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以后,霓月用钥匙打开门,看到老霓正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面前一堆渔具,旁边是一堆拆空的快递盒子。
关上门进屋,霓月问:“爸,这些都是你在网上买的啊?”
老霓满脸的愁,抱怨道:“这些东西还是不能在网上买,不靠谱!还是得去渔具市场买,你看这鱼钩质量太差了点——”
说着就把鱼钩递了过来。
霓月哪里看得懂渔具的好坏,没伸手接:“我又看不懂这些,爸,你就只想着钓鱼,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听到最后一句,老霓立马抬起头来,啧一声:“胡说,我怎么可能不关心自己的宝贝女儿,月月咋啦?给爸爸说。”
霓月把脸低下:“你看我的脸。”
老霓这才看到霓月额头上老大一个包,立马放下手里的鱼钩站起来,哎哟一声:“你这怎么搞的啊?”
霓月:“被人不小心用篮球砸到了。”
“哪个臭小子,给你道歉没有?”老霓扶着霓月的肩膀转了半圈,让她的脸正对着光线方便看得清,“没给你道歉的话,我明天上学校找他去!”
“道歉了。”
“哦哦,道歉了就行,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老霓说完,又随口一问:“咱们班上的啊?”
霓月摇摇头:“一班的。”
老霓若有所思两秒,说:“那我大概率不认识,我才接手一班的语文,就今天上午上了一节课。”
霓月把背包从肩上取下,放在一旁的沙发上,语气笃定:“你肯定认识的。”
这倒激起了老霓的好奇心:“谁啊?”
霓月平静地说出两个字:
“云则。”
老霓立马恍然大悟般,连着哦了好几声:“这个我还真认识,就回回考第一的那个嘛。”
霓月想到他叫错名字那一茬,立马问:“爸,他是不是特别偏科啊?”
“瞧你这话问的——”老霓重新坐在小板凳上,鱼钩拿在手里摆弄,“人家云则次次都能考第一,就算偏科能偏到哪儿去?”
“真的没有吗?”
霓月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比如和我一样语文特别差?”
老霓瞬间乐得直笑,眼角细褶加深好几道:“月月,就你那每次考试都吊车尾的语文还担心别人的语文好坏呢?”
“……”霓月哑口。
“上回月考的时候,人家云则的作文可是六十的满分,你呢,作文就二十九分?”老霓的语气渐渐变得严肃,脸上也收了笑意,把手里鱼钩放到地上,“月月,真不是我想说你,你这语文次次都达不到平均分,你爸爸我也是次次被办公室那几个老师嘲笑。”
霓月不敢接话,沉默地伸手轻轻拿起旁边沙发上的背包,一小步一小步地避开地上渔具用品,往卧室方向移动。
老霓还在滔滔说教:“我说过多少次,就算写套路作文都不至于才二十九分,你——”
嘭地一记关门声,把老霓没说完的话全部挡住,双手将背包抱在身前的霓月缓缓吁出一口气,再不回房间的话估计能被训一小时。
来到书桌前,霓月把手中的冰袋随手一放,然后背包挂在椅背上再坐下。
她低头,摊开手看掌心里的那一串手机号,还是觉得很神奇,他居然愿意给她微信号。
十一位黑色数字覆在细细的掌纹上,角度倾斜着完整写在她掌心的生命线上,每一个数字都居中得刚好。
这是他的故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
霓月没细想,撕下一张粉色的便签纸,把掌心里的号码完整誊抄一遍。
起身去洗澡,冰袋被霓月留在书桌上,直至彻底融化,周围晕开一滩透明的水渍,浸湿掉粉色便签的一角。
很快,潮湿水意朝着最后一位数字“9”弥散而近。
在洗澡时,霓月没留意到掌心的数字一沾到沐浴露就迅速变得模糊,被水一冲,就立马消失得一二干净。
往头发上打泡沫的时候,霓月莫名想到一件事,听老霓说,云则的语文作文可以拿满分。
既然他的语文这么好,那为什么还鼻边音不分总是叫错她的名字?
真想不明白。
-
在第二天早读结束以后,霓月取出那张记着手机号的粉色便签纸,隔着过道给于柔柔递过去。
“喏。”
于柔柔合上英语书的单词页,抬头,视线落在那张横在过道中央的便签纸上,上面赫然一串黑色数字。
“这个……”于柔柔有点迟疑地伸手接过,欣喜已经开始从眼底跃出,“不会是云则的微信号吧?”
