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才不管什么联姻,回到酒店她舒舒服服睡了整整一天,醒来的时候日暮西沉,枕边的手机已经被打的没电了。
不得已,姜黎只能换ipad登上微信,刚连上网的那一瞬,聊天框里就出现了顾川野数十条语音轰炸。
“这么急找我,有聚会啊?”
顾川野打着领结,对电话那头的她皮笑肉不笑道,“姜家的年终晚宴,你去不去?”
“不去。”
像是早料定了她的回答,顾川野哼笑一声,“那如果要当众宣布你的婚讯呢?”
“什么东西?”姜黎紧皱眉头,瞌睡一下子都被这个惊天消息给驱散。
顾川野这会不急着说了:“准备给你来个先斩后奏呗,这京市就是个圈,订婚的消息散播出去了,你觉得你能对抗的了?”
姜黎这下是真的坐不住了,也不用她找顾川野要晚宴地址,手机刚充上电,宋丽萍立马就发来了电子邀请函。态度一如既往的强硬不容拒绝。
姜家作为京市名流圈的上层,这些年集团经济虽然不比从前,但地位还是在的。一年一度的年终晚宴向来是整个名流圈一齐聚会的日子,更有一些人,将此次宴会视作跻身名流圈的一块敲门砖。
姜黎对此嗤之以鼻,当晚她一身深黑色的高定礼服出现在达乐庄园,经典的鱼尾款式,腰部线条优越,裙摆处缀了闪片,一步一走,摇曳生姿。
只是她从一辆深绿色的出租车下来,和周围的一干豪车比起来,突兀的有点明显。
好在这一场宴会的焦点并不在她,前面熙熙攘攘的,记者的本能让姜黎猜测前方一定有位大人物。秉持着良好素养,姜黎甚至在想能不能在这一场名流荟萃的宴会上随即来个商业采访。
“姜姜!”
云星从车上下来,她眼里带着惊喜,当即亲亲热热地挽住她的胳膊,“听阿肆说你回京市了,没想到真的见到你了。”
姜黎哼笑一声,捏了捏云星的脸,在这种地方看见故人,她几乎恍惚的以为时光还停留在最无忧无虑的校园时代。
“听说阮星蘅也回国了。”
“啊,我知道。”
姜黎含糊应了一声,在好友揶揄的目光下,她吞吞吐吐说,“在西藏医院的时候,没想到他也在。”
“那你什么想法?”
姜黎觉得云星这几年呆在沈听肆身边,说话愈发的伶俐,当初那个跟着她偷偷去操场看帅哥都会害羞的小姑娘,这会居然能将她打趣的不好意思说话。
“能有什么想法,都四年没联系了。”
姜黎撇撇嘴,望向远处,宫殿式的欧式建筑灯火辉煌,透过半透明的古典窗内隐隐约约可见酒杯交错的场景。
不同的是,她早已不在这场繁华的中心。
人世间的突变往往就发生在一刹那,仅是一个夜晚,她的父母不再是姜氏集团的核心领导人,她也不再是姜家的大小姐。
没什么比站在这儿更有物是人非的感觉了。
姜黎轻笑一声,应着风神情坦然又明朗,挺拔的背脊似乎一点也没有被这几近零下的寒风给折弯。
“顺其自然吧。”
如果阮星蘅还喜欢她的话。
如今是寒冬,屋外零下的天气显然不是他们这些穿着吊带礼服的能受得了的。姜黎轻车熟路地领着云星来到了一楼一个小阁楼处,那儿暖气开的十足,平常又不会有人打扰,很是适合独自一人。
“对了,沈听肆呢?”
云星笑了笑:“在和周先生说话。”
姜黎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没对上这位周先生的名号。刚巧沈听肆给云星发了消息,云星站了起来,牵着她的手往中央大厅走。
“刚从英国回来的,产业都在国外,是个商业大亨。你不是差两篇新闻选题么?阿肆让我带你去见见。”
姜黎自然没二话,拎着裙摆跟在云星身旁,目光从举着高脚杯的男男女女身上掠过,不出意外地认出了很多人。
“你好,我叫周逢生。”
裁剪得宜西装下露出修长干净的一双手,带着西方特有的礼节,等姜黎伸手后,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掌。
周逢生颔首微笑,金属镜片上的光泽反射,让人一时看不清他的眸色,只让姜黎觉得他比想象中的年轻温雅了许多。
“常听阿蘅提及你,想必你就是他的lili了吧?”
