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西辞不得不把自己的成绩单拿了出来,如果嘴上说着,给人的感觉只是分差大,那么成绩单对比起来,两个人之间就存在鸿沟。
宋西辞的成绩单上,各科老师的评价,要么是随意的鼓励,要么就是希望他改正的批评,可霍丞风的成绩单上,各科老师把他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童笑珊接过来,不过随意扫了几眼,就还给了宋西辞,随口似的叮嘱,“你好好像小凤学习一下吧。”
“小风这成绩单,妈妈要各专业的人复制一张,裱起来挂在客厅的墙上,当初你大哥也是,在学校得了可多的奖状了,我们宋家果然基因好,就算养在那样的家庭孩子也这么好。”
童笑珊笑眯眯的,拿出手机给霍丞风的成绩单拍了好几张照片。
宋西辞就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但童笑珊却突然咕哝着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霍家的基因太劣质了,连学习都学不好。”
宋西辞如遭雷击,愣愣的看着童笑珊,半天没回过神来。
霍丞风刚回来的时候,童笑珊说他永远是宋家的孩子,永远是自己的孩子,可现在,她说他的身体里,是霍家的劣质基因。
他差点儿当场哭出来,但却没有当着童笑珊的面哭泣质问的勇气,捂着嘴除了客厅,他听见霍丞风略带不同意的道:“妈妈。你怎么这么说小辞啊。”
童笑珊的语气里没有愧疚,反而嗔骂霍丞风,“你怎么这么心软,你看看他,他心软吗?之前还找人害你,还栽赃同学,我把他养这么大,可没有教他这些。”
“又不确定是小辞,妈妈,你还是不要说出来了。”霍丞风劝说着,言辞间带着些怯懦。
童笑珊还说了些什么,宋西辞却再也听不清了,他脑子里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眼泪像是断了线珠子,不断地砸在地上。
他感觉不到外面的世界,只知道从今天起,他失去了养育自己十六年的母亲。
宋西辞的眼前一片模糊,他哭的太用力,又隐而不发,想要逃离这地方的时候,只感觉呼吸短促困难,浑身一阵阵的发麻。
他甚至不清楚到底是自己走回房间的还是爬回房间的。
妈妈竟然会这样想自己,宋西辞简直不敢相信童笑珊是这样看自己的,因为找不到证人,竟然觉得是自己找人堵了霍丞风,还栽赃陷害给邵戚。
他们之间竟然连这样微小的信任都没有。
哭泣渐渐变成了抽噎,宋西辞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他看着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房间,墙面上挂着的一些手工艺品是童笑珊亲手织的。
当时她说,妈妈亲手织的捕梦网挂上,送送就永远不会做噩梦。
宋西辞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心里空的厉害,拿出手机给宋延庭打电话,铃声响到结束,机械的女生开始提醒“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宋西辞把手机放在耳朵上,反复的听了好几遍这个声音,他好像一个反应迟钝的病人,直到手机里的声音变成嘟嘟的忙音,才被抽干了力气似的,放下了手臂。
他重新开门,迈着虚软的脚步走下楼梯,路过客厅,穿过玄关,走出大门,客厅里的欢声笑语没有丝毫停顿。
童笑珊在给自己的朋友打电话,骄傲的炫耀着霍丞风的成绩,霍丞风则在一边无可奈何又不好意思的劝说,说在这么炫耀下去,自己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客厅里和乐融融、母慈子孝,大门外,路灯昏黄、细雨绵绵。
这雨下的无声无息,宋西辞也没带伞,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往前,好像是漫无目的,但实际上他心里是有所期待的,他也有亲生的母亲和父亲。
宋家住在半山腰,平时出行必须要有车,这里打不到车,步行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走到市里。
他神思恍惚的走了半个多小时,一辆黑色的车突然停在了他的身边,后座的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一张满是疲态的脸。
“周阿姨。”宋西辞有点儿惊讶的看着女人,“你怎么回来了?”
