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说为何云骊她们都要学的那么认真?女儿听说云骊读书用功到头疼的地步,她每日除了读书,还得学规矩,做女红得做大半夜不提,还跟京里的蒙大家学音律。这样的事情,女儿是做不来的。”陆之柔颇有几分不解,但不解中又觉得有几分理所当然。
她外祖母是伯爵夫人,膝下只有一女,就是她娘,而两位舅父却都是庶出,在身份上她更靠近嫡出,自家父亲年纪轻轻翰林院出身,吴中郡望,家资富饶,还有长辈余荫,陆家的日子比章家实际上过的还要滋润。
她曾经在外祖家中生活过几年,她们章家姐妹不过是逢年过节才穿的好一些,平日里就是云潇穿着也就那般,偶尔在亲戚们来时,故意说她们有内造之物云云,其实比起陆家的精致程度,章家是要差点的。
章家其实只有一个空架子在,二舅父虽然在外做官,但官位不高,家中儿女多,根本分不到谁头上多少。
甚至于二舅母那房里就和雪洞似的。
娘听了她的话不禁摇头:“傻丫头,云骊是什么出身?她是庶出,她哥哥就是过继到大房,可永宁伯府爵位已经不能往下再传了,充其量就是长房长子这个名头。可这人啊,要是不混出个样子来,你就是长房又如何,谁会把你看在眼里?”
“所以,她们兄妹都要这样上进,因为但凡她不上进,就会被大房退回到二房。”
陆之柔似懂非懂的点头:“原来如此。”
可她还是觉得云骊她们那样也实在是太苦了,这种苦,她不愿意承受,也觉得没必要。
因为她是爹娘的掌上明珠,不管怎么样,爹娘都会爱她,所以那种拼死拼活跟狗似的讨主人欢心的事情,她是不愿意做的。
娘理所当然的道:“再者你二舅父这个人很功利,但凡子女都是他巴结权贵的工具,还偏宠妾侍,以至于家宅不宁,如今娘回来了,你也不必总在章家。”
章家也污糟,章扶玉想她那大哥是色中饿鬼,二哥也是妾室成群,自家家风和她们完全不同,还好她们现在回来,能把女儿接回来了。
陆之柔对舅家的表姐妹们争的跟斗眼鸡似的不感兴趣,甚至云潇为了三瓜两枣的和云骊时常拌嘴,还有回娘家的二姐姐,这些人随着战乱四起,陆之柔已经把她们都抛诸于脑后了。
七王夺嫡,谁也没想到身份最低的辽王胜出登基,而辽王正是章家女婿,她外祖家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尤其是他们从真定回来,再见面时,章家姑娘们身上那股乍然暴富的气息,就像是她曾经见过的暴发户商人一样,很是可笑。
再次见面,云骊就更美了,她是三月三生的,听闻是花神戈小娥一样,皮肤但凡沐浴就会变成粉红色。以前她们都没有留心各人的相貌,但是随着年纪大了,大家都在一处比较。
就像云淑都开始使用茉莉膏子了,她在章家的姐妹中,最喜欢的就是云淑了,这位小表妹在外祖母膝下长大,为人敦厚良善,又很持重,并非是章家其她姐妹能够比拟的。
“云淑,你的相貌是你们章家姐妹中之冠,只你不愿意显示罢了,你看看你,穿的这么简素,以前云骊还算简素,现下衣裳华丽的不行,你也该打扮起来了。”陆之柔没好意思说她们这个年纪的姑娘,该出去见外客了,也能相看人。
云淑笑道:“祖母简素,我也如此,云骊和我们不同,她养在大房,再说了,大伯很宠爱她。”
这也是真的,听闻云骊在逃难回真定的路上救了大舅父一命,她还真是会见缝插针。陆之柔心想大抵是因为刘姨娘过世了,云骊就更巴结大舅父了。
“宠爱她,那也毕竟不是亲生女儿。还是你好,有祖母教养你,谁不知道你的教养是章家最好的。”陆之柔发自内心道。
这女儿家最重闺誉,云骊自以为养在大房夫人膝下,就觉得自己身份尊贵,那才是大谬。
因为当年大舅母养出的云凤姐姐,只喜骑马,不喜诗文,就跟野姑娘似的,还为了看牡丹劳民伤财,十分奢靡,外面的人都觉得大表姐实在是不堪为妇,连她姨母家都不愿意娶她。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还能成为王妃。
和云淑说完话,出来时,她遇到了云骊,云骊见到是她,浅浅一笑。
只见这云骊一袭春衫,袅袅娜娜,她似乎听云淑话里的意思,大舅父对她也未必是父女之情,这就让她很恶寒了,可她也不愿把人往坏处想。
章家的下人们还不知情,都在夸云骊孝顺,说她每个月都会送针线给外祖母和两位舅母,礼数周全,非别人能够比的。
陆之柔摇了摇头,回到家中,她娘一直在为她找人家,她悄悄听娘提起裴度这个名字的时候颇有些惊讶。
听闻这人是文昌侯和沐国公府都要的人,自己,自己真的可以吗?
