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的猜测没有错,花辰确实从未见过吾舟的真面目。
别说花辰,即便是年龄与辈分最大的伏伽,以及魔修们至强的尊上夜雪重,都没有见过吾舟的真身。
实际上,目前整个修真界真正见过吾舟本体的人只有一个——时折竹。
因为吾舟是被时折竹带入修真界的,某种程度上,他算是吾舟的引路人。
吾舟最开始接触到的各种功法,包括傀儡术,都是时折竹向修真界的其他人收集汇整了之后交给他的。
甚至在吾舟的傀儡术学成之前,他的日常饮食都是靠时折竹提供的。
当然,用的是时折竹将东西放在他门口,时折竹走了以后他再去拿的方式。
不过在修炼方面,吾舟虽然比不过魔尊夜雪重,却也是个难得的天才。短短两个月,他就已经可以用傀儡术控制小动物,去给他远程取“快递”了。虽然东西可能还得时折竹帮忙准备。
再后来,傀儡术愈发精湛,吾舟逐渐可以自己给自己准备食物和日用品了,也就不用再麻烦时折竹了。
那个时候的吾舟,是整个修真界最神秘的存在。
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但却从来没啥人没见过。
每次有什么集会活动,出场的也是他的傀儡动物们。
也幸亏大自然还有一种叫做鹦鹉的动物,可以说人话,否则吾舟只会更神秘。
期间,并非没有人提议过让吾舟找个人炼成傀儡。虽然确实会背上罪孽,但只是一个人的话,其实倒也还好。
甚至身为正道魁首的时折竹都曾经提出过这个建议,因为这至少能保障他正常的与人交流。
但吾舟还是拒绝了。因为哪怕是有个人形傀儡,他估计也只会把那个人形傀儡和自己一样关起来。
小动物有时候还会让他感觉那不是自己,勉强能出门见见人。
实际上,那个时候的吾舟,哪怕是套了个傀儡壳子,也是非常抗拒与人进行接触的。每次什么活动,如果时折竹不叫他,他就绝对不会去。即便去了,很多时候也都是缩在角落里当背景板。
巧的是,那个时候的霜岚,也刚刚从夜雪重这边结束托管生涯,回到了凌霄派那边。所以时掌门那段时间手下同时管着两个问题儿童,十分头大。
但这对吾舟来说,是个好事。
因为有霜岚在,所以时折竹需要分心引导两个“自闭”儿童说话,比起只盯着他一个人,情况要好很多。
故而当时除了时折竹以外,吾舟心里好感度最高的,莫过于霜岚,还有一个夜雪重。
对夜雪重印象不错是因为魔尊大人脾气不太好,很少有人敢凑到他面前多话。而夜雪重每次集会都会坐到时折竹边上去。
每次这种时候,吾舟只要坐到夜雪重的另一边,就可以不用担心那些对他很好奇的人凑过来了。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花辰。
早在听说修真界来了个喜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的新人时,吾舟其实就已经引起了花辰的注意。
听说时掌门天天想着办法引导人出门的时候,花辰也没想到吾舟居然一关就把自己关了上百年。
哪怕还不知道对方的真身究竟是什么样的,身量是高是矮,体型是胖是瘦,长相是美是丑。单单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他对吾舟挺感兴趣的了。
对花辰而言,越是这种谜团一般的人,越是会吸引他的注意力。更别提造成这个谜团的原因,还是谜团本人对幽闭空间的极端喜爱,以及对与人接触的抗拒。
如果能将这样的一个人,放到一个空旷无垠的地方。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与其交融。花辰觉得单单是想想就已经觉得酥麻了整个脊梁骨。
所以他开始尝试接触这个人。
可想而知,本来就极端社恐的吾舟,在碰到第一次见面就有可能当面约睡的花辰,有多恐慌。
第一次见面后,吾舟整整三个月没让自己的傀儡出现在任何活动当中。任由时折竹怎么说,都不肯露面。
吾舟不知道的是,他躲了三个月,花辰也想了他三个月。
花辰主要是想不通。
他向来是个交际花,又有魅术加身,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避让过?
