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有些犹豫,别人她可以一口回绝,通通先要资料再说,可这位卓公子……不仅高价收了苏妈妈的玉佩,解了得月楼的燃眉之急,而且他是从京城来的,连知府大人都要给几分面子的人物,万一惹不起……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再传一次话吧。
苏茗听了不觉意外,眼睛仍盯着台面上,瞧都没瞧卓不凡一眼,“一样的,先收集资料吧。咱们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切不可先入为主,很多人不是你表面看的那样简单,若是太容易轻信人,说不定什么时候被人卖了还在帮那人数钱。你想去给人数钱?”
迎春摇了头,心定下来了。
“苏妈妈说先让我记录下您的具体情况,之后再做安排。公子别误会,今日要见苏妈妈的贵客实在太多,我们哪个都不熟识,亦是哪个都不敢得罪,请您体谅。”
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意思呗?小女人,还挺沉得住气。
卓不凡把注视着苏茗的视线收了回来,“知道了。”
迎春一愣,一时没明白他是何意,“公子,那您看,要不要留下您的信息?
卓不凡对上她强装镇定的目光粲然一笑,像只吃人之前诱骗凡人的狐狸精。
“都需要知道些什么?”
迎春也是见识过不少男人的,这一眼却差点让她方寸大乱,幸好稳住了阵脚,没有辜负了苏茗的眼光。
“至少要知道您的姓名身份,家住何处,做什么营生,营生做的有多大,怎么联络您……”
卓不凡托着腮听完,笑容不减,只回了她一句,“到玲珑阁寻孟掌柜便能找到我。”末了又添了半句,“她会主动去找我的。”
这时正好苏茗上台报幕,不知不觉到了最后一首大合唱,是那天听过的,但所有人还如痴如醉的观看着。卓不凡起了身,意味不明的看了台上的苏茗一眼,便带着心里很不情愿的卓子提早离开了。
苏茗注意到了他的眼神,那眼神里的东西她熟悉的很,叫势在必得。
不过她现在并不是很在意,即使她只是个没什么社会地位的商人,即使猜到他的身份不一般,在找合作伙伴的这个问题上也要货比三家才行,不是谁释放一丝肉味儿,就要巴巴的舔过去,身价有时候需要自己抬一抬。
再说这才第一天而已,得月楼的价值还没完全体现出来,急个什么,至少先让她安稳的赚几天银子,把本钱赚回来再说。
大合唱的最后一句结束了,大家依旧沉浸在今晚这如梦似幻的歌声中不愿醒来,就算是大合唱之前有人已经听过了,依旧犹如第一次观看般新鲜。
一男子碰了下他身边人的胳膊,“喂,回神啦,你嘴里叨咕什么呢?”
“别吵,我默记歌词呢。”
“你记它干什么?你要学着唱啊?”
他同伴记下了最后一句,心情大好,“等下快点回家,我要赶紧抄录下来。”
男人嗤笑,“抄它?不嫌浪费笔纸,抄它卖钱啊?”
同伴并未生气,难得赞赏他一回,“你说对了,没准真能卖钱。”
不说那些大青楼,真有人把这些歌词都整理好,小青楼肯定抢着要,再说这金陵城来来往往的客商如过江之鲤,保不齐就有想买上几份带到别处炫耀的。
最后一曲唱罢,苏茗再次上台,带着全体姑娘们落落大方的分别朝左中右三个方向鞠躬致意,之后大幕便伴着最后的乐声在观众们眼前拉上了,把台上耀眼的姑娘们遮的严严实实。这若是别的青楼,之后下了台还可以砸银子点个可心的姑娘喝酒取乐,然而在此处,却是门儿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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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众人激动的心绪还未完全褪去,心头又充盈着怅然若失。总觉得心里酸酸的痒痒的,退场的时候还忍不住总是回头看台上,确认那严实的大幕后面不是自己的一场梦。
散场时比入场时还要热闹许多,整条街都能听到人们毫不掩饰的议论声,说歌品曲的、评断姑娘的、谈生意经的种种种种。
直至送走最后一个外人,再次关上了大门,苏茗这口气才彻底的松了下来。
这时候才觉得腿有些发软,眼有些发酸,这一步她终于做到了。穿越了不知百年还是千年,在这陌生的时空地点,她手里终于再次有了安身立命的东西。
她在人前总是刚强自信的,好像无所畏惧,其实她也是一副血肉之躯,又怎会丝毫不畏惧担心呢?这一刻之前,她是没有根的,就算再难她也要立住。
而现在,终于成了,她苏茗这颗树总算在大夏朝的泥土里生根发芽了。
种种辛苦,脆弱不安,谁人能知?
