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历史很有趣,但太一没忘记他的主要工作是来给柳离补习成圣之道。
鸿钧讲道倾囊以授,给出的三条道路都具备可行性,配合鸿蒙紫气,证道圣人不是难题。
唯一问题就是鸿蒙紫气是有数的。
“三清,准提接引,女娲,以及……红云。”柳离数遍鸿蒙紫气的持有者,金眸若有所思,“太一对鸿蒙紫气就没有贪求吗?”
“鸿蒙紫气对我无用。”
倘若他人如此问询,难免不会被视作试探,可太一的眼前是柳离,是能为了心中所念生生舍弃鸿钧讲道这一泼天诱惑的柳离,于是他明白,这一句仅仅是她的好奇。
太一不介意满足她的疑惑。
“除非是与道相合,否则圣人之位对我永远是水月镜花,触手可及又虚幻缥缈。对于众生来说,成圣需要证道,可我本就近于‘道’。”
众生皆有其道,行道于天地,得大道准允,即为圣人。鸿钧证仙道,罗睺证魔道,于仙魔两道之上,他们便是绝对主宰,可早在太一诞生之时就背负的命运,哪怕逃离也无法摆脱。
“我的宿命是合道,合道亦是我证道的机缘,鸿钧与罗睺分掌仙魔两道,前者又选择以身合天道,这种情况,根本没有无主之道任我掌握。抢夺他者之道,同样非我所愿。”
太一可以轻易凌驾于众生,无限接近于圣人,因为他生来为道所钟,可没有对应的大道,他永远不可能成圣。
成为圣人之下第一人对太一来说简单如呼吸,可若没有特定机缘,至死他也不可能跨出那一步。
有得亦有舍,天数运转他早已明悟,眼下局面也不过是自身所求,无怨无悔。
太一自己无所谓,柳离却没再就这个话题深入多聊,在太一科普下掌握必要的知识,前者便痛快放人,不强逼着她一定有成果。
不是太一不相信柳离,一群拿着鸿蒙紫气的天骄都苦思冥想没有思路,也不指望柳离一时半会能搞懂。圣人之道可以成为修炼的目标,但若是被太过宏大的结果束缚,反而会忘记脚下切实的路。
至少柳离心态稳定,没有因为错过鸿蒙紫气的机缘而郁闷,也不曾多想过贪求的可能,而是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修炼着,竟也不曾落下几分。
洪荒上其他人就没柳离这种淡定,鸿蒙紫气,圣人之道,登天之路就在眼前,不争上一争才是异类。
拥有鸿蒙紫气的人选,三清同进同退自然难以下手,准提和接引情况相似,至于女娲,洪荒中还没谁不长眼到招惹天庭一位皇者,数来数去,似乎就剩下红云一个落单的好下手。
至于洪荒皆知红云与镇元子关系密切,关系到成圣这种事,朋友也不一定靠得住,何况听说红云得到鸿蒙紫气后就没有返回五庄观,说不准也是在防备镇元子心存贪婪之意。
整个洪荒一时被各种纷纷扰扰充斥,不复之前的清静,躁动弥漫间,平白给柳离增添了工作量。
就算如此她仍然抽空去寻了伏羲,讨论太素之事。
“阿素既然生来与妖族气运相连,索性顺水推舟,借妖族气运为她弥补不足。我问过羲和,精纯的太阴之力有可能替她圆满先天。太阴之力填补本源,天庭气运庇护延绵,对太素来说,这未免不是一种出路。”
她向伏羲说明自己思考许久的想法,柳离实在喜欢极了太素,不忍见她于静默处蹉跎一生。
伏羲耐心听完了她的建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青衫独坐寥落,唯独与她对视时,隐约几分轻快。
“这也意味着她与妖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指出关键的声音不缓不慢,伏羲声音并不严厉,气质更比往日少了锐利,柳离无端却有压力骤来。
“我明白,”她的语气慎重起来,“但若有祸端,首当其冲只能是我们,也只会是我们。”
论起气运牵连,自然是与妖族因果繁重的柳离帝俊危险,而只要柳离尚存,就不可能让太素来替她承担。
她是妖族之皇,万千生灵兴衰系于一身,挡在稚子面前,同样是她的责任。
话刚一出口,伏羲便皱起了眉头,这种不详之语,每每让他心情不虞,“关乎妖族未来,你没和帝俊商量过吗?”
借妖族气运可不是简单一句话,这几乎是表态支持太素成为妖族下任族长,天庭是只有这一位殿下,可帝俊与羲和摆在那里,未来可不是只有太素一个选择。
柳离没注意到伏羲微妙的心情,听闻这份顾虑反而松了一口气,反问道:“难道你认为帝俊会反对?”
