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从西梢间出来的时候,姜韵特意看了一眼,见她两手空空的,这才放心下来。
“小姐,您这是找什么呢?”锦绣打趣道。
姜韵伸手作势就要去掐她,假装生气板着脸道:“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居然连我都敢调侃。”
锦绣扭着身子灵活的往一旁躲,嘴里还笑道:“小姐这就冤枉奴婢了,奴婢怎敢对您不敬。”
这几天接触下来,姜韵觉得他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人。大多数的时候,他提的要求也是为了满足最基本的生存。比如疗伤用的药和细布,需要换洗的衣裳,每日的饭菜也是给什么吃什么。
如此甚好,只要他不给她找麻烦事,那她也乐得清静省心,等这两日一过完,大家好聚好散,也算是结个善缘了。
这样一想,姜韵顿时觉得心情轻快许多。
整个下午,姜韵都窝在书房里作画,桌上已经铺开几幅画好的《松树绶带鸟图》,她凝神看了一会儿,复又提笔重新在干净的宣纸上开始画起来。
珠玑小心翼翼地把那几张画整理好,归置到一边,给姜韵留出更多的空间。
锦绣在旁边磨墨,还不时的走出去看一看,随时关注着西边屋子的动静。
天气放晴,这个难得的午后时光,悠长而宁静。
姜韵一连画了两幅都觉得不满意,她沮丧地放下中的笔,叹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画出一幅满意的。”
珠玑正在收拾桌上的笔墨,闻言笑道:“小姐也别太心急,离大太夫人的寿辰还有段时间呢。”
《松树绶带鸟图》寓意吉祥长寿,是姜韵准备送给大太夫人的寿辰之礼。
傍晚时分,许妈妈过来了。自从长兴侯府的人借住在田庄,许妈妈在姜韵面前走动也比从前频繁了许多。
许妈妈面露关切,笑道:“六小姐,您这两天可感觉身子好些了?奴婢瞧您气色比之前都好许多了。李郎中开的那几副药您且先吃着,等路修通了,再让他过来给您复诊。”
只要姜韵还在姜家一日,就免不了会和许妈妈打交道,所以关系也不能闹得太僵。
她坐在堂屋上首的罗汉床上,点头道:“李郎中确实是厉害,等回城了,我再好好谢谢他。”说着,她主动问起前院的事,“长兴侯夫人住的可还习惯,没出什么事情吧?”
明面上,长兴侯夫人还是长房大太夫人的客人,她把人放进来却不闻不问也说不过去。
许妈妈正想着怎么开口跟姜韵提起长兴侯夫人的事,现在姜?自己主动提及,她心中一喜,连忙道:“听竹轩开阔疏朗,还很清净,长兴侯夫人非常的满意。”说着,她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庄子上食材简单,奴婢嘱咐过灶上的婆子了,尽量换着口味多做几样。长兴侯夫人身体不适,吃的也清淡,庄子上的饭菜反倒是正合了她的胃口。听说灶上的婆子还因此得了打赏。”
就凭许妈妈这股热心的劲头,连灶上婆子都有的打赏,还能少了她的这一份吗!
姜韵笑了笑,道:“那这几日就辛苦许妈妈多费些心思了。”
在方家和姜家这么些年,许妈妈对招待各家夫人这样的事情已经很熟悉了。
许妈妈连连摆手,谦虚道:“这本就是奴婢份内之事。现如今,太太不在庄子上也没个主事的人,您身体又不好,奴婢出面帮太太和您分忧也是应当的。”
姜韵自认为对许妈妈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能对长兴侯夫人如此殷勤,也就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要不是进门那天韩家的打赏丰厚,她才没那么多闲功夫鞍前马后的。
“那就有劳了。”姜韵笑道。
眼见着姜韵又准备要端茶了,许妈妈急忙道:“六小姐,有件事情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要是真觉得不该说那索性干脆就别提!
