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心里苦,但也只能憋着。因为曾领教过顾知倦的狠辣手段,所以这会儿他脸上堆着笑,“神君大人神通广大,我等粗鄙凡人,恐怕没法为您效劳。”


    可是他这边刚替外孙委婉拒绝,白云锦就立马傻兮兮把软饭递过去,“确实,神君本该站在云端,光芒四射,万众瞩目……外公,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办到的。”


    白云锦正襟危坐,就差把“不要小瞧我”写在脸上。


    傅老:“?”


    这胳膊肘……他往外拐啊!!


    也许是傅老怨念太深,顾知倦侧头投去淡淡的视线,“今晚,你们俩好好聊聊。”


    祖孙两个瞬间迷茫。聊什么?


    顾知倦敛眸道:“你的魂体快到极限了,该去投胎了。”事实上,如果不是白云锦周身有灵气萦绕,这老头早就消散在天地间了。


    又要分别了吗?白云锦看向外公几近透明的魂体,心尖倏地一紧。


    _


    当天晚上,正值弦月当空,夜色渐浓之际。


    扣扣扣。


    二楼卧房里一阵兵荒马乱后,白云锦心头砰砰跳,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门前拧开门锁,“有、有什么事吗?”


    卧室门开了一小段距离,顾知倦对上了一双雾气蒙蒙的粉眸,“聊完了?你外公呢?”


    白云锦略微心虚地点头,“外公去一楼了。”


    顾知倦瞥了一眼男配那滴着水的发梢和踩在地板上的赤足,皱了眉,“披头跣足,成何体统。”


    白云锦似乎刚沐浴,长睫上还沾染着些许带了潮意的小水珠。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另一只手却死死握住门把手不放,小声辩解:“我出来得匆忙,没留意。”


    “这么晚了,神君特意过来,是有何吩咐?”他状似无意地扯了扯松散浴袍,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


    暗示意味十足。


    “本君来看看你。”为了方便蹭灵气,他俩白天几乎时刻都待在一起,但晚上却是分房睡,一个主卧一个次卧。


    “看…我?”白云锦脸色微红,低头嗫喏道:“没什么好看的。”


    顾知倦盯着他不说话。


    白云锦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抬头勾起一抹苍白的笑容,“我知道了,神君只是需要灵气?是白天没有吸够吗?若神君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今晚去你那屋……”


    顾知倦站立在原地,冷淡的视线扫过去,似打量,似探究,“既如此,不如本君来你这屋。”


    “我这屋?”白云锦一惊。


    他指尖发麻,慌忙拒绝道:“不了不了,我这屋挺乱的。”说着他便拧着门锁想关门。


    “乱?怎么个乱法?”顾知倦抬手挡住,冷嗤道。


    他用力推开门,长腿迈进卧室,扫视一圈后目光定在了紧闭的浴室门上,声音里透出丝丝寒气:“那里面是谁?”


    白云锦被他的动作带得一踉跄,后退两步方才站稳。闻言浑身一僵,梗着脖子嘴硬道:“没、没有谁。”


    “你能耐了?”顾知倦冰冷的眸光自白云锦脸上一点点巡游而下。他修长冰凉的指尖在白嫩柔软的脸侧反复刮蹭,温柔抚弄,“背着本君养小三?嗯?”


    白云锦垂下的手微微颤抖。


    又是这种目光,让他心尖颤颤巍巍又忍不住荡漾的炙热目光……


    见对方死鸭子嘴硬,顾知倦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抬手掐诀。


    “咔嚓——”


    “哗啦哗啦——”钢化玻璃门碎了一地。白云锦傻眼了。


    顾知倦冷哼一声,提步走进水雾缭绕的浴室里,预料之中又意料之外,他的目光对上了三个彪形壮汉。


    浅凉的声音缓缓落下:


    “原来不止小三啊……”


    “还有小四小五呢?”


