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酒回到曲家宅子时已经是入夜八点多,这一整天他独自一人在外头吃吃逛逛,比关在曲家宅子里自在得多,直到一进门就看到沙发上曲涟一脸阴沉地坐在沙发,目光淬毒地看着自己。


    “你那是什么眼神?”曲酒气定神闲地走到曲涟对面懒散坐下。


    曲涟忍住想要甩耳光骂人的冲动,冷脸质问曲酒:“你去找祁洛做什么?”


    “作为一个人来说,有人际交往很正常吧?再说……”曲酒抬手搭在沙发背上,抬眼笑看曲涟,“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了?。”


    曲涟一下抓紧了拳头:“人际交往?开什么玩笑,你和祁洛之前根本不认识,你今天找他不就是为了报复我吗?”


    “报复你?”曲酒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笑眯眯地问了一句,“你配吗?”


    曲涟怒极反笑:“我不配,难道你就配得上祁洛,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在精神病院呆了三年,你不仅疯,还傻了是吗?一个半残的omega,还想凭你这张脸勾引alpha?真是像极了……”


    曲涟的话说了一半便卡住了,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像极了?”曲酒眼眸中闪过异色,“像极了谁?”


    曲涟支吾几声,哪里肯继续说下去,冷哼一声:“总而言之你记住,今天这事不算完,如果你再敢接近祁洛,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


    曲酒漫不经心听着,心里冷笑不已,真是个被宠坏了的“单纯”小少爷。


    “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曲涟斜他一眼,“爸让你一回来就去他书房找他。”


    从曲酒进入这个身体以后,唯一接触得比较多的曲家人就是曲烨,曲涟不必说了,至于那对父母,竟是对这个刚回到家中的儿子不闻不问,除了仅有的两句寒暄以外,曲酒在他们眼中简直和陌生人无异,与曲涟得到的宠爱相比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突然从曲涟口中听到曲先生要见他的事,曲酒心里也猜到了十之八九,大概是为了他擅自去见祁洛的事,替他小儿子兴师问罪来了。


    见曲酒上楼去,曲涟忍不住抓起一个茶杯重重摔在地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他被曲酒激起的怒火。


    对着闻声而来面带惶恐的佣人,曲涟冷嗖嗖留下一句:“收拾干净。”就转身回了房间。


    锁好门,曲涟余怒未消,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最后他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许久不曾联系的号码,电话另一头传来温和而疏离的问候声。


    曲涟的唇角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凌老师,好久不见。”


    曲酒在曲先生的书房外礼貌地敲门,听到里面传来应允声,才推门进去,书房内一片安静,靠窗的书桌后,年近五十的曲家主人曲青山背对着曲酒,落地窗上映出他的轮廓,像是在专注看着窗外的夜景。


    “父亲。”曲酒淡淡唤了一声,“您找我有事?”


    曲青山回过身来,久经商场的成年人锐利的眼神如尖刀,仿佛能轻易攻破人内心最坚固的防御和伪装,在这样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一般人往往很容易就丢盔弃甲,败下阵来。


    可曲酒不是一般人,对于曲青山这样的老狐狸,他一点也不放在眼里,只是碍于两人的身份有别,他还是做出谦恭的模样。


    虽然只是表面的妥协,还是取悦到了曲青山,他的面色略有缓和:“坐吧。”


    “听曲涟说,你今天去找了祁家少爷?”曲青山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曲酒,“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父亲,我……”曲酒目光闪烁。


    曲青山加重了语气;“你要搞清楚祁家的地位还有你自己的处境,如果得罪了祁家少爷,哪怕是我们曲家也保不住你。”


    若只听曲青山的说辞,完全会认为他是从父母的角度一片苦心地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可惜从原主被关在医院三年无人问津的经历来看,曲青山心里对这个儿子并没有半点情分。


    “祁洛愿意主动来参加曲涟的生日宴,已经是给曲家天大的面子,若是因为你一人的莽撞行径,连累整个曲家,到时候谁还能护着你?”曲青山缓了口气,又说道,“你性子急躁,虽然是omega,可惜天生残疾,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以后乖乖的,别再惹出是非,你大哥和曲涟,好歹还能照拂你一二。”


    曲酒一片沉默,面上娴静温顺地听着,实则差点笑出声来,这老家伙,字字诛心,又是暗讽原主精神不正常,又是提起他身有残疾之事,如果这身体的还是原主,怕是又要被激得再次被送进精神病院。


    “父亲说的是,我不该犯这样的蠢,”曲酒顺着曲青山的意,随口道歉,“以后我不会再主动去找祁少爷了,曲家是我最大的倚仗,我怎么能跟自己的弟弟过不去,抢他看上的alpha呢。”


    曲酒的每句话原来都是曲青山想听到的,可真从曲酒的口中听到,曲青山却总觉得别扭,但他又挑不出错来,嘴唇微动,欲言又止,见曲酒脸上一片恳切,最终还是挥手:“行了,你在外头一天,大概也累了,回房间休息去吧。”


    曲酒退出书房,刚将门关上,转身脸上清浅的笑意就化为讥讽。


    【现在曲家人都知道你的意图,大概不会再给你机会和祁洛接触了,这样你的任务可就很难完成了。】系统提醒他。


    “区区曲家,”曲酒轻哼一声,“能拦得住我不去见祁洛,难道还能防得住他主动来找我吗?”


