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玩笑的。”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加剧了他心跳的声音。
他悄无声息收回僵直到近乎麻木的手指，垂眸背到身后，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低道：“你……你别当真。”
顾知倦沉默不语。夜静静的，漆黑如点墨的目光牢牢地锁住白云锦，瞳仁里似有星辰变幻，波云诡谲。此刻的他，宛如一只在暗处隐藏身形的狩猎雄狮，杀机四伏，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叼住眼前的猎物，咬碎对方的喉咙，撕咬对方的血肉。
然后，吞吃入腹。
顾知倦慢吞吞伸手掐住白云锦的肩头，将他禁锢在方寸之地，然后猛然歪头咬了一口，嘴里叼着对方侧颈的软肉，恶劣地印下一个个深深的牙印。
呼吸交缠，耳鬓厮磨。
不知过了多久。
“笃笃笃——”
门被敲响。
意乱神迷间，白云锦陡然清醒过来，一把推开顾知倦，弯下腰大口大口喘着气，唇上温软麻痒的触感犹在，他一手撑着发软的大腿，一手抹去唇边暧昧的水渍，暗道：神君，你终究还是中计了。
顾知倦眉心微皱，冷冰冰地转身，然后掏出手机按亮锁屏，打开手电筒走到门边。
咔嚓。门开了。
夏依依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那个，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屋里有点黑，但手电筒的冷白光影足以让她清晰看见门里面顾知倦那红肿的嘴唇。
顾知倦沉声问：“什么事？”
“啊？”夏依依愣了愣，尴尬地移开视线，“也没什么，就是，不是说……今晚给我功法吗？”
“哦。”顾知倦像是才想起来一样，低头淡定地戳开手机，在屏幕上轻点几下，然后道：“可以了，你接收一下。”
下午直播的时候，他们这些嘉宾已经互相加了好友的。
“是文档吗？”夏依依疑惑地挠了挠头。在她的认知中，功法古籍无一不是装订成册，就像她爷爷的藏书阁一样，里面的典籍甚至大部分书页泛黄，流淌着岁月留下的痕迹。
顾知倦淡淡点头，“你可以先看一下，再决定要不要学，但有一点，一旦学了这个，便要入我忘川一脉，信奉忘川神君，祂会给你指引。”
“而你，需要付出虔诚的信仰，这是一种等价交换。”
“明白吗？”
夏依依瞪大眼睛，“神君？”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古时期众神就早已陨落了。
最重要的是，他那位被国家供奉并且在玄学界举足轻重的爷爷曾告诉过她，在这个灵气稀薄的末法时代，没有哪个神还能够存活。正神不行，邪神也不行，就连法力最为低微的土地神也不行。
顾知倦挑眉，“有问题？”
夏依依：“……”问题可大了去！
哪来的江湖骗子？！
虽然她遵从直觉上门来讨要功法，但事实上，并不认为这位看起来年轻又病弱的少年能够拿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
顾知倦等了两秒没等到回答，直接啪的一声关掉了门。
夏依依风中凌乱。假如对方是骗子的话，那她岂不是上赶着被骗的傻子咯？！
*
第二天白天，导演宣布让嘉宾们自由安排，调整作息，直播时间定在了晚上。
用过早餐后，白顾知倦拉着白云锦在附近逛了一圈。四周水泥地面坑洼不平，杂草丛生，节目组临时搭建的休息室就在离今晚的拍摄地“贤格林精神病院”大概一百米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嘉宾们的房间，恰好被节目组人员包围在内圈。像是守护，又像是囚笼。
尽管是白天，天色一如既往的阴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煞气。
顾知倦握紧白云锦的手，尝试调动灵力清除煞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脸愈发苍白。
“够了！”白云锦甩开他的手，死死抿着唇瓣，指尖直接控制不住地发抖，“再这样下去，咱俩都得昏死在这儿！”
“小信徒，别闹！”
顾知倦被推得一个踉跄，眼神沉沉道：“只有透支到极限，灵力才能在短时间内暴增，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今晚……”
白云锦眼底掠过一丝难堪和隐忍，“这是我的劫数，你没必要这么拼命！世界这么大，难道还找不出另一个天生灵体吗？你退组吧，这次劫难由我自己来破局，更何况，成为顶流的道路千千万。”
他闭了闭眼，“收手吧，你不是非我不可。”
骤然失去灵力的补给，顾知倦差点稳不住身形，朝他勾起一个艳丽冰冷的笑，“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况且，本君的信徒和藏品……都不容损毁。”
“本君的决定，你没资格拒绝！”
白云锦慌乱又无措地搂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躯，声线艰涩，“抱歉，阿倦，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推你的，你…你别吓我。”
他的尾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怀中清瘦柔软的人，此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仿佛下一秒就要飘远坠落。
白云锦心脏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脸色白了几分，小声嗫喏道：“不值得的。”