姜韵隐约觉得她又说些与韩家人有关的事情,直觉就有些不悦,脸上表情也淡了几分,她深吸了口气,淡淡地道:“你说吧。”
在姜韵手里吃过几次亏之后,许妈妈不敢轻瞧她,和她打交道时更是打足十二分精神。
许妈妈察言观色,自然发现姜韵的情绪变化,她露出几分为难的表情,犹豫道:“长兴侯夫人说,她虽是去拜访大太夫人的,但您也是姜家的晚辈,此事她本应当面答谢您的,但听说您身体不适,不方面见面,她就想先派个贴身妈妈来给您磕个头。”说着,她飞快地睃了姜韵一眼,道:“长兴侯夫人还说,等回到临安见面的时候她再好好感谢您。”
让一个侯府夫人身边的妈妈,给她一个素未谋面的,普通官宦之家的小姑娘磕头?这种事情也只有长兴侯夫人能想得出来了!传出去她就成了别人嘴里那不知天高地厚,目无尊长之人。
姜韵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妈妈也知道不妥,可拿人手短,她收了别人的银子,自然就得帮人说话了。
见姜韵不说话,她沉默片刻,遂道:“奴婢想的是,长兴侯夫人是京中来的贵人,又是大太夫人的客人,您要是能在她那里露个脸留个印象也是好事。”
“许妈妈。”姜韵抬高了音量,正色道:“这件事情不要再说了,你就按我说的去回了长兴侯夫人吧。”她想了想,又道:“你告诉她,说她的心意我领了,也不用特意派个妈妈过来了,等我身体康复后,再当面向她赔罪。”
场面上的客套话谁都会说,先把眼下的事情应付过去,至于以后的事,谁还会当真呢
许妈妈见姜韵态度决定,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她悻悻地道:“奴婢这就去回了长兴侯夫人。”说完,她屈膝行准备退下去。
“等等。”姜韵突然出声拦下她,她表情肃然地道:“许妈妈,有些话我还是得多嘱咐一句。长兴侯夫人是长房大太夫人的客人,我们是二房的人,这个时候表现得太过于热情了,不免就有些喧宾夺主了,到时候再传出些有的没的来,那个时候再去解释也来不及了。”
许妈妈神色一凛。
她是方氏身边的人,却跑去对长房的客人大献殷勤,其他人说的话她可以置之不理,可如果是方氏对她产生误会了,那她这些年的辛劳付出就付之东流不说,还会失去方氏对她的信任,没有方氏这个倚仗她还怎么在姜家待下去?
姜韵被许妈妈三番两次的举动闹得心烦不已,才说了这样一番话,现在见她已经想明白了,也就不再说下去了。
因为许妈妈这个插曲,姜韵晚膳的时候都没什么胃口,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
珠玑见状就劝道:“小姐还是多用几口吧,您这段时日都瘦了许多。”
姜韵摇摇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都撤了吧。”
她桌上的菜没动几口,可西梢间那边的吃得干干净净的,锦绣收拾好碗筷端出来的时候,姜韵都看见了。
突然间多了个人,还是个年轻男子,小厨房准备的饭菜自然都被吃的干干净净的。
灶上的管事娘子看了心情也变好了,私下里悄悄的说,“六小姐身体大好,连胃口都比之前好许多。”于是也就更加用心准备,换着花样做菜,还盼着六小姐哪天吃到喜欢的菜,一高兴指不定还会有打赏呢。
事实上,姜韵把一大半的饭菜都分给西梢间的人了。灶上的管事娘子看她胃口好,就又另外加了两个菜。
“珠玑,你去开箱笼,拿点碎银子给灶上的管事娘子,就说请她们喝酒。”姜韵伏在桌上,闷闷不乐地道。
珠玑欲言又止,有些为难地看了西梢间一眼。
姜韵这才想起来,她还有好多东西都还摆在西梢间,其中就包括那个装了银钱和首饰的箱笼。
她想洗澡,锦绣去安排人烧水准备去了,屋子里只有她和珠玑两个人。
要不就等锦绣回来再去拿银子吧,姜韵心道。
可是她转念一想,这里原本就是她的地盘,凭什么她在自己屋里走动都要这么瞻前顾后,而他就能住得心安理得!
姜韵越想越觉得不服气,她“噌”的一下子站起来就直奔西梢间。
她脚步迈的大,气势汹汹的样子都让珠玑看得有些呆愣了,珠玑连忙紧随在她其后跟了过去。
当走到西次间和西梢间隔断的落地罩旁边,姜韵还是停了下来,她顺了口气,又清了清嗓子,才压低了声音道:“公子,我要进来取些东西,不知是否方便?”
几乎是话刚落音,男子的声音就立刻传来了,他语气温和地道:“进来吧。”
听这口气,倒是像在他家里似的,这般的自然随意,姜韵暗暗撇嘴。
姜韵走进去,就看见身穿黑色短褐的男子站在桌旁。王清的衣裳穿在他身上有些不太合身,男子手腕处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她再低头一看,裤子也短了一截,姜韵想笑又不敢,实在憋不住了就只好抬袖掩嘴,试图掩饰自己的笑颜。
男子也不生气,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站着任由姜韵打量,平心静气的看着她。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