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的时候,沈肆终于看见一脸疲惫的飞姐走出大楼,他在景轻公司楼下等了一整晚,车厢里呛人的烟草味已经变成一片足够遮挡视线的浓雾。


    飞姐走到他车前的时候,沈肆摇下一点车窗,嗓音沙哑地像磨碎的砾石,跟对方打招呼,“飞姐,早。”


    迎面而来的烟雾让女人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浓雾散在晨风里,她才看清沈肆略显疲惫的脸,飞姐受宠若惊地捂上嘴,目光警惕地朝四周一撇,“沈哥?你怎么在这?你不怕被拍到吗?”


    沈肆挑了下唇,深黑的眼瞳勾着没有温度的笑意,“景轻呢,他没跟你一起下来?”


    “他早走了,”飞姐很意外,“沈哥是来找轻轻的?”


    沈肆“嗯”了声,顿了几秒才问,“他去哪了?”


    “不知道啊,”飞姐摊手,“他离开公司半个小时了,没跟我说去哪。”


    已经离开半个小时了,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沈肆用力揉了下眉心,有种近乎眩晕的虚无感,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我去找他。”


    “热搜事件”的后续处理他一早就看到了,可娱乐圈的功利和现实他比谁都清楚,星辰娱乐绝不可能在这件事里做出这种倾向于保护景轻的抉择。


    他不知道他的小孩在这一整晚经过了怎样的煎熬和抗争,他只知道,景轻赢了。


    在完全不需要他的情况下。


    .


    医院里,景轻在灯光雪白的走廊里,一眼就认出刚要进办公室的林子怡。


    女人穿着整洁平整的白大褂,背影高挑修长,波浪卷发随着脚步一晃一晃,气场很强,和沈肆一样,有种让人看一眼就望而却步的压迫感。


    一个同样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医生追上去要跟林子怡献殷勤,女人微微侧过脸,目光自上而下,冰冷的距离感有如实质,慑地那人再不敢靠近一步。


    隔着人群,景轻短暂地观察了对方几分钟,然后他发觉,那种距离感与其说像一种气场,不如说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生出的尖刺。


    林子怡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十分敏锐地顿住脚步,回过头来,“轻轻?”


    景轻弯了下眼睛,“你好,林大夫。”


    也许是因为长年察言观色,景轻也很敏锐地察觉到,林子怡对着他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刚刚对那个男医生时那样的带刺,他戴着口罩、帽子,全副武装,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并喊了一个很亲昵的称呼。


    ——像久别重逢。


    景轻在林子怡的办公室里坐下来,摘掉口罩,他脸色很苍白,没有血色,垂着眼睛看桌子上贴的一些注意事项,温驯地像只单纯无害的兔子。


    林子怡给他冲了一杯温凉的蜂蜜水,“小心低血糖。”


    景轻看着微微晃动的琥珀色蜂蜜水,那里映着他略微有些僵硬的眼瞳。


    在林子怡的询问下,景轻收起关于蜂蜜水的短暂疑惑,开始半真半假地主动示弱,“林医生,我觉得自己不太好。”


    他声线很软,也很乖,轻易会让人产生好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关心则乱,在景轻随口编造,总是梦见有人追着自己,还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轻轻快跑的时候,林子怡交叠在一起的长腿慢慢放下来,认真的神情变成一种焦虑的严肃,“是什么样的声音?”


    “不知道,听不出来,也或许是很多声音,”景轻很乖地抿了口水,眼尾弯了弯,“我之前因为一些事失忆过,不知道这是经历过的事还是说只是做梦,林医生,您觉得呢?”


    “只是正常的焦虑而已,”林子怡背过身去拿什么单子,悄悄呼了口气,“压力太大会梦见被人追,裸/身呆在人群里,这些都很正常。”


    “只是压力太大导致的焦虑罢了,”林子怡说,“你很正常,连药都不用吃,给自己放个假,吃点甜品就可以。”


    景轻抚摸着杯子的边缘,眼底带着一点和沈肆很相似的,意味深长的笑意,轻声质疑,“是么。”


    .


