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轩东厢房里,一个年轻的男子负手而立,望着窗外随风轻舞的青竹,他沉吟道:“云波,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说话的这个人正是姜韵前世的丈夫,长兴侯府的世子—韩睿。
那个叫云波的小厮拱手,恭敬地回道:“回世子爷,那些农户都已经闹起来了。姜家的管事说,六小姐发话了,说是‘这件事情太太会给大家一个交待,姜家不会亏待他们,且再耐心等一等。以往姜家是如何行事的,相信大家心里都有数。’那帮农户听了,没过多久就慢慢的散了。”
姜韵胆小怕事,又对继母方氏多有忌惮,她不越过方氏去处置田庄的事情,还把自己摘出来,这的确是姜韵一贯的行事风格。
韩睿听了不置可否,又问道:“让你们去查的事情,都查清楚了吗?”
“回世子爷,都已经查清楚了。”云波垂手恭立,斟酌着回道:“姜小姐平时都待在紫藤院里,几乎不出来走动。她住进来后,姜家曾派郎中来给她问诊,现在每日还在服用汤药。那药渣属下也看过,都是些普通的安神补血药材。”
世子爷突然对一个远在临安乡下的姜家小姐表现出极大的关注,甚至还派他们仔细查探姜小姐一切的事务,云波虽心存疑惑,但还是尽了下属的本份仔仔细细的查探了。
韩睿细长的丹凤眼轻轻一挑,眼底露出些许玩味,他淡淡地道:“这件事情你亲自盯着,一旦有动静就立刻来禀我。”
云波拱手应道:“是。请世子爷放心,属下定当尽力。”
“还有,想办法和临安那边联系上,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韩睿转过身来看着波,神色肃然地道:“务必派人盯着,只要回城的路修通了,我们就立刻启程赶往临安。我们被困在此地,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就越是被动。”
他一边说话,一边踱步,话落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云波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云波,沉声道:“你要记住,做任何的事情都要占据先机,谁占了先机谁就站在上风,也就赢得先手的机会!”
云波躬身,郑重地应喏,道:“是!云波谨记世子爷教诲。”
韩睿满意地点头,他转身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又想了一件事情来,问道:“之前让你去找的人,找到了没有?”
说到这个,云波就有些汗颜,世子爷让他们想办法和紫藤院的人搭上话,可他们都是爷们,初来乍到的,一时半会儿也接触不到内院的人,所以这件事情就一直还悬着。
“回世子爷,这件事情眼下还没办妥。”云波说着,忽然就跪下来,磕头道:“属下办事不力,请世子爷责罚。”
韩睿微微抬手示意他站起来,语气平缓地道:“起来说话吧。多说这些也无益,还是想办法把差事办了,办好了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云波是韩睿的奶娘的儿子,他还有个弟弟叫云涛,两人从小就在韩睿身边当差。
“多谢世子爷宽宥。”云波暗中悄悄捏了把汗。
韩睿也站起来,他整了整衣衫的下摆,边往外走边说道:“你先下去吧,我去看看夫人。”
云波躬着身子目送韩睿出门,等到他走远了,才重新站直身子离开了东厢房。
一直守在门外的云涛见了,小跑着迎上来,急急地问道:“怎么样了?世子爷没有生气吧?”
云波瞪了他一眼,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离开这里。
两人离开了东厢房,在小竹林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听完云波的话,云涛小声的嘟囔道:“那内院的人也不是那好接触的,可不得需要些时间的嘛。”
云波狠狠地敲了弟弟的脑袋一下,板着脸道:“少在这里找借口,差事没办好你还有理了,当心世子爷知道了责罚你。”
说到韩睿,云涛摸着被敲痛的脑袋,跳脚道:“我这不是跟你说嘛,我又不会在世子爷面前说这些。”
“少想些有的没的。”云波又敲了弟弟脑袋一下,嘱咐道:“你盯着修路的事,一旦马车可以通过就立刻来告诉我。其他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云涛抱头,脸皱成一团,怒道:“你再打我,我就要还手了!”
云波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紫藤院这边,自李管事和许妈妈离开以后,姜韵还有些担心,怕李管事压不住那些农户,最后闹得大了还要自己出面去安抚,于是她就派了个小丫鬟到前院去打探情况。
见她满脸忧心忡忡的样子,珠玑劝慰道:“小姐您也别太着急,李管事处理这样的事情也算是有经验了,您就踏踏实实的在这里等好消息吧。”
锦绣暗暗撇嘴,心道要是李管事压得住也不会闹到小姐这里来了,这事多半还会再起波澜的。
她不像珠玑,对很多事情都抱有一种种近乎天真的乐观,她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以便应对突然爆发的危机。
“小姐,您可想好了,要给二妞改个什么样的名字?”锦绣试图转移姜韵的注意力。
既然要到小姐身边当差,二妞这个名字就不合适了,得重新取一个。
这件事情姜韵已经想过了,她微微笑道:“就叫珊瑚,你们觉得如何?”