    闻言,站在门外的白云锦面皮红得要滴出血来。他没有!别瞎说!


    “这么多人一起…你吃得消吗?”


    顾知倦冷冰冰的质问让三个壮汉保镖局促不已,贴墙站立在角落,红着脸埋下头,恨不得当场抠出个三室一厅。


    对峙良久,一个面容憨厚的国字脸青年终于忍不住抬头问:“顾少,我说我们是修水管的,您会信吗?”


    “滚!”


    顾知倦黑眸里酝酿着可怕的风暴。


    白云锦耷拉着脸走进来,挥了挥手,面色灰败道:“你们先出去吧,其他的待会儿再说。”


    “可是老板,你——”其中一个肤色黝黑的保镖明显犹豫着想说些什么。


    “我没事!”白云锦飞速打断他的话,脸色一冷,“都出去!”


    顾知倦神情莫测,看向保镖们手里握着的麻绳,声音很凉,“东西留下。”


    保镖们觑了白云锦一眼,得到首肯后纷纷放下东西,快速逃离了房间。


    人都走光后,顾知倦用脚尖踢了踢地上那几根厚实的麻绳,“玩情趣呢?”


    “花样倒是挺多?”


    白云锦如玉的脸庞瞬间渐渐染上火辣辣的烫,“我没有,这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顾知倦抬起手,纤长如玉的手指骨节分明,宛如一片片柳叶,轻飘飘抚过白云锦的眉眼,细细摩挲,勾缠起一串痒意。


    “小信徒,你怎么就这么不乖呢?”


    他的指尖在白云锦微微颤动的眼皮上方流连轻挠,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活生生的眼珠子抠出来:“你说,该怎么罚你才好?”


    顾知倦尾指蜷向掌心,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能让人生不如死的各种法诀在脑海里盘旋一圈,但……


    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最终,顾知倦只是冷漠地瞥了白云锦一眼,转身便要走。


    白云锦连忙拉住他,急声道:“哎,你别走!”


    顾知倦脚步顿了顿。


    “神君,我……”白云锦扯着袖子支支吾吾,半晌后索性闭了眼,破罐破摔,“你知道的,我有头疼的毛病……事实上有时候我会忍不住砸东西,严重时还会撞墙,甚至有时控制不住像个疯子一样。”


    说完他垂下头,眼底一片死寂。


    “所以?”顾知倦指尖轻颤。


    “所以如你所见,我刚刚头疼又犯了,让他们来帮我绑在椅子上,避免清醒后才发现自己被撞得头破血流。”白云锦嘴角浮现自嘲的微笑。


    “你知道吗?有一次犯病,我差点活生生掐死一个人……”白云锦眼底满是晦涩阴郁。


    “我就是个怪物。”


    怪物?顾知倦微微一怔,心底蓦然一松,愉悦开口:“怎么这么笨?本君不是说过吗?可以给你治头疼。”


    “昂?”


    白云锦茫然抬头,“怎么治?”


    顾知倦幽幽轻叹:“这样治。”


    话落,他微微俯身吻上那张觊觎已久的水润润的红唇。


    白云锦眼中波光一颤,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任由男人将他拉进怀里,用舌尖描摹他的唇瓣。顾知倦轻松撬开唇齿,窜入口中,细细舔舐,许久才尝够灵气与香舌混在一起的甜美滋味。


    “还疼吗?”顾知倦声音沙哑极了。


    “疼。”


    白云锦抬起右手,按了按早已不再胀痛的太阳穴,心跳陡然加快,恍恍惚惚道:“我嘴巴痛。”


    声音有点委屈。


    这模样,看得顾知倦一乐。他忍不住抬手,薅了一把眼前看起来焉哒哒湿乎乎的头发。这手感……让他瞬间想起了忘川河边那颗拥有白色长毛的仙草。


    一样的丝滑柔顺。


    可惜……好久没见到小仙草了。顾知倦墨色瞳孔里的暗沉不断翻滚,“今晚暂且饶了你。”


    “记住,本君的信徒,不容任何人染指。”


    他眼底杀意弥漫,凶光毕露,“下次,可就没这么轻易放过了。”


    白云锦:“……”那你就不要放啊!你是柳下惠成精吗?