    从医院离开之后,景轻打车去了南锣鼓巷,喧嚷的人声和一不小心就会碰撞的密集人群让他深深松了口气,所有人都戴着口罩,还有很多穿着洛丽塔和夸张潮牌的年轻人,白短袖卡其色工装裤的景轻走在他们中间毫不起眼。


    他听从林子怡的建议,给自己买了一只据说很好吃的大白兔冰激凌,一个人坐在猫咖的角落里,小口小口抿着。


    一只矫健的豹猫高傲地跳到他桌子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像极了不讲理的沈肆。


    景轻伸了下手,豹猫警惕地退开,还冲他哈了口气。


    他于是干脆不理它了,可他越冷淡,豹猫反而贱兮兮地还要继续靠过来,好奇地歪着脑袋看他,景轻想了想,买了个猫罐头打开,那只桀骜不驯的豹猫立刻蹲下来,尾巴尖一甩一甩,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景轻伸了下手,豹猫温驯地低下脑袋,主动在他掌心里撒娇地蹭着。


    它被驯服了。


    也许,沈肆也是可以被驯服的。


    其实时间还很早,但景轻打定主意今天哪也不去。


    他给景城报了平安,安抚好担心他的景父景母,又跟虞舟舟和苏晨曦说不要担心自己,甚至连导演他都打过招呼了,可唯独沈肆,他理都不理。


    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发过来,间或一连串的电话、视频、语音,即便隔着屏幕,景轻也能感受到对方越来越焦灼担忧的心情,他微微弯了下唇,将手机调成静音,慢条斯理地逗弄着乖顺的豹猫。


    他必须采取一点小小的手段,让“喜欢男性”的自己再次成为沈肆的特例。


    天黑之后,景轻就近找了家西餐厅,慢条斯理地吃过晚餐,快十二点的时候才打车回剧组。


    今晚有虞舟舟和苏晨曦的夜戏,毕竟是男女主的重要戏份,所有人都在忙,酒店里空荡荡的,脚步踩在走廊的软垫上,是一种像猫一样狡猾的声响。


    景轻在门边短暂地停留了一下,深吸口气,摸出钥匙。


    咔哒一声,门开。


    他轻轻推开门,视线刚看到里面冷清的黑暗,门里忽然伸出一只手,猝不及防地将他抓住,关门,落锁。


    天翻地覆,景轻被死死抵在门上,沈肆挤进他双/腿间,像一只兽性发作却不知该如何发泄的恶犬一样,他用鼻尖和嘴唇蹭着、吮吸着景轻的耳垂、脖颈,用力嗅闻。


    野兽在享用他的猎物,尖锐的牙齿碾磨着颈侧的血肉,狡猾的舌尖舔舐着不安的脉络,沿着皮肤细腻的纹理辗转反侧,将自己的气味不断地烙印在上面,确认眼前这个只能属于自己的小东西不会再次消失。


    一遍一遍地,反复地确认。


    近在咫尺的身躯热度惊人,荷尔蒙有如实质地迎面呼啸而来,景轻瞳孔微张,挣扎着又推又躲,双腿难受地小幅度挣扎,大腿内侧被威压勒磨出的伤口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异样感,景轻被逼出一声啜泣似的呜咽。


    那种带有很强进攻性的压迫感让景轻有点瑟缩,喉咙心虚地吞咽了下,他偏开头,避开沈肆在黑暗中像野兽一样的可怕眼神,艰难地喘息,“停,沈肆哥哥,停!”


    沈肆粗重的呼吸落在颈边,声音低沉,怒气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里咬出来,“故意不理我,嗯?”


    景轻喘息着狡辩,“没,没有。”


    “没有?”沈肆用力捏着他的下颌,迫使他只能避无可避地直视自己,“再说谎试试。”


    下巴被捏的很痛,景轻咕哝一声,“没说谎。”


    沈肆冷笑。


    景轻倔强地抿着唇,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失去理智的野兽重新披上了温和的皮囊,沈肆急促的呼吸缓缓平静下来,双臂缠着青年很软很好抱的腰,鼻尖抵着对方脆弱颈窝里蓬勃跳动的脉搏,带着点被委屈的意味,轻声责问,“为什么不理我。”


    “我……我很害怕,沈肆哥哥,”咔哒,像给豹猫打开的肉罐头一样,景轻抛出了他的鱼饵,“我喜欢男人,你抱着我,不觉得恶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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