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视线看向柳离，欲言又止,又默默投向她身旁神情松缓的伏羲。
“是我不能听的话题？”柳离看太一如此,主动道：“那我出去避嫌。”
“没有你不能听的，”太一慌乱起来,“也不是排挤你,就是,嗯,你，我……”
柳离给太一一个安抚的笑意，“没关系，毕竟我答应伏羲,不去探究过去和现在，那就要说到做到。”
柳离解释着,扫过沉默肃立的帝俊，与面露纠结的太一,而等她偏过头，却捕捉到了伏羲眼中讶异。
“你在意外什么？”柳离瞬间死鱼眼。
伏羲轻咳，平静道：“不,只是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你不相信我的承诺？”
柳离笑意微敛,语气危险起来。
伏羲这次没回答,只用沉默来表达自己从心,太一暗戳戳瞥过来一眼，小声嘟囔着，“你的话有相信的必要吗？”
连一直保持静观的帝俊都投过来一个颇为谴责的视线。
但凡你不试图撇开所有人自己承担因果业力,都不至于让伏羲太一这般如惊弓之鸟！
“……”
柳离反而笑起来，“合着都是我的错喽。”
“不是！”
“没有！”
“你想多了！”
否定三连异口同声，却丝毫未让柳离得到安慰，只加剧了她嘴角危险的弧度。
很好，很统一嘛。
三位叱咤洪荒群妖俯首的皇者在柳离充满力度的微笑中默默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就，这叫爱护伤员，从我做起。
才不是怂呢。
“可先做出危险之事的是她自己啊。”
帝俊默默传音表达自己的不赞同。
明明做错的是她为什么我们要认怂！
自觉理直气壮的妖皇抬头，准备捡起未完成的斥责，伏羲过分顺从柳离，太一又对她有愧，这种让她意识到自己多过分的行动，只能由他这个大哥来进行。
必须让她深刻反省自己的冲动与荒唐。
怀着庄严心情的帝俊看向柳离，看向她那通明澄澈的视线，里面没有曾令他无比心痛的哀意沉淀，只有远山游云随流，恍惚如青霄神女，不染俗尘，高邈难及。
只一眼，帝俊又默默低下头。
……对不起面对这样的好友我实在说不出口啊！
毕竟，自太素去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如此轻快模样，见到她还能与他们玩笑的场面。
哪怕这只是建立在虚假的欺骗之上，帝俊依旧为她眼底浮动的笑意感到慰然。
他想要她这样毫无阴霾地保持下去。
哪怕是一刹那，都弥足珍贵。
至于那些必须有人拾捡的重量，他是老大，自然该由他来背负。
帝俊重新望向柳离，目光倏然温和，像是凝视悉心呵护的珍宝。
然后就有某道冰冷的视线从伏羲方向投来。
伏羲张开嘴，唇边无声吐出几个字。
那是我的！
帝俊面色霎时扭曲。
瞥见两人互动的太一：“……”
伏羲你不要乱七八糟的地方都吃醋好嘛！
三个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柳离看得好笑，却也心中无奈，“你们这样，让我有种欺负老实人的愧疚。”
伏羲的回答能让她猜到几分当日发展，对照眼前局面更是哭笑不得，明明自己故布险局，明明撇下他们独自行事，却是他们更加小心翼翼，不敢多言。
“但是我说的是真心话。”
柳离重新看向在场三位，将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
“当日我做了何等决定，我虽未完全掌握，却也了解一二，更知晓对我重要之人来说，何等惊心动魄。”
她微微偏头，牵起伏羲的手，在他沉沉目光下，还以柔和笑意。
“我仍然不知道到底是何等境况，会让我做出那般决绝的行动，以至于换来你们如此激烈的反应……好吧，大概率是伏羲自己发疯，但你们的默许，足够说明多么严重。”
虽未点明，但几位都清楚，柳离在指自己失忆这段时间，伏羲的控制与囚禁。
“对不起，对于我的一意孤行，我该向关心我的人说一声抱歉，嘘，帝俊，别先打断我，让我说完，不然我恢复记忆，又把你们抛到脑后，可就没现在好说话啦。”
她示意帝俊别先开口，又开了个比较阴间的玩笑。
“不，”帝俊殊无笑意，“那不是你的错，只是我的无能，需要你这般牺牲。”
柳离更是摇头，“我想，正是因为我们都有这样的想法，过去的我才会那样做。”