    系统觉得有些不妙。


    【你又动了什么手脚?】


    “嘘,很快你就知道了,”曲酒指尖抵着唇,微微一笑。


    黑魆魆一片的房间里,只有一对浅金色的圆点在黑暗中微微闪烁着,直到外头走廊上响起脚步声,咔哒,门被从外向内打开,骤然亮起暖色的灯光。


    “晚上好。”曲酒反锁上门,脱下外套,软若无骨地趴在了沙发上,这副人类的身体可真是娇弱,不过就是在外头溜达了一天,就累的仿佛虚脱一般。


    沉默的仿生人从角落走到灯下,浅金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沙发上的人,


    “晚上好,主人。”


    曲酒带着鼻音,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换了个方向侧着头,抬起眼皮瞥了z一眼,嗓音里带着睡意,嘟囔道:“累死了,帮我按一按。”


    闻言,z的视线从曲酒的侧脸下移到了那对在柔软布料下微微凸起的肩胛骨,沿着曲线优越的脊椎再往下,因为曲酒肆意的动作,衣摆上滑而露出一截过分纤细的腰,细瘦到仿佛一只手便能轻易掌握。


    “愣着干嘛?”曲酒微微抬头,语气带着不满。


    z这才反应过来,道了声是,走到沙发边上,倾身替曲酒按揉,从酸软不堪的肩膀、后颈到腰部,恰到好处的力道和熟稔的手法让曲酒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喟叹。


    灯光下,z的影子几乎将曲酒的身躯全然覆盖,他的指尖无意中拂过曲酒的腰侧,酥痒的感觉惹得曲酒禁不住嗤笑了一声,雾蓝色的眼眸因为困乏而湿润:“好了,打住,现在抱我去浴室。”


    z顿了一下,便俯下身,小心翼翼将曲酒横着抱起,曲酒理所应当地勾住了他的脖颈,懒洋洋地靠在z的怀里,与仿生人冷冰冰的皮肤不同,人类的身体柔软而有温度,隔着血肉能听到心脏规律的搏动,这对于z来说,不失为一种新奇的发现。


    浴室内,水温和灯光已经调试得刚刚好,曲酒全身浸润在水中,头枕在浴池边沿,困意袭来,那张带着攻击性的艳丽的脸多了几分柔和与茫然。


    z就站在浴池边一言不发地盯着曲酒,防止自己的主人直接在池子里睡着。


    热气蒸腾,水雾中,曲酒眼中z的模样逐渐变得难以辨识,意识飘远,曲酒似乎又回到了那间破旧的小酒馆。


    -


    那是曲酒被时空管理局逮到之前更久远的时候,他刚刚离开自己的母星,带着几分新奇四处旅行,在一颗垃圾星上暂住了好些年。


    邻座的几个宇宙人凑在一桌肆无忌惮地聊一些荤话,曲酒坐在吧台前,一杯鸡尾酒递到他面前。


    “有段时间没见到你,”长着触角的酒保一边擦拭玻璃杯一边和曲酒寒暄,“你还在找那种矿石吗?”


    之所有会有这个问题,是因为曲酒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就问酒保有没有见过一种稀有的淡金色漂亮石头,据说这种石头就算在最黑暗的地方也能发光,永恒不息。


    “找了很久,没找着,也没耐心再找下去了,”曲酒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入口清甜不浓烈,他皱眉,“我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要给我果汁?”


    “你看起来就是个小孩。”酒保咧嘴一笑,毕竟同这一屋子人高马大的宇宙人相比,曲酒的体型实在过于瘦弱单薄,随便一个宇宙人一只手就能把曲酒拎起来。


    这个外来人的眼睛很漂亮,很容易令人想起光即将从地表的另一端升起的时候,山林间将散未散的雾气。他的外貌也有别于奇形怪状的宇宙人,皮肤细腻白嫩,似乎轻轻一掐就能留下难以消除的印记。


    从曲酒来到这间酒馆的第一天,停驻在他身上心怀不轨的视线就没有少过,但凡柔弱胆小一点儿的根本不可能来第二次。


    然而令酒保意外的是,曲酒又来了,在小酒馆里各种异样的眼光中走进来,若无其事地跟他要了一杯酒。


    对于酒保的评价,曲酒托着面颊笑笑,没再反驳。


    曲酒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毕竟他确实不具备和那些宇宙人一样强健的体魄,早年也因为这样荏弱的外表而遭遇过不少刻意的欺辱,只是那些人的下场更惨一些,等他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敢惹到他头上了。


    “喝完这杯我就走了。”曲酒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挂在玻璃杯口的装饰用的红色小果子。


    酒保听了虽有惋惜,也不意外,这垃圾星本就留不住人,何况曲酒这副模样,明显和这里格格不入。


    “说起来,前几天来了个新人,”酒保饶有兴致地提起另一件事,“跑来喝酒,和其他人闹起来了,好几个客人被他打伤,我看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对手,而且那小子长得还不错,你不想见一见?”


    喝干了杯里的酒,曲酒那两排细致洁白的牙叼着红果,不以为意地说道:“见他做什么?和他做?长得不错又不代表床上功夫好。”


    酒保想笑,目光却瞥见酒馆门口新进来的一道身影,脸色顿时变了。


    与此同时,曲酒的左右边的位子被两个宇宙人占了下来,两人均是两米多的个头,就像两堵墙将他罩得严严实实,连曲酒身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上了三四个人,这些人看着曲酒的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贪婪和掠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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