“就回来看看。”周玉梦打开车门,“你怎么一个人在路上走,要去哪里,上来我送你一程。”
宋西辞浑身都湿透了,犹豫着要不要上,但周玉梦笑了一下,“上来吧,没关系。”
宋西辞这才拘谨的上了车,他只坐了一点点座椅,整个人几乎倚在车门上,看着车外飞快倒退的景物。
“和家里闹脾气?”周玉梦闭着眼睛撑着头,语气和蔼的问,“你妈妈最是疼你,你别生气太久了,她该担心坏了。”
宋西辞犹豫了一下,最重还是乖乖的嗯了一声,强颜欢笑道:“我知道的,谢谢周阿姨。”
“你去市里是要找你大哥?”周玉梦问。
这种时候,宋西辞要是说宋延庭出差了,一定会被她送回去,但是宋西辞没说过谎,还没开口耳朵就已经烧的通红,他只点了点头,实在说不出话。
周家的车把宋西辞送到了市中心,宋氏所在的商业大厦楼下,那楼上倒是还亮着灯,可宋延庭却远在千里。
宋西辞挥手打了一辆出租,报了一个高档小区的名字出来。
霍家就住在这个小区。
可到了地方宋西辞才想起来,他根本就不知道霍家住在几栋几单元几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名字。
要是早一点鼓起勇气,在霍丞风回家的那天就问出来就好了。
宋西辞灰溜溜的站在小区门口,惹的保安都出来看了他好几次,但见他一身名牌又长得白白净净,怎么不像个歹徒,所以也没赶他走。
保安亭里一共三个保安,都在猜测他是早恋的小孩儿,恐怕在门口等吵了架的女朋友。
但实际上宋西辞再看这小区里星星点点的灯光,不知道那一盏照耀的,是思念自己的人。
“哥哥。”身后传来稚嫩的童声。
宋西辞猛然回头,看见霍丞莹穿着一件过大的破烂雨衣,像个小幽灵似的站在他后面。
“你怎么都不躲雨啊?”霍丞莹语气带着责怪,赶紧掀开了雨衣的粘扣,“快进来躲着。”
宋西辞蹲下身躲进她的雨衣里,却看见小姑娘只穿着一件很薄的t恤,连裤子都没穿,漏出的胳膊腿上全是红痕,连脸颊也是肿的。
“你怎么这副模样?”宋西辞猛地抱住了霍丞莹,在她幼小的肩膀上痛哭出声,“哥哥这就带你走,我们不找任何人了,不找了……”
霍丞莹原本坚强的忍着痛,但宋西辞这么一说,她也再忍不住,抱着宋西辞的脖子大声哭了出来。
一件破旧的红色雨衣下面,他们重新获得了自己的温暖。
宋延庭对宋西辞相当大方,宋西辞存起来的零花钱几乎等同于一个普通家庭好几十年的收入。
现在流行手机支付,宋西辞虽然没带卡,但要在商场或者便利店这些地方换取现金并不困难,他很多现金,又去商场给自己和霍丞莹买了干净的衣服还上。
他们已经装备好了要离开,但出了商场却又没有方向。
宋西辞从来没有计划过离开,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自己的家。
“哥哥,我们去哪里?”霍丞莹小心翼翼的拉着他的手,生怕宋西辞会突然松开。
宋西辞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他们迷失在了灯火璀璨的城市里,知道来路,却没有归处。
最后,宋西辞在霍丞莹不安的目光里带她坐上了一辆旅行大巴,目的地是另一个城市的风景区。
但这辆大巴刚下了高速就被几辆警车拦了下来,警察一边检查车上人的证件,一边对比着手上的一张照片,而透过车窗,宋西辞看见了宋延庭充满寒霜的脸。
宋西辞离家出走不到四个小时就被抓了,警察温和的劝说教育了他半个小时,才把他交还给了宋延庭。
宋西辞自始至终抱着霍丞莹,一句话也没说。
霍丞莹也紧紧抱着宋西辞的脖子,慌张的解释,“不是哥哥的错,真的不是哥哥的错……”
“宋宋,你这一次,太任性了。”宋延庭一手撑着车门,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带着一个小孩离家出走,要是万一出了事怎么办?这小孩儿家里告你拐卖怎么办?”
宋西辞抿紧了唇不说话,也不解释。
他能怎么说呢?他难道能在宋延庭面前说,因为妈妈说我是霍家的劣等种,说我伤害小风诬陷同学,所以我才想要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看看他们想不相信自己吗?
可那也是大哥的妈妈,他总不能为了自己的委屈,让大哥和妈妈起冲突,如果他真的这样做,那才是真正的卑劣。
霍丞莹抱紧了宋西辞的头,她以为宋延庭在欺负宋西辞,抬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刚才宋延庭没注意看这小孩儿的脸,这会儿看清后才皱起了眉头,“这是霍家的小孩儿?宋宋,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和霍家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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