“我们可以相互信任，却偏要独自承担。”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我们可以为对方而死，却为何不能，为对方活下去呢？”
“你们不想见到我的死亡，我也不想见到你们陨落，你们想要保护我，我同样愿你们安乐。”
“这个想法，或许天真，或许幼稚，但人总不能重蹈覆辙，重复以往的道路，”伏羲似乎察觉她的意图，因为柳离发觉相握的双手传来微重的力度，而这让她的笑意更深，“伏羲愿意相信我一次，我也愿意做出改变。”
“以我的性格，必然是撞破南墙亦不回头，你们既然担心我会再冲动行事，那我就乖乖站在原地，乃至于退后。”
“你们希望我不再涉足其中，好，我可以做到，但我同样希望，在未来，我还能与你们同行。”
“前途不定，但我请求，我们一起走下去。”
她忽而低首，冲着帝俊与太一深深鞠躬，在后者走过来扶住她前重新站直，不欲将气氛搞得太严肃，耸耸肩又恢复轻快模样，“嗯，好啦，就是这些，我说完了。”
“总结一下就是，你们要做什么我不管啦，但你们都好好干，谁都不要想着自己承担，大家一起群策群力，未必不能搏出一条生路。”
她稍微挣开伏羲的手，冲他眨眨眼，“特别是你，别欺负帝俊太一他们，你在我心中无可替代，没必要去和他们置气。”
帝俊原还心潮起伏，听到柳离这个话嘴角一抽，明知道这是哄伏羲的话，但听起来就是很别扭。
一股你是正宫要大度，不要和其他莺莺燕燕计较的微妙感受。
不不不，一定是错觉。
帝俊摇摇头，摇掉自己荒唐的想法，回神柳离已步伐快速地走到门口要离开，只在离开之前，又笑着回头，“一定记得保全自己哦，别想着独自牺牲什么的，真不幸丧生其中，千万年岁月遍历洪荒，只要有一线生机，我都会将你们带回。可若是没有可能……”
她顿了顿，在三人紧张目光中轻轻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
帝俊太一微怔，并没有失望，反而又松了口气，似乎怕她会沉溺死亡其中。唯有熟知柳离性情的伏羲扶额，想着没这么轻松了结。
“……我只能陪你们一起去啦。”
“！！！”
在放松之后，柳离成功用一句话让帝俊破防。
“反正你们都死掉拦不住我。”
“我说到做到哦～”
而她偏着头，笑容甜度超标，却令他们格外心惊胆战。
帝俊咽了口气，“柳离，你冷静，大局为重……”
“会大局为重的是那个拥有记忆的柳离，我虽然是她，但对我来说，什么妖族啊天庭啊大业啊理想啊，都是空梦虚幻，唯有你们，在我空白的记忆中，是最耀眼的色彩。”
“是我最重要的存在。”
所以我真的会做到的。
会为了我认为重要的存在放弃生命。
说完这句，柳离转身离开，留下思绪各异的三人。
以我的性命作为威胁，以彼此的信任互相交付，那么假若真有一天，天地倾覆，能否为我，为自己留一条生路？
不曾言明的心意在殿中回荡，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伏羲，他从自己位置上落座，敲敲桌子吸引诸人的目光，“好啦，继续议事吧。”
“伏羲你相信柳离的话？”太一看他平静模样，皱眉道。
“不相信，”伏羲头也不抬，“但她自己想通，比闹个不愉快强。我不想再对她出手，而假如她想尝试，我也愿意陪她试一次。”
“伏羲，如果真出现最糟糕的情况，我希望你能拦住……”帝俊正色道。
“闭嘴吧帝俊，与其在这里说废话，不如想想如何赢得战争，优势在妖族这一方，还没到山穷水尽的绝处……也不可能到绝处。”伏羲敲着桌面，眼底是不耐，更是潜藏的锋芒出鞘，“她想要你们活下去，那便一起活下去。”
他抬头看向帝俊，是宣告更是承诺，“你不会死，妖族也不会输。”
帝俊望着伏羲眼中重新明亮的色彩，一时难言。
本已经低沉的气氛因着一席话而产生了变化，压在心头的重量似乎也随之减轻，她曾亲手涂抹阴云，亦亲手将之拂去。
或许他们都有不对的地方，但前路艰险，有彼此相伴，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好。”
笑意再次占领他的面容，帝俊眼底是难得轻松，“她既然这样想，我们也不能让她失望。”
作为老大，当然要说到做到啊。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