霓月回以一个确定的眼神。
欣喜从于柔柔眼底满溢,还透着惊喜的亮色,两只手紧紧攥捏着那张粉色的便签纸,克制着声音里的激动开口:
“霓月,谢谢你,我好开心,本来以为要不到云则的微信。”
霓月笑着说了个没事,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白色的小袋子,里面装着在诊所开的感冒药,她取出一板药,摁烂薄薄一层的铝箔纸,三粒胶囊滚在掌心里。
备好了药,发现水杯是空的。
霓月起身,拿上水杯准备去接水,没走两步却被于柔柔叫住:“霓月,这个最后两位数字怎么是模糊的,看不清呀。”
“啊?”
霓月两步折回,没看一眼纸上模糊的数字,脱口而出:“9,最后两位数都是9。”
于柔柔眼神微微一闪,怔了两秒才从嘴角扯出笑容:“霓月,你记性真好。”
“还好吧。”霓月没察觉到异常,也没往心上去。
思原的水房设置在教学楼的每一层尽头处,冷热分开自成两排。
六月的酷暑天,哪怕是早晨也已经热得人汗流浃背,接冷水的人排着队,热水区无人问津。
霓月拿着水杯到热水机前,虽说是夏天,但是吃药还是热水好一些。
放好杯子,霓月伸手按下开关,热腾腾的水流哗哗而下,灌入杯中,白汽氤氲。
就在这时,一只拿着黑色水杯的手出现在视线里,冷白色,青色血管隐伏在薄薄肌肤下面,脉络分明。
这么热的天还喝热水?
出于好奇心,霓月转头去看,看见云则一张下颌线分明的侧脸,他垂额的黑发蓬松清爽,几簇呆毛不听话地翘起,拉满少年感。
他没看她,而是低着脸把黑色水杯放在她的水杯旁边。
“早啊。”霓月自然地主动打招呼。
云则淡淡嗯一声,然后修长的手指伸到她身前,按下她面前的那颗开关。
霓月低头一看,原来她杯中的热水已经满得快要溢出来,她有些促狭:“……谢谢。”
白汽腾腾而起,散在两人中间,升高着眼下本就不低的温度。
云则清冷的视线落过来,扫过她的额头:“包消了很多。”
“是的,昨晚敷了冰袋,也不太疼了。”她说。
“嗯。”
短暂的对话冷了场,霓月拿起水杯盖好盖子,说:“你慢慢接,我先回教室了。”
刚转身,她听到身后传来他慵懒腔调的一声:
“你等会儿。”
霓月停住脚步,双手捧着水杯转身,对上他的目光:“怎么了?”
云则眸色湛黑,澄澈感很重,他盯着她好几秒都没说话,最后只淡淡说了两个字:“没事。”
霓月一头雾水,虽然很疑惑,但是也没多问,转身离开回教室。
其实,云则刚刚叫住霓月,是想问一下她,既然要了他的微信,她为什么昨晚没加?
只是转念一想,这有什么可问的?
要是问出口,倒显得刻意,搞得他多期待她加他似的。
宋嘉阁在冷水区排队接完水后,快步走到云则旁边,看着云则手中一杯白气腾腾的热水,有些惊呆了。
宋嘉阁大为不解:“你大夏天抽什么风,喝这个不嫌热?你这一杯要是喝下去,身上流的汗都能比这多。”
云则懒得理,提脚就走。
宋嘉阁追上去,自然地一把搭住云则肩膀:“诶,哥们,我给你说,说,我终于理解咱班学委为什么那么喜欢二班霓月了。”
云则还是没接话茬,只是碰碰宋嘉阁搭在自己肩上那只手:“比我矮就别老搭我肩。”
宋嘉阁嗤道:“又没矮多少。”
云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是没矮多少,就七公分而已。”
每次一说到身高,宋嘉阁就会急眼,收回手握拳给云则肩膀上重重来了下:“你看不起179是不是?”
云则:“我可没这么说。”
宋嘉阁嚷道:“但是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云则:“哦,随你怎么想。”
宋嘉阁忍住飙脏话的想法,吁一口气:“算了不和你计较,我接着刚刚的讲——”他顿住,想了下后接着讲,“我今早早读迟到了,从二班路过,那个霓月坐在窗边的位置,低头看书的样子真的很哇塞。”
……哇塞?云则腹诽,这什么鬼形容。
“然后呢?”他漫不经心地问。
“然后我想追她。”
“?”
云则脚步一顿,回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宋嘉阁看,宋嘉阁又虚虚一拳落在云则左侧肩胛骨上,扬眉笑得得意:
“怎么样兄弟,我眼光是不是挺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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