因为早就知道吾舟怕人,所以他真的真的真的已经非常收敛了。没想到最后还是把人吓跑了。
花辰:难以置信。
怀疑自己能力的同时,撩人生涯从未受过如此严重挫折的花辰也俨然将吾舟当成了自己一个必须要去实现的目标。
可怜的吾舟,当时并没有想到自己的避让行为反倒给自己招来了一个永远避不开的麻烦。
而花辰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当时抱着点玩心设立的目标,居然花了他三百多年的时间,都没有完成。甚至他至今还没有见到过吾舟的真身。
实际上,对于花辰,吾舟一直都是一种既害怕又感激的心态。
因为时折竹没能解决的吾舟的社交问题,是花辰给他解决的。解决的办法有些简单粗暴,但非常有效。
与时折竹很有分寸、以礼相待的态度不同,花辰每次都会不顾吾舟的反对,强行挤到他边上来,逼着他与自己接触。
然而花辰对人心的把控真的很准,除了第一次见面外,他每次都能恰恰好好地在吾舟可以接受的底线附近反复试探。在吾舟不至于彻底炸毛的情况下,让他逐渐适应与人接触。
吾舟每次见他之前都心惊胆战的,见面的过程中动不动就觉得自己要撅过去了,回去后总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缓过来后又总是感到心情非常复杂,又觉得该谢谢对方,又不想谢谢对方。
但无论如何,在花辰的脱敏治疗法下,吾舟终于算是能正常与人沟通了——用傀儡动物。
大概他一百多岁的时候,吾舟研究出了不用承担罪孽的傀儡术新用法——用灵草来给躯壳完整的妖兽尸体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维持其肉身存活,以制成傀儡。
当时有人提出可以用完整的人类尸体制成傀儡,甚至有寿元将尽的前辈,提出自愿捐赠遗体的。然而都被吾舟拒绝了。
后来西方现代医学发展起来了,桑苗苗便学起了西医。除了学会了现代化的医疗手段外,还学会了利用制糖手艺来制作丹药。
回来后,桑苗苗告诉吾舟有个技术叫克隆培育,他可以用那个来培育妖兽的肉身,从而制成傀儡。
吾舟去学了,虽然在以灵草代替灵气供应、避免克隆体产生自我生命这一点上遇到了很大的难题,不过他最后还是克服了。后面的海东青白白就是这么来的。
然后,在修真界众人好意、花辰本质上不怀好意的建议下,吾舟尝试用同样的方法,也克隆培育出了另一个“吾舟”。
那是第一代的傀儡吾舟。
初代傀儡吾舟没有灵力,完完全全是个普通人的样子。但是不是普通人都不重要,因为新的问题很快就出现了。
在拥有了人形傀儡后,吾舟果然和他最开始设想的一样——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这个“吾舟”出门。
人形傀儡给他带来巨大的压力,他很多时候会下意识的觉得那就是他自己,因此完全没办法像之前控制傀儡动物那样轻松。
吾舟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同样还是在花辰的脱敏治疗帮助下,从最开始使用傀儡“吾舟”与人用通讯法宝对话,再到独自一人去接触山林间的小动物,傀儡吾舟终于站到了大家的面前。
这是除了时折竹以外,其他人第一次见到吾舟的模样,尽管只是用他本体细胞克隆出来的傀儡。
实际上,那时候就连时折竹都已经在上百年的时间中忘记了吾舟的模样。
最开心的自然还是花辰。
一来,吾舟的长相让他非常满意,是他下得了嘴的那种类型。
二来,看着傀儡吾舟,他总有一种这个人的一切都是自己一点点从黑暗中勾勒描摹出来的感觉。
三来,努力贴了快两百年的傀儡动物,他终于可以贴人了!
至于之后,就是花辰照常努力贴贴贴,吾舟照常躲躲躲了。
吾舟对花辰并非没有感激之情,但是花辰想要的,他是真的给不起……
即便是傀儡吾舟,至今为止,都还是很抗拒与人的身体接触,哪怕只是稍稍地碰下手。更别提至今还在小黑屋里的本体了。
傀儡吾舟其实经过了两次的更新换代。现在这个,已经是第三代了。
虽然依旧是比较弱弱的普通人模样,不过好歹能使用一点点灵力了。
吾舟曾经想过要不然就把报废的傀儡吾舟给花辰算了,虽然他自己心里难免多多少少会觉得有些怪异,但花辰要是真的想干点什么……他大概也可以接受……吧?
然而令人头疼的是,花辰虽然接受了前面的第一代、第二代吾舟,却并没有做什么。就是找了个冰柜封存着,当个装饰品在那摆着看。
他对那两个傀儡的热情,还不如吾舟正在使用的普通傀儡动物呢。
用他的话来说……里面有吾舟意识在的,才是吾舟。
吾舟:“……”
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该感动好,还是该害怕好。
也就是幸亏花辰这样的执念并非是专一的爱情,在不停试图和吾舟贴贴的时候,也还是会物色其他有意思的人去玩儿,否则吾舟真的是觉得要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份感情了。
虽然单纯是这样的执念已经很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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