“珊瑚好听。”锦绣想了想,喃喃自语道:“珠玑,锦绣,珊瑚,玳瑁。”说着,她打趣道:“日后再来一个小丫鬟就叫玳瑁,对不对?”
姜韵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笑道:“就数你脑子转得最快。”
珠玑也击掌,称赞道:“奴婢也觉得‘珊瑚’这个名字好听,而且一听就知道是咱们小姐身边的人。”
说起二妞,姜韵就问道:“二妞这几日规矩学得如何,可还习惯?”
珠玑笑眯眯地点头,满意地道:“她很认真,学起来也快,小丫头很懂事的。”
“她平常看到有活计也都主动帮忙,干活手脚麻利,人也勤快。小姐这是寻了个好帮手啊。”锦绣性格活泼,她装作叹气的样子道:“以后我和珠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珠玑听了“噗嗤”一声笑起来,道:“小姐平日里可是待你不薄,居然还吃起了一个小丫头的醋。”
姜韵无奈地摇头,指着锦绣,望着珠玑哀叹道:“你听听她都说了什么,枉我平时对她那么好,居然这样埋汰我。”
锦绣这一打闹,倒是让姜韵暂时忘却了前院的事,东次间里笑成了一团。
玩笑过后,姜韵平复心情,对珠玑道:“你去把二妞带过来吧。”
二妞跟在珠玑身后进门,她规规矩矩地向姜韵行礼,脆生生地道:“奴婢见过六小姐。”
动作略有些拘谨,但又不失严谨,清脆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紧张和不安,对于初来乍到的小丫鬟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姜韵满意地点头。
她笑盈盈地问道:“我听珠玑和锦绣说了,你学得很用心,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吃的住的可都还习惯?”
二妞听了暗暗松了口气,她表情有些羞涩,道:“回六小姐的话,这都是珠玑姐姐和锦绣姐姐她们教的好。”说完,她咽了一下口水,又道:“吃住都很好,没有不习惯的。”
她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自小就吃苦受累,如今到了六小姐身边,不管是吃的还是住的,都已远远超出她的想象。这些放在过去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要说不习惯那也是一定有的,但总不能说是吃的太好,住的太舒服了不习惯吧!
姜韵把要给二妞改名字的事情告诉她。
二妞听了微微有些失落,自己的名字再不好听,那也是父母取的,叫了这么些年,突然间说改就要改,她有些不习惯。可已经决定到六小姐身边当差了,那自然就要按规矩来。
她情绪有些低落,声音闷闷地回道:“奴婢一切都听六小姐的安排。”
珠玑也是过来人,知道二妞心里难受,温柔地安慰她道:“我和你锦绣姐姐也曾改过名字的,每个到小姐的身边的丫鬟都是这样的,过一段时间你慢慢的就会习惯了。”
二妞感激地朝珠玑笑了笑。
姜韵始终记挂着前院的事情,一直静不下心来,在二妞走了之后,她闲来无事就开始来来回回的在屋子里踱步。
锦绣见状,嗔道:“小姐,您转得我头都晕了。”她提议道:“要不奴婢帮她磨墨,您去画画吧?”
作画需要屏心静气,她现在觉得自己很浮躁,就是画了也是画不好,与其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做无用功,还不如继续在这里溜达呢。
可就这么一直枯燥的走动也是无趣得很,姜韵突然有了主意,她笑道:“我们来打络子吧。”
锦绣去拿线,两个人坐下来,一边打络子,一边聊天,说说笑笑的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
等到珠玑带着两个婆子把晚膳抬过来的时候,姜韵看得目瞪口呆了。
“灶上的婆子这是把压箱底的拿手菜都做出来了吗?”姜韵看着摆得满满当当的各式菜肴惊叹道。
锦绣掩嘴而笑,逗趣道:“谁叫您出手大方呢!您是没瞧见,那几个婆子拿到打赏都不知道多高兴呢。”
姜韵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有些不情不愿地瞥了西梢间一眼,心道:“又便宜那个傅七了!”
锦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顿时就笑弯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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