姜黎挑了挑眉,“lili?”
她回味着前半句的阿蘅,脑子里忽然就想到阮星蘅。
也正是这时候,周逢生对着她身后忽然喊了声“阿蘅”,姜黎下意识扭头,裙摆随着动作绽开一朵花。
阮星蘅捏着高脚杯缓缓走来,背着光,颀长清瘦的身形近乎完美,质地上乘的名牌西服装点出骄矜与清冷。
他点了点头,而后居高临下的看向姜黎。
“lili是我养的猫。可惜她不听话,丢下我一个人跑掉了。”
沈听肆忽的嗤笑一声,在场的除了周逢生,他们四个人都是老熟人,那点旧事谁还能不清楚。
他故意搭腔:“那要是找到那只猫,你准备怎么办啊。”
鲜红的红酒液漫不经心地被摇晃着,阮星蘅的视线一秒钟也没有在姜黎身上停留,可她就是明明白白的感受到自他身上传来的一股寒意与冷漠。
过了一会儿,他轻笑了一声,温煦的笑容瓦解了周深的清冷之气。
“还能怎么办,栓上链子好好扣在家里就是。”
后面的话题再也没有提到lili了,姜黎端坐着和周逢生谈了几个商业方面的问题,财经虽然不是她涉及的领域,但是在姜家耳濡目染这些年,她倒也能说上一二。
阮星蘅一直安静地坐在他们身旁,他大多数时间的确是这样的,不轻易显于人前,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聊天即将到尾声,姜黎突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她笑着结束了这一场对话。
临走的时候,周逢生突然俯身,含笑告诉她一个秘密。
“其实lili不是一只猫,当时我们一起在英国读书,他的作业本上签的都是这个名字,阿蘅说这是他女朋友的名字。”
商人的目光都带着点锐利,姜黎清咳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总之拎着裙角跑的飞快。
她从手提包里拿出厚厚的采访笔记,封面处也有个钢笔写的li。
li—黎。
这是她一贯又懒又娇气的作风,什么东西喜欢写上自己的名字宣誓所有权,当时她和阮星蘅抱怨大学课程十几门,挨个在封皮上写名字差点没要了她的命。
于是隔天早上,她就收到了全部写了“li”的崭新教材。
真是完蛋了,到哪儿都能碰见阮星蘅,到哪儿都能想起来那么一段荒唐的往事,甚至清晰如同昨日。
姜黎径直上了二楼,二楼是休息区,守在楼梯口的保镖自然是认得她的,不等发话就放了她进去。
刚上楼,林泽楷就在楼梯回廊处等着她。这个圈子里,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不计数,但林泽楷绝对是最出挑的一个。
背靠林家的公司,明明手里没有实权,拿着国外镀金回来的水硕,愣是将年轻貌美的小姑娘骗的团团转,顺道将她妈也哄得妥妥帖帖。
姜黎冷笑一声,同他打了声招呼。就往宋丽萍的休息室走,刚跨了一步,立马就被林泽楷拦住。
他估计刚抽过烟,烟味和女人的香水味混在一起,姜黎皱了皱眉头,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
“姜黎,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
姜黎挑了挑眉:“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林泽楷紧紧盯着她,目光在她滢白绵软的肌肤上一扫而过,而后装作无意地向她走近。
“姜黎,我帮你个忙,你欠我个人情怎么样?”
“怎么还?”
姜黎抬了抬下巴,警惕地看着他。
林泽楷似乎很吃她这幅样子,颇有兴味地笑了声,“大美女,你觉得要用什么还?”
他轻佻地凑过来,手搭在她的挎包上,指节往前试探着挑逗着。
“不过我现在觉得在这儿直接定下我们的关系,好像更好玩一点。毕竟大美女嘛,谁不想娶回家好好供着?”
“林泽楷,你就那么急给你刚出生的小儿子找个妈啊?”