安嬷嬷是她乳母,最知道她的心意,也让人从主母那里打探一番,这不打探不知晓,一打探才知晓这裴度果真是才高八斗之人。
“裴家三代进士,河东郡望,裴度本人更是龙章凤姿。”
陆之柔原本有三分意动,偶然见过裴度一面后,已经是十分的肯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英挺的男子,凤眸高鼻,身材高大,举手投足之间都多一分潇洒。
甚至裴夫人她也见过,是位起这裴夫人就从未和别人红过脸,无论是在裴氏家族,还是在外,都是位涵养极佳的夫人。
娘就和她提起说:“这女人要过的好,婆婆是至关重要的。你别看云骊嫁到王府去,可是庆王继妃那可不是省油的灯,这家宽出少年,文官若是做到顶级,比皇室都强,日后你肯定比她过的好,那污糟的王府,只是外头看着好看,还是宗妇,你知道多少女人都不愿意做宗妇。”
可事情总是事与愿违,她想嫁给裴度的,居然嫁去了庆王府,而原本野心勃勃的云骊,却嫁给了裴度。
庆王府的污糟复杂母亲曾经说过,那时她还有点同情云骊,不曾想全部回报在她身上了。
而云骊风光大嫁,丈夫是状元,她的嫁妆也比想象中丰厚,甚至裴度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献花给她,分明就是对她很中意。
可这一切原本都该是她的。
她在庆王府固然身份高贵,比表姐们的身份都高贵,可是庆王世子好色,房中各色各样的美人,甚至还有身份也不低的次妃,她真的很累。
而云骊却是夫唱妇随。
有时候她不如意的时候就想,如果当年没有那道指婚指错了的旨意,她会不会也是如此恬淡的日子呢?
听闻裴度极其宠妻,不纳一个妾侍,连通房也没有。
甚至还有人说云骊酷爱过家家,那么个大男人会喜欢陪她过家家。
说起过家家,世人都知道云骊喜欢,殊不知她也很喜欢。只是这种事情,她想都不敢想让夫君陪她,她和庆王的关系,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东家和账房的关系比较妥当。
有一日,她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好像是一种预知。
在这个梦里,她嫁给了裴度,但并不是和云骊一样,过上了好日子,反而裴度也是花天酒地,甚至还和儿媳妇有韵事,最后自己油尽灯枯而死。
这个梦做的太真实了,甚至她还发现真的有林暖熙这个人,她暗自祈祷这件事情一定要成真,可时常她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太恶毒了。
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对付过别人,即便是不喜欢的人,她也只是把她们扔在一起,让她们恶人自有恶人磨。
可为何上天要如此对她呢?
有时候,她听过一句话说人的福气都是一定的,你享受了这样的福气,日后就有的苦受了。
大抵她年少时,家境过于优渥,父母过于疼她,故而现在夫妻不和睦。
她本以为这已经是她的结局了,没想到这才是她的开始,庆王爵位被削,儿子们都成了闲散宗室,她曾经最好的姐妹云淑也在流放之地苦苦熬着,听闻做女红把眼睛都做瞎了,日子也很不好过。
而她以为会继承王爵的儿子,一个个前途不佳。
外面的人也很会看人脸色,知道庆王一脉得罪了皇帝,哪里又会待见她们。
在她倒霉的时候,裴度却成了首辅,甚至辅了十年,在这期间,云骊屡次加封,后来裴度被赐为国公时,云骊还成了国公夫人。
大临上下,没有不羡慕她的。
陆之柔头又疼了起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爹娘病死了,哥哥们下场凄惨,就连她也过的不如意。
为何这世上邪不压正,嫡妻外祖母被大舅父所害,嫡妻二舅母被小妾出身的刘太后所害,而她吴中陆氏的女儿,永宁伯嫡女章扶玉的掌上明珠却不如一个洗脚婢的女儿……
外面唱着戏,郭子仪拜寿的场景被改成裴度夫妻大魁天下时,裴度送钗给妻子的场景,意为花好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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