以帝俊性情,知晓能够有益于太素,只怕是赞扬柳离提出个好主意还来不及,哪里会有狭隘之心。
“既然我们能共建大事,未来孩子们又如何会势同水火,有些事不如就交给他们去处理。阿素是好孩子,帝俊和羲和的后代,也绝不会是乖僻之性。”
连着两个顾虑都被她迅速回答,伏羲也看出她是有备而来,怕是太素那里也被她问过话,太素大抵还不明白柳离允诺的意义,但她知道柳离不会害她。
“我知道了,”伏羲疲惫地按了按额头,“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考虑如何打消她的念头,毕竟这种方法他不是没想过,只是落实在太素身上,不过是饮鸩止渴。
有些因果他无法出口。
话题暂时冻结,伏羲没等到柳离开口,只听到一声叹息,如羽毛拂过心头。
“伏羲,你是不是有什么忧虑,这些日子你的状态,让我有些不安,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柳离望着他眉间残余的郁气,小心翼翼道。
伏羲被她小心的语气扎得心口一疼,柳离何时需要如此谨慎,明知道没有资格,却仍然控制不住的关心,曾经她会刻意拉开距离,可需要她的时候,她仍然会勇敢上前。
“柳离,”他忍住缓慢弥散的涩意,“不要做多余的事。”
“既然选择了拒绝,就不要给出幻想。”
不喜欢就不要给他希望,给他似乎还能相拥的错觉。
不要在他将要放弃的时候,诱惑他继续。
听闻此言,对面长袖金眸的女子眼中终于有了波动,而后是浅浅的笑意在她唇边浮现,“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呢。”
“作为朋友,关心挚友不是应该的事吗?”伏羲回答道,本该是他问她答,此刻主客调转,别有意蕴。
“你恢复记忆啦。”柳离闻言笑得更开心,“我就说嘛,你最近这么安静,我都快不习惯了。”
从进阶准圣后,伏羲就很少到她面前刷存在感,固然有太素牵绊精力,可仔细观察伏羲,明显察觉他周身气质的圆润与沉淀,短时间内迅速成熟起来。
“不要让我回忆起过去的蠢事。”和失忆后嘲讽自己愚蠢一般,此刻的伏羲也表达了对过去自己的嫌弃。
口是心非就算了,抱着人撒娇算怎么回事,即便那个拥抱,是他至今唯一的回应。
“可我认为那时候的伏羲勇敢又自信,换做我年少,大抵真的会心动。”
这时候的柳离大胆调侃起来,所谓年少自然不是初遇那般,而是前世二十余载,天真犹存,对待如此追求,如何不心神摇曳,怦然心动。
“年少这个词,对你太过遥远。”伏羲补上她未说出的话,“会在我面前哭到不能自已的年岁,想想居然还有些怀念。”
伏羲不知道前世,但认识这么多年,翻出几段黑历史还是轻而易举。
柳离显而易见被他引起不太美妙的回忆,“不会说话可以保持沉默。”
“忍气吞声更不是我的风格。”伏羲同样挑眉回答。
“但你有必要学习一下。”柳离面色严肃认真道。
伏羲终于笑出声,声音是说不出的畅快,鲜活的生气在笑声中萌发,停下来后,他忽然道:“你知道吗,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杀了你。”
“你确定当着我本人的面说这些合适吗?而且为什么是你杀我,你这是在侮辱我的能力,怎么想都该是我杀了你好吧。”似乎不懂他话外之音,柳离一本正经讨论起两个人谁更心狠手辣这种事。
伏羲全程听她分析着如何干掉自己,眼底甚至还泛着笑意,“好啊,就当是你杀了我,你胜一筹。”
“这还差不多。”
彼此都没有继续纠缠这件事,柳离也不问伏羲梦里是什么,他愿意说,她便跟着捧哏,心照不宣。
直到话题将落,伏羲才像不经意般提起,“我听说,你最近很是关注红云的情况,你也对他身上鸿蒙紫气感兴趣?”
“我还不至于算计到我的救命恩人身上,”柳离认真道:“只是担心他的安全而已。”
毕竟鸿蒙紫气容易惹人觊觎,红云没有势力依傍,更加危险。
“没见你担心女娲安危。”伏羲面无表情道。
柳离呼出口气,“伏羲,别在这里犯病。”
不说女娲常年待在天庭,若是有人敢算计女娲,伏羲这个妹控不先把对方剁了才怪。这种情况下,若是女娲都守不住手里鸿蒙紫气,整个洪荒也没谁能保证自己安好。
对于柳离的答案,伏羲也只是呵呵一声,却也没再多说。
如柳离所言,她关注红云并无他念,纯属是出于报恩的想法,红云自身就是准圣,又与镇元子彼此呼应,友人遍布各处,敢对他出手,怎么也要掂量一下自己实力,洪荒之中有这份底气的人并不多。
但是再屈指可数也有人试图一搏。
柳离猜到有人敢动手,但未料到对方第一步先找上的是她。
“陛下既然关注红云已久,想来与吾目的一致,何不一成合作,共谋紫气。”
云气在她面前幻化为一道魁伟身影,北海的霸主朝她递上邀请。在刹那的诧异之后,来者清楚见到,金眸璨璨气势卓然的皇者后仰身体,挑眉露出几分玩味的笑意。
“有意思。”
从声音中听不出情绪,唯有敲桌的手指带来无形的压力。
“鲲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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