他揽住顾知倦的手指微蜷了几下，几经犹豫，心如擂鼓，但最终还是献祭一般触碰上了对方微凉紧绷的唇线。
一个干净清冽、不带一丝欲色的吻。
口腔里铁锈味蔓延。纯净馥郁的灵气透过唇齿，毫无障碍地渡给了对方……
*
晚间时分，观众们期待已久的重头戏如约而至。
第一环节《小鬼教室》正式启动。
夜，悄然来临，风清月皎。
一个身材壮硕的络腮胡大步走在小径上，铠甲戎装，手里提着流星锤。他的身旁站着一个英气十足又不失美貌的女人，女人右手捏着一把寒光闪烁的红缨刀。
在他们身后，顾宁和白宇一人手握一把长剑。
最后方的顾知倦一袭白衣，一纸折扇，风流倜傥。
与他并肩而立的白云锦身着青衣，手持竹笛，温柔款款。
或许是为了增加未知趣味性，先前嘉宾们只被允许在建筑物外围溜达，只大概知道这座精神病院装修怪诞，现在进了大门探索后才发现：这哪里是精神病院？更像是学院！
教学楼，图书馆，食堂，公寓，实验楼，样样俱全。
朦胧月光下，六位嘉宾在院区里如同探宝一般走走停停。他们七弯八拐，十几分钟后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教学楼。
这个世界娱乐业相对发达，直播设备也比较先进。因此他们身后没有摄影师，只有几个圆滚滚的，像蜜蜂一样的直播球。即使在昏暗的环境，这些直播球也能拍摄出清晰明亮的画面。
镜头下，教学楼前，几位嘉宾踏上了长长的台阶，裴野晃了晃手里的流星锤，“我们今天的目的地是六年级2班，直接上六楼吧？”
“行，跟裴哥走。”众人都没意见，刚才他们在一楼转悠了一圈，全都是一年级教室。
楼道有点窄，堪堪够两人并排通行。
走了几步后，楼道里的视线变得愈发昏暗，几人纷纷拿出了节目组提供的唯一道具：一人一包小火柴。
划开火柴棍，借着微光摸索着上楼，刚走了小半层就突生变故。
“啊——！！”
一声惊叫划破夜空。
裴野猛然回头：“顾宁，怎么了？”
咣当一声，顾宁腰间的剑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不知撞到了什么，他一把抱住白宇，抖着唇说：“有，有…有老鼠！”
经过这一遭，他们手里的火柴陆续灭了好几根，楼道里刹那间暗了几个度。
夏依依见状不满道：“大惊小怪，人吓人会吓死人你知道吗？”
“没事，老鼠不咬人。”裴野安抚了一句，转头继续向上爬楼。
直播间，弹幕争先恐后飘过。
“顾宁怎么这么事儿精？一只小老鼠就吓成这样，至于吗？”
“明目张胆抢镜头啊！我看他是想红想疯了吧！胆子那么小还来搞什么灵异直播？！”
“靠靠靠！刚刚吓老子一跳！”
“哟西，看不出嘛！我还以为裴野小哥哥是个糙汉，没想到他还有温柔的一面！”
“我严重怀疑……假少爷是个面瘫，从开播到现在他一直都是那副表情，从来没变过！”
被质疑面部神经紊乱的顾知倦此时面无表情，又划了两根火柴照亮，和白云锦肩并着肩向上走。
过了会儿，他们四人都上了三楼，白宇还在后面抱着顾宁不停安慰，“别怕，小宁。”
“有我在，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白云锦撇撇嘴，伸长脖子朝着下方喊了一句，“你们还不上来？杵在那等着被老鼠咬吗？”
顾宁身体一颤，再也顾不得矫情，拽拉着白宇闷头往上冲，“来啦来啦！等等我们！”
两人追上大部队后，白云锦没再说什么，只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顾宁。
见他逮着顾宁瞧个不停，顾知倦心下有些微妙，他挥开折扇，挡住白云锦的视线，“看什么呢？”
那个胆小鬼有什么可看的？
白云锦收回视线，转了转手里的紫竹笛，摇头说：“没什么，走吧。”
顾知倦眸色略深地凝视着顾宁，直到对方被他看得冷汗直冒，才淡然地收回目光。
胆子这么小，估计也不敢觊觎他的小信徒？想通这点后，他转身跟了上去。
顾宁顿时如蒙大赦，深吸一口气后。扯了扯白宇宽松的衣袖，“宇哥，我有点怕。”
“怕啥，网上传的那些都是噱头，”白宇是根粗神经，压根就无法领会到那种被一个眼神吓得汗毛倒立的感觉。他乐呵呵道：“况且我们这么多人一起，那些假道具假场景根本不足为惧。”
最前方，裴野又划了一根火柴，开口说：“我们继续爬楼吧，大家小心点，别掉队了。”
其实几人走得很慢，这不仅是为了方便应对随时可能冒出来的惊悚元素，也因为楼道水磨石地板微微潮湿，有些打滑。
一路走来，借着不太明亮的光线，依稀可以看出发霉的墙面上有无数道细长的划痕，斑驳交错，有的墙皮甚至被刮去一大块，露出了下面的水泥砖块。
一段时间的谨慎前行后，几人终于来到六楼，楼道左边第二道门上方赫然写着六年级二班。
“就是这了。”裴野舒了口气。
门锁着，夏依依上前敲了敲，“老师呢？怎么还把门锁上了？”
白宇走过去重重拍了几下，“开门开门！搞什么鬼？老师都不在怎么上课？”
顾宁也凑上去象征性拍了拍门，朝镜头露出一个懵懂可爱的表情：“奇怪，资料上明明说有老师在的。”
而且火柴有限，他们不可能在门外就这样干站着。
“节目组该不会耍我们吧！？”白宇最先沉不住气，不耐烦地撸起袖子使劲捶门，“喂！有人吗？有人在吗！？”
咚咚咚。咚咚咚。
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顾知倦蹙了蹙眉，他捉住身边白云锦的手腕，灵气在手指间流转，又悄无声息钻进门缝里。
这里面绝对有东西！
为了证实猜测，他道：“别敲了，一扇不愿意给你开的门，一直敲是没有礼貌的。”
话落，他抬脚一踹。
哐当——
门开了。
白宇捶门的手僵在原地：……玛德，这局输了。
嘉宾们：“……”
观众们：“……”
说好的礼貌呢？被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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