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娘心中有些感慨。
六小姐不仅是样貌和先太太相似,就连板着脸发脾气的样子几乎也是一模一样的。
说起来六小姐也是个可怜人,生母去得早,父亲很快就续弦,然后又有了一女一子,就更没心思去关心这个先太太留下的女儿了。
她曾听人说过,现在的太太方氏把六小姐给捏得死死的,从小就养成了个怯懦胆小的性子。如今再一看才知道,六小姐身上竟有几分先太太的影子,哪里有一点懦弱的样子。
姜韵喝了口茶,心里也慢慢平静下来。
或许是前世在方氏那里吃过许多亏,她心里愤恨不甘,所以每次许妈妈话里话外的用方氏来敲打她,姜韵的情绪很容易受到影响。
“我来问,你们来答吧。”姜韵搁下手中的茶杯,再开口时语气非常的平和,道:“你们也喝口茶润润嗓子。”
与其让她们俩在这里争论不休,半天也没个结果,不如让自己来主导,也好赶快把事情处理完。昨夜里她没休息好,现在正头疼呢。
姜韵先看着许妈妈,问道:“你先前说那个叫二妞的小丫头撒谎不老实,是因何故,有何证据?”
许妈妈用余光扫了张大娘一眼,胸有成足地道:“那日我来紫藤院,在门口碰见过她。后来我问她,一个浆洗处打杂的小丫鬟过来做什么?她说是送东西过来的,这分明就是在撒谎!那日她是两手空空过来的,走的时候还一蹦一跳的,连好好走路都不会,这样的人留在内院当差像什么样子。”
张口就颠倒黑白事非,嚣张的作派和当年是一模一样。
张大娘气得额角青筯直跳,她忍了又忍,才没有跳起来指着许妈妈的鼻子骂。
说着,许妈妈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眼瞥了张大娘一眼道:“而且奴婢还在她身上搜出两块碎银子,问她怎么得来的,她也说不出来。要不是庄子上还有客人,奴婢定要好好查查这银子的来处,把她撵出去都算是轻的,这要是府里,就得要发卖报官了。”
那天,二妞从紫藤院出来就直奔浆洗处,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小荷包打开让张大娘看,她欢喜得不得了,说是六小姐赏给她的。张大娘还叮嘱她要仔细收好别弄丢了。
许妈妈提到碎银子的事情,张大娘倒是一点儿都不紧张了,她悄悄长吐了一口气。
张大娘的沉默,让许妈妈更加笃定,自己是真的捉住小丫头的把柄了,心道看她在六小姐面前还有什么可说的。六小姐对自己有再多的不满,也不能罔顾事实,一味的偏袒吧。
“许妈妈,那两块碎银子在哪里?”姜韵突然道。
事情讲到这里,姜韵大概也明白了。
这个二妞还真是老实孩子,定是张大娘吩咐她悄悄的别让人知道,所以她守口如瓶,哪怕许妈妈要把她撵出庄子,她也没有说出半个字。
许妈妈拿出从二妞身上搜到的小荷包,递给珠玑。
姜韵接过来一看,是个粉色荷包,右下角还绣着一朵小小的玉兰花,这是珠玑亲手绣的荷包。
庄子上的日子过得很单调,珠玑是个闲不住的,就临时从其他小丫鬟那里随便找了些布料和绣线来,边做女红边守着姜韵,这个粉色荷包就是她前几日刚刚绣好的。不管是用料还是丝线,和以往在大宅时的相比都要粗糙许多,因而许妈妈也就没有认出来。
珠玑仔细看了装在荷包里的碎银子,她朝姜韵点头。
姜韵忽然就笑了。
许妈妈一直注意着姜韵的表情,见状有些愣神,这有什么好笑的,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这两块碎银子是我打赏给她的。”姜韵这句话着实叫许妈妈大吃一惊。
张大娘心里一松,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下来。
许妈妈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狐疑道:“她一个打杂的粗使丫鬟怎么会凑到您跟前来?”
姜韵淡淡地道:“我有事让她跑腿,差事办得好自然有打赏,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许妈妈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她肃然道:“六小姐,您年纪小经历的事情少,可别被什么人给蒙骗了,有什么事您还是吩咐奴婢比较好。”
“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姜韵不想和许妈妈纠缠在这个话题里,转移了话题道:“我倒是有个疑惑,许妈妈是怎么知道二妞两手空空到我这里来的?”
许妈妈脸上的表情有一丝慌乱,她总不能说这紫藤院里有她特意安排的人吧!
毕竟是经过事的人,她很快就想好了应对的理由,道:“既然出了事,奴婢自然要调查清楚,这就免不了要找几个当差的丫鬟婆子来问一问,这一问自然也就知道了。”
姜韵点头,轻笑道:“许妈妈说的也有点道理。”话落,她目光移到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大娘身上,问道:“事情的经过你可清楚了?”
张大娘摇摇头,凝思片刻道:“奴婢都清楚了。可二妞她……”
“就让二妞到我这里来当差吧。”姜韵笑盈盈地道。
张大娘大喜过望,高兴得直点头。
“不可!”许妈妈声音严厉的阻止了,见姜韵眉头紧蹙,她又急忙解释道:“一个乡下小丫头,连规矩都没有学过,奴婢是担心她将来难以管束给小姐惹来祸端。”
许妈妈觉得,姜韵这是在打她的脸。她前脚刚把人从浆洗处撵出去,后脚姜韵就把人放到身边当差,这以后谁还会怕她,会听从她管教!
姜韵神情不悦,她冷着一张小脸,不紧不慢地道:“怎么?在这庄子上,我连这点小事都拿不了主意了?”
许妈妈嘴角翕翕,但还是没有再言语。
事情到这一步,要说她还没看出来姜韵和王秉贵家的事先就打过交道,那她也白在内宅行走这么些年了,要怪就只能怪自己看走眼了,没想到王秉贵家的竟然走通了六小姐的路子。
不过也不打紧,家里的事还是太太说了算,她以为巴结上六小姐就能全家升天,只要太太不点头,他们一家子就不可能重新回府里当差。
吃了大亏的许妈妈一刻也不想多停留,告了声罪就很快离开了。
张大娘喜不自禁,连声感激地道:“六小姐可真是菩萨心肠,奴婢这就把二妞带来给您磕头。”
姜韵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又听闻小丫头禀道:“李管事来了。”
“请他进来吧。”她整理了衣裳,重新在堂屋上首坐下。
姜韵扬手,客气地道:“李管事辛苦了,先喝口茶。”等李管事落坐后,她才问道:“昨天庄子上突然住进来这么多人,陈护卫他们可还应付得来?”
李管事以为姜韵要问他昨日安排长兴侯府入住一事,闻言沉思片刻,道:“今天早晨我与他见面的时候谈过此事,他说一切如常,昨天夜里安安静静的。六小姐是不是担心出什么事?”
李管事的反应,让姜韵觉得很满意,只需稍稍一点,就能反应过来,而且还会想到更多。
她温和地笑笑道,“我听说长兴侯府这一趟也带了不少人,虽说他们拿出了拜帖,可我们毕竟从来没见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有些事情还是多加小心为好,你说呢?”
李管事点头,郑重地道:“您说的在理。我和陈护卫商讨过此事,我也暗中观察过他们,一切如常。等会儿我回去,再与他商讨一下,有备无患才是最好。”
“你每天派个人到前面去探探路,只要路修好了,就立刻告诉他们。”姜韵沉吟道。
她一刻都不想与韩家人待在一起,更不要说与他们会面,谈笑晏晏,这样的场景她只要一想到就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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