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离开家的那天,天色略显昏暗,当时的风刮得非常急,掺杂着透骨的冷意,深入人的肌肤,使人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楚清吃完早饭,看着哥哥推板车到镇上去卖小龙虾,便回屋帮元舒哥哥收拾行李,因为元舒哥哥今天要和爷爷奶奶一起到外祖母那边去,等大婚那日被哥哥迎娶进门。


    亲哥不在家,元舒哥哥去外祖母家暂住,家里就他和爹娘几个。


    午时,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乘凉,楚清视线虚虚落在哥哥种的菜苗上面,内心深感不安。


    明明是大中午,阳气最盛的时候,却好像有一条毒蛇环伺在他身边一样,叫他头皮发麻,全身的骨关节都被一团团阴冷的气息包裹,丝丝痛意从脚趾往身上蔓延开去。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定是要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楚清心头发紧,喝掉娘不久前放在石桌上,嘱咐他一定要喝完,不能浪费的凉汤后,便急急忙忙走回屋休息。


    躺了没多久,一股融融的暖意从胃部弥散开来,激得楚清困意陡生,没过多久,便沉沉的昏睡过去。


    ……


    早前,出门去清理半山腰坡地的爹娘,遇到了刻意在附近蹲点的楚昱辰。


    作为村子里唯一一位举人,楚昱辰在村民心中声望极高,爹娘对他也十分尊敬和高看,毕竟一个干干净净的读书人,总是莫名的叫人产生亲近和信任感。


    “三伯,三伯母早!”楚昱辰温文尔雅的朝楚淮爹娘打招呼。


    对待那种底层的人,你越是对他表露出尊重与亲近,他就会加倍的尊重和相信你。


    楚昱辰嘴角上扬,笑得一派疏朗明媚,心里却悄悄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楚老爷!哎呀,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和你娘也打算在山坡上建新房子?”他们家的地紧挨在一起,楚淮爹娘看见楚昱辰,便想到了洪涝降至,对方应该也同他们一样,想要再建一处居所。


    “读书可最是费银子,你现在还未上任,也拿不到俸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村里人说,大家都很乐意帮你的忙。”


    ……


    楚淮爹脑子不太好使,聊了一会,就被楚昱辰下套,把家里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个底儿掉。


    比如楚淮准夫郎裴元舒是山上捡回来的,楚淮最近赚了大把的银子,裴元舒失去记忆等事情。


    “楚淮都要成亲了,您二老也松快许多了吧?就是不知道清哥儿能有怎样的姻缘,他长相乖巧伶俐,定能得到许多人的喜爱。”楚昱辰状似不经意的评价道。


    楚爹摆了摆手,显然不愿在楚清身上多费口舌,“可别了!我们可管不到他身上,他跟淮子亲近,日后的事情淮子负责。”


    闻言,楚昱辰假意蹙眉,疑惑不解道:“做子女的哪能不听父母安排?说一句不好听的,淮子要想管清哥儿,那也得等您二老逝去之后,如果家中长辈健在,淮子怎可如何僭越行事!”


    楚爹听完,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整个人好似如梦初醒,声音陡然高了不少,昏黄黯淡的眼眸瞬间焕发光彩,“对哦!”


    “老子可还没死呢!那贱胚子哪能归淮子来管!不就是个贱胚子,偏偏楚淮还把他当成眼珠子来护着!”


    三两句话,楚爹就被楚昱辰带偏了。


    之后,楚昱辰又将洪涝一事夸张化,还说楚淮每天卖龙虾是多么辛苦,赚得银子怕是不够在洪涝到来之前建好房子,什么你们家人多,还有个小孩,到时候避难,粮食可得准备充足……


    楚淮爹娘听完这番话,哪能没有一些动作。既然总有人可能会因为没粮食吃而死去,那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贱胚子?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每一张嘴都得靠淮子来喂饱,平白多了一个只会吃不会做的贱蹄子,那得给淮子增加了多大的压力?想想就亏得慌!


    大不了还是把那贱胚子给卖掉算了,一干二净的,说不准还可以凭着好相貌,被富家子弟看中,过上好一些的生活,两不亏欠,也挺好。


    楚爹想好主意,便支使楚娘去联系做这行的嬷嬷,一切做好准备后,才假装离家,实则蹲守在家门外不远处,等待楚清体内的药效发作。


    一刻钟后,眼瞅着楚清进屋许久没了动静,楚爹就支使楚娘进屋子里去,查看情况。


    楚娘原本不想这么做的,毕竟清哥儿深得楚淮看重,她不想因为一个哥儿,而跟自己的儿子生出嫌隙。


    可她能有什么好的应对办法呢?夫君主意已定,她唯有顺从一条路可走。


    为了不惊动屋子里面的人,楚娘蹑手蹑脚的走到院子里去,而后推开楚清的房门,看了一眼已经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楚清,转身朝院子外头正在观望的楚爹打了个手势。


    将楚清扛出房间,丢到准备好的软轿子里,再将轿子连人一起扛离楚淮家,整个过程不到一刻钟。


    看着嬷嬷带着队伍离开后,楚娘心口一凉,莫名觉得心虚,她伸手戳了戳楚爹的手臂,不安道:“等淮子回来,问起清哥儿,我们该怎么解释?”


    楚爹翻了个白眼,已经完全被楚昱辰那套说辞给催眠,挺直脊背走在前面,雄赳赳气昂昂的,“解释什么解释?我可是他老子!他算老几,不就是个贱胚子,卖了就卖了,哪来那么多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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