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三殿下见笑了,连玉是长皇子殿下未来的妻主,殿试下考,前来探望。”


    宿宁意惊呆了:“未来妻主?”


    呆住地却不止他一个。


    连玉身后,宿云微呆呆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眼圈通红。


    那是他在梦中都不敢肖想的身份啊,他掌心力道不自觉加重了几分,连玉…


    连、玉。宿云微一字一顿在心口默念着这个已然默念过无数遍的名字,在无数个屈辱痛苦的日子里,这曾是是他拼劲全力活下来的全部动力。


    都说人年少时不能见太过惊艳的人,但宿云微从未后悔过。他年幼丧父,女帝继立新后,他似乎拥有一切,却实际什么也没有,他看似尊荣无比,却亦为此折上了一辈子。


    唯有午夜梦回之际,梦到初见连玉,女子从那伙匪徒手上救出自己时,轻描淡写替他拂去衣摆时的关切,梦到她明明不便却依旧没有拒绝,收留自己时的心软,梦见她为她背井离乡,将他一路护送上京是沉默却坚毅的侧脸…


    连玉是这世上除父后之外唯一一个,什么都替他考虑完全之人。尽管上辈子宿云微后来才知道,她不仅仅是对自己如此。


    这是连玉刻在骨子里修养与原则,她原本就是一个温柔的人,会为别人考虑,亦会为他人做许多,她只是不说。


    所以就算回来以后,他也无数次梦回穿肠烂肚,不得好死时的痛苦,就算他时时铭记曾经遭受过的所有屈辱,遇到连玉,也依旧是他这一辈子最值得炫耀的事。


    而这一切,都不如他亲耳听到连玉亲口说出这两个字来的冲击要大。


    宿云微不知何时已然蜷起身子,缓缓靠在连玉背后,借着连玉的背挡住了自己脸上已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


    这个人,这一次,好像真的要属于他了。


    然而有人却惊愕怔忪,宿宁意双目圆睁不可置信,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他不过是个容貌尽毁的残废,如何……”


    “闭嘴!”连玉倏然起身。


    宿宁意被她吓得呆住了。


    只见女子一贯温和稳重的黑眸头一次压抑不住怒火攒动,目光似寒冰凝结,冷厉地如同一把锋利刀剑,硬生生要从他身上剜下血肉来。


    从小娇生惯养,在百依百顺环境下长大的宿宁意从未直面过如此冷厉的怒火,更遑论其一身威势,一开口已然是哭腔恐惧:“我…我……”


    连玉盯着他,脸色没有半分缓和:“道歉!”


    “对…对不起!”宿宁意条件反射哭道。


    下一秒反应了过来,哇地一声,宿宁意委屈的哭了出来:“你们…你们欺负人!”


    他眼泪落的可怜,转头跑了出去。


    然而对此,连玉并未理会,闭了闭眼,好一会才转头。


    连玉扯了下唇角,刚想说话,怀中便猛然扑进一道人影,瞳孔一缩,一时无法维系平衡,向后倒在软塌之上。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连玉只来得及环住少年腰身,不叫他掉下去。


    她还未开口,便猝不及防被宿云微吻住了。


    宿云微吻的很用力,却又生涩急切,面具横隔在两人之间,动作接触间激起一阵细密的冷颤,却也较唇齿之间柔软的感官更加清晰。


    “云……”


    连玉顾及着他腿上的伤,想阻止少年逐渐放肆的动作,而后却被面上滴落的湿润烫的顿住,抬眸怔怔地望尽少年通红的眸子。


    宿云微在她怔然的目光下缓缓把脸埋进她的胸前,颤声道:“连玉……你知道吗…我好爱你……”


    “……”连玉只觉心口似乎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揪住,攥的生疼,环在少年腰间的手缓缓扣紧。


    女子闭了闭眼,避开宿云微的腿,忽的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沉默着捧起宿云微的脸,连玉的目光顿在覆了银白面具的半张脸上,密密麻麻的吻重新落了下来,轻轻应了一声:“我知道……”


    她知道,更是亲眼看到。


    连玉温柔的安抚着身下这具不断颤抖的身体,同他呼吸交接,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极尽亲密,吻的难舍难分。


    宿云微似乎也感受到了女子并不平静的内心,乖顺的躺在她身下,亦学着她的样子,去回应她。


    “……”感受到少年生涩试探的回应,连玉一颗心似乎都麻了半边:“云宝……”


    ……


    也不知过了多久,动作方止。呼吸似乎也重了几分,但连玉到底理智还在。


    两人的衣襟在纠缠间均有些散乱,连玉细致的替他理好,十指不小心掠过宿云微的面具,引得少年浑身一颤。


    动作顿了顿,无声的摩挲着少年的侧脸,轻声:“云宝不想叫我看的,我就不看…我帮云宝记着。”