好歹也是记者,不想知道的豪门辛秘有时候就这么传进了耳朵里。
林泽楷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像是咬住了玫瑰的刺,忌惮地看着她。
姜黎就在这时候笑了出声,她仰起头,修长的脖颈线条纤细而高傲,上翘的狐狸眼危险又迷人。
她出声警告林泽楷:“记者的笔可抵三千毛瑟枪,我不介意让你在京市名声尽失。”
“如果,林先生不介意以后都失去一门强有力的姻亲的话。”
林泽楷显然也知道这话的分量,他是林家的私生子,在林家地位本来就不大高,此番同意和姜黎结婚,也是考虑了她背后的姜家。
如果私生子的事情被爆出来……林泽楷眼瞳震了震,心里有了算计。
与此同时,姜黎也在想着怎么逃脱这里。她的目光向场下扫射,终于在旋转楼梯尽处瞥见了一抹身影。
待看清楚来人后,她先是愣了一下,暗道了一声完蛋,却还是咬着唇硬着头皮招了招手。
“阮星蘅!我在这儿。”
楼下的阮星蘅停住了脚步,他抬了抬头,眸光很轻地落在她身上。
只是一秒钟,然后毫不留情地移开。
姜黎心凉了个彻底,也是这时林泽楷看出了她的强弩之末,邪笑一声逼近,“你说得对,与其留着这么个定时炸弹,不如现在我们生米煮成熟饭,你还白捡一儿子,多好的事儿。”
好你个大爷!
林泽楷的目光越来越危险,姜黎不得已小心地往楼梯口移动着脚步,林泽楷忽然不耐烦了,伸手一把朝她肩膀抓过来。
姜黎下意识后倾,高跟鞋踩空,失重的感觉席卷全身,她紧闭住双眼,第一时间传来痛感的居然是后脑勺。
她的脑子被撞得晕晕沉沉,被人扶起来的时候居然脱口便是——
“阮星蘅,你是不是偷偷练胸肌了?”
回应她的自然是阮星蘅分外冷漠的脸,他淡然地收回扶在她腰上的手,疏冷的好像刚刚抱住她的人不是他。
不在乎她,为什么要上楼。
姜黎撇撇嘴,像是找到主心骨似的一下躲在他后面。
阮星蘅默许了她这个小动作,他对着林泽楷略一颔首,算是打招呼,然后扭头就要走。
姜黎自然跟着他一道下楼,没想到林泽楷一股鱼死网破的劲,抓着她的手腕死命不让她走。
姜黎眼睁睁看着阮星蘅走远,不得已,她只能在他背后喊道,“阮星蘅,我能不能跟着你?”
阮星蘅停住脚步,侧过身,扫了一眼她被人拉住的窘境。
然后语气十分冷淡的说了声:“请自重。”
“人可是周逢生的合伙人,国内炙热可热的喻教授的关门弟子。”林泽楷见这幅架势,心彻底落到肚子里,开始奚落姜黎,“怪不得你看不上我,可你也看见了,人家也不待见你。”
姜黎想着阮星蘅还真狠心啊,这要随便换沈听肆或者顾川野来,这林泽楷早就被打成猪头了。
她气鼓鼓地瞪了一眼阮星蘅,为自己之前想找他和好的想法狠狠唾弃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她怨恨的神色过于明显,阮星蘅倒是慢慢走了过来。
他在林泽楷面前停了下来,没应他明显交好的攀谈,也没看他满脸的谄笑。
只是从西服内测口袋里缓缓掏出一副橡胶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清隽而深邃的眸子有一瞬间深沉的要将姜黎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他把手搭在了林泽楷抓住姜黎手背的那只手上,不知道碰到了哪根筋,总之姜黎听见林泽楷结结实实惨叫了一声。
手腕得到自由的片刻,肌肤立马又贴到了一片温热。
阮星蘅用没戴手套的那只手牵着她,高跟鞋落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悦耳,难得的独处时光,姜黎却是罕见的沉默。
直到阮星蘅带她来到了一处洗手间,他摘下手套扔在垃圾桶里,抓着她的手在洗手池里认认真真的洗了一遍又一遍。
姜黎发誓,她的每根手指头都被阮星蘅掰开至少洗了三遍。
他像是有洁癖似的,执拗的握着她的手清晰,深沉的目光有种——
病态的深情。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肯放开姜黎被洗的发白的手,站在发黄的灯光下,沉沉地盯着她看。
阮星蘅拧了一下眉心,视线锁着她。
“姜黎,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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