她掩饰性用手揉捏着鼻间。
老吴锁好了门,回头就看见这一幕,四十多岁的大男人瞬间就绷不住了,小姐终究还是个小姑娘啊!要是老爷夫人还在该多好,能亲眼看看他们的如此优秀的女儿该有多好?
吴婶正收拾东西,抬眼看他如此,亦是心内不好受,不只想起了老爷夫人,还想起自己的儿子,如果他们都活着该多好。可转念一想,如果没有前面的磨难,恐怕也不会有今日的小姐了。
姑娘们一直在大幕后面没出来,却能在外面听到里面的抽泣声。
就连立夏这么嘴硬的姑娘都被带动的落了几滴泪。
在今天之前她们都不相信自己这辈子还能靠身体之外的东西生活,之所以努力坚持下来了,其中三分不甘、三分被迫、三分是相信了苏妈妈这个人,大概只有一分才是相信自己,相信老天爷也许会眷顾想要挣扎的苦命人。
苏茗大概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恢复了冷静,然后坐那等了一会儿,发现姑娘们的抽泣声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放声了。
“咳!”
哭声小了些。
“今晚上大家都使劲哭!明天眼睛肿成一条缝,然后再画上厚厚的眼影和胭脂,上台之后就不用唱歌了,正好给大家表演一个新节目,齐齐往台上一蹲……”
她故意卖关子,吴婶接了句:“蹲着表演什么?”
苏茗大声道:“表演猴屁股大赛,到时候让观众选出哪个猴屁股最大最红,我现场赏她根香蕉吃……”
“啊!!不许!”
“啊!妈妈才是猴屁股!”
嗷的几声叫唤,幕布被掀开了一角,姑娘们忘记了哭,蜂拥过来,差点把苏茗给摇晃散架。
珠儿最坏,“彩书姐姐的猴屁股肯定是最大的。”
“好啊!小蹄子,看我打你!”彩书最介意别人说她脸大,抬手就朝着珠儿追去,在大家的注视下,珠儿没几下被抓住了,被彩书好好的拧了两下,哇哇叫唤饶命,姐妹们被逗的捧腹大小,不帮她讨饶不说,一个个还拱火。
“撕了这丫头的嘴,属她嘴欠,将来活脱脱个立夏。”冬雪的病差不多大好了,人活泛了许多。
立夏翻了个白眼,“我就她那德性?我撩闲之后别人可别想抓到我。不过要说选猴屁股奖的话,肯定非秋菊莫属啊。”
秋菊脚还不便利,这会儿属她最安静。
有心思灵敏的姑娘已经猜出来了,只有她还没反应过来。
“我?”
立夏笑道:“属你眼睛最小,偏还最爱浮肿,到时候肿成一条缝,可不就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下一张猴屁股了吗?”
秋菊这才明白,顿时羞恼,“妈妈!你快帮我打她!她欺负我腿脚不好。”
“好啦好啦!别摇我肩膀了,我罚她晚上帮你敷脸还不成吗?快都停下,过来我有话说。”
彩书这才放了珠儿,把她给揪了过来,立夏也不闹了。
“大家都辛苦了,我都看在眼里。今天只是个好的开始,以后的日子还需要大家脚踏实地继续努力。以后每到月底我会根据当月的表现给你们发银子,具体数额还不好说,要看第一个月具体收益如何,总是我不会亏待你们。”
姑娘们都不做声,她们想到了,苏妈妈肯定会提银子的事,以往大家各凭本事揽客人,得月楼抽成,而以后的方式肯定是要改了。
“另外,除迎春是官妓不能更改,其他姑娘我想废除死契,重新与大家签订有年限的契书。可签五年十年,当然终生的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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