    不知不觉,连玉已逐渐意识到宿云微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于是语气更是极尽温柔。


    其实宿云微脸上的伤口,并不仅仅只有他一人在意,对于连玉来说,亦是一道裂痕,但由始至终,连玉都不愿叫宿云微有一丝屈辱不安。


    爱一个人,不仅仅是倾尽所有去待他好,连玉更要护住他所有自尊与骄傲。


    宿云微眼眶发热,黑润的眸子一错不错的定在连玉脸上,忽地低低的唤了一声。


    “妻主……”


    连玉蓦地抬头,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女子复又低头,吻住男子已然殷红难掩的唇,轻轻嗯了一声。


    连玉说:“云宝乖,妻主在。”


    ————


    御书房内。


    女帝方听完读卷官一一读遍所呈的十二卷文卷,后者已捧卷跪在御前,按理说女帝便该提笔钦定名次了,然而却迟迟不见动静,读卷官不由试探的唤了一声:“陛下?”


    女帝嗯了一声,语气未有起伏,殿外却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英娘恭敬的声音响起:“陛下,内阁大学士江大人、工部尚书张大人、兵部尚书李大人、骁骑营郑将军到了。”


    “进来。”女帝坐直了身子,又对读卷官道:“你且先在一旁候一会。”


    说话间,几人便已入了殿,一番礼拜后,女帝给几人赐了坐,这才给英娘使了个眼色,直入主题:“今日请诸位爱卿前来,是想叫大家看一方文卷。”


    几人莫名被叫来已然是一头雾水,闻言更是疑惑,站在最旁边的魁梧女子首先挠了挠头,正是那骁骑营将军,开口也是中气十足:“陛下玩笑了,末将大字都不识不得几个,哪儿能看这个啊。”


    女帝淡笑不语,只叫英娘摒退了闲杂宫人,将文卷展示在众人眼前。


    “这……”


    “这是……”


    文卷一展,众人看着纸卷上绘制的各色精密图案,一时均有些意外。


    然而在场除却内阁大学士江柘,其余几人均与此道有所关联,很快便看出其中门道,一时间更是惊愕不已。


    女帝沉声开口:“朕此次叫诸位爱卿前来,便是为了此卷,诸位以为如何?”


    还是那位郑将军最先反应过来,目光惊喜的上前了几步,激动的语无伦次:“陛、陛下!这谁画的,这…这要是真能造出来用于军中……”


    女子咽了咽口水:“陛下!这必须得是个状元啊!!”


    在场其他几位也是这样想的,但向来心思缜密的工部尚书却想的更多一些,摇头沉声:“陛下,此人才华不必多言,但臣以为,状元之位不可……”


    ……


    晚间。


    女帝终是批完了当日最后一篇奏章,方捏了捏眉心,便听殿外英娘恭敬的声音:“奴婢参见皇夫殿下。”


    女帝看着眼前端庄行礼的元氏:“如何这个时候过来了?”


    元氏举了举手上的食盒,柔声笑道:“臣侍听闻爱下批了一日奏折,还未用膳,便叫小厨房做了陛下爱吃的点心送来。”


    “还是你细心。”女帝很是受用,伸手叫他到近前来,一面伸手去捻点心,一面随口道:“一下午都在和大臣们定殿试的名次去了,朕确实饿坏了。”


    “陛下喜欢便好,臣侍也觉着高兴。”元氏笑道,又乖顺的替她按着额角:“不过瞧着陛下这般,看来也是得了贤才,臣侍在这儿先恭喜陛下了。”


    女帝闻言也笑了一声:“还是你了解朕。”


    元氏温柔一笑,忽的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陛下。”


    “嗯?”


    “臣侍近日一直想着一件事。”元氏笑道:“意儿如今已到了适婚之龄,臣侍想着是否要给他找个妻家了。”


    女帝疑惑的嗯了一声:“你平日不是最舍不得意儿的吗?如今怎的忽然提起此事了?”


    他身后元氏笑容僵了一瞬:“哪有,臣侍只是也该张罗起来了。”


    同床共枕十余载的妻夫,女帝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中一瞬而逝的不自然,动作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女帝眼色微沉,语气却是不变:“那你可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哪儿有。”元氏笑了笑:“臣侍本是想来问问陛下的,不过方才听陛下说此次殿试人才辈出,不知陛下是否有可托付的人选啊?”


    在元氏看不到的一面,女帝面无表情,擦了擦方才捻糕点的手:“可惜了,前三甲都是寒门子弟。”


    “寒门?”元氏不由眉心紧蹙,然而想到了什么,咬牙强笑道:“寒门又如何,陛下宽厚,谁能还能亏待了我们意儿……”


    话说一半,元氏蓦地对上女帝寒凉的眸子,剩余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元氏倏然跪地:“陛下!”


    女帝语气冷沉:“寒门如何?朕怎么不知皇夫何时摒弃了门第之见?怎么,是怕意儿被送去和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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