视着他的眼睛,略显迷茫地思考着。


    很久,景轻以一种回答老师提问的认真和乖巧,声音很轻很轻地说,“可我心里觉得你很好,你特别特别好,所以,你可以拐走我。”


    沈肆沉下去的心,陡然又被高高地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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