    目送顾知倦疏冷的背影离去,白云锦眸中黝黯的火光忽明忽灭。


    _


    翌日。


    阳光从东方海平面升起,洒进别墅内,给冷色调的装潢增添了几分暖意。佣人们趁着清晨,早早将别墅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只留下了负责厨房的吴婶。


    顾知倦洗漱完,下了楼。


    “顾少,今早想吃什么?”吴婶问。


    “一碗粥,两张蛋饼,再配几叠小菜。”顾知倦戳着手里的手机,头也不抬道:“今天别墅不留人,你也放半天假,明早再来。”


    手机里传来消冰块的声音。


    “好的,顾少。”


    “白先生正等着您呢。”吴婶笑了笑。心下轻叹:顾少果然还是个少年,这沉迷游戏的劲儿和她刚上初中的儿子一模一样。


    到了餐厅门口,顾知倦收起手机,甫一进门,就看见了白云锦微红的眼眶。


    “谁欺负你了?”顾知倦瞬间冷下脸。


    白云锦摇摇头,接过吴婶手里的活,示意对方可以走了,他盛了一碗粥放桌上,招呼道:“神君来了?先用早餐吧,不然等会儿要凉了。”


    他今天比往日殷勤许多,但顾知倦丝毫没有察觉,只是盯着对方眼睛看了几秒,然后疾走几步来到桌边,语气冷飕飕的:“傅老头,你来说,谁欺负他了?”


    傅老:“…………”


    他太惨了。


    飘着也中枪!


    “神君,我没受委屈,”白云锦声音里藏了一丝无助与悲戚,身体颓靡地靠向椅背,眼里却闪烁着名为希翼的光,“我只是担心,外公的情况……没别的办法了吗?你不是神仙吗?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为了他,外公驻留人间已久,早已错过了投胎机会。


    “错过了便是错过,”顾知倦绷直了唇线,“如今想要强行投胎,只有畜生道可行,别无他法。”


    下一刻,白云锦深深垂头,大半张脸藏进阴影,粉眸里似有晶莹闪过,顺着颊边一滴滴流向下颌,没入领口。


    顾知倦看得心尖一揪。


    过了会儿,白云锦倏然抬头,粉色的瞳孔里充斥着瘆人的猩红,第一次用了敬称:“神君大人,求您了。”


    这是怎样一双绝望的眼睛?


    顾知倦想,这大概是他此生见过最美丽的风景。他偏过头避开那比平时格外深情隐忍的视线,干咳一声:“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


    白云锦眸光微亮,“只是什么?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胡闹!”傅老急得跳脚。


    “小云朵!”他板着脸恶狠狠教训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老头我这辈子也活够了,待我把猪狗牛马都当一回,转身再投胎做个富贵闲散人,岂不更好?”


    “你求他干什么?是想断了我的轮回路吗?!”


    这言辞不可谓不犀利。


    白云锦眼底一痛,十世畜生道轮回,这让他怎么忍心?!他轻唤道:“外公。”


    傅老抱臂冷哼。


    “又不是什么大事,吵吵嚷嚷干什么?”顾知倦颇为头疼地扶额,“投胎,或者当个鬼修,二选一。”


    “鬼……修?”白云锦一怔。


    “对。”


    顾知倦垂眸拨了拨碗里的鸡丝粥,尝了一口才缓缓道:“你外公确实有几分鬼修潜质,但你们可要考虑清楚,此间世界,灵气稀薄,大道艰难,受天道庇护偏爱的凡人尚且修行受阻,更何况不受待见的妖鬼。”


    “这世界还有妖?”傅老倒吸一口凉气。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