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沉寂下来,过了许久,王熙凤深深吐出一口气。
“我明白琏二哥的意思了。”
贾琏见状,心里一松,“明白了?”
“琏二哥是怕我被姑妈利用,反过来害了你,是吗?”王熙凤垂下眼帘,心里不太好受。
不管怎么说,王夫人都是她嫡亲的姑妈,做出这种事,实在叫她难堪的很。
“二婶是二婶,你是你,我不会将你们混为一谈,”贾琏看出了小姑娘的心思,笑着道,“我若是真的介意,这婚事我早就不承认了。”
王熙凤闻言,怔了一会儿,苦笑道,“其实,算起来,我如今的身份,其实已经配不上你了。”
贾琏的前途一片光明,而她家里并不能给贾琏带来任何帮助。
这一点,也是在跟元春读书之后,她才隐隐意识到的问题。
可当她意识到的时候,这门婚事已经定下,若是退婚,对贾琏当然没什么影响,对她的影响就比较大了。
虽然不至于嫁不出去,可留给她的选择却不多。
“不要想太多,我娶的是妻子,又不是仕途助力。”贾琏温言宽慰道。
即便贾琏这么说,王熙凤也并没有觉得好多少。
她落得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都是她那个好姑妈下的套。
王熙凤心里憋着一股火,却一时半会儿发不出来,自然不好受。
见状,贾琏也不再多话。
他给王熙凤倒了杯茶,过了一会儿,小二来上菜。
寂然饭毕,贾琏带着王熙凤又去街上逛了一会儿,买了些小玩意儿送给她,王熙凤才渐渐回转过来,将方才不开心的事,暂时抛到一边。
正当两人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就见元春同一个少年在不远处有说有笑,元春的手里还拿着一只兔子灯。
姑娘家眉眼含笑,可见心情很好。
贾琏见王熙凤要上前打招呼,连忙拉住她,躲在小摊贩的后面。
“琏二哥,你拉我做什么?”王熙凤没注意到元春身边的那个少年,只想着同元春打招呼。
这一两年来,有赖于元春的指点,王熙凤虽然没有作诗的文采,可是却看了许多书,这都是元春教她的,元春相当于她半个先生。
贾琏轻笑道,“你没看见元春同人聊得正开心呢?你这个时候上去打招呼,岂不是没眼色?”
闻言,王熙凤又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那个俊雅的少年。
“这是谁?我们刚才出来的时候,有他吗?”王熙凤疑惑的道。
贾琏道,“没有他,大抵是元春今天在灯会上认识的。”
听了这话,王熙凤意识到问题所在,不由睁大眼睛,“那不是……”
“别乱说话。”贾琏看了她一眼,“等回去的时候,问问元春再说。”
“哦。”
贾琏带着王熙凤到了约定集合的地点,王仁、贾珠都已经在这里,只有跟他们一起出来的元春不在这儿。
不过,贾珠的面上倒是没有任何担忧之色。
见贾琏他们回来,贾珠也没有向贾琏问起他妹妹。
显然,元春去干什么,跟谁在一起,贾珠是知情人。
贾琏若有所思,他回京后,多半时间都在家里看书,难不成他二婶已经在给元春相看人家了?
元春今年也有十四了,明年就及笄了,确实该许婚了。
没等多久,元春回来了,是那个少年送回来的。
道别后,那少年先一步离开。
贾琏五人登上马车,打道回府。
他们走的这条路,会经过王家,因此先送了王仁兄妹回家。
回到府里,贾琏也没多问,元春要回内院,跟贾琏和贾珠不同路,贾珠住在东小院后面的那个院子,跟贾琏顺路。
到了路口,贾琏正准备进夹道回梨香院,不想却被贾珠叫住。
“琏二弟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贾琏脚步一顿,回过头,“什么?”
“琏二弟看见元春同陌生男子待在一块,也不好奇?”贾珠追问道。
贾琏心中生疑,面上却带着笑,道,“元春也有十四了,王家妹妹比她还小几个月,同我的婚事都早早定了,她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这有什么好奇的?”
“可是老爷并不打算给妹妹定人家。”贾珠沉着脸道。
贾琏闻言一愣,“什么。”
他是真的愣住,没想到会从贾珠口中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年前,我不小心听到父亲和母亲商议,要把妹妹送入宫。”贾珠双手紧握成拳,“我们贾家是没人了吗?需要我妹妹一个女孩儿承担一个家族?”
他当时真的很想冲进去质问他爹娘,他们是不是疯了?
可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
这么多年下来,贾珠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他父母,但也清楚,他父亲做的决定,是不容任何人忤逆反对的。
也就只有祖母能压住。
可若是他父母先斩后奏……
那即便是祖母,也改变不了妹妹入宫的事实。
其实如果是参加大选,贾珠即便心里不舒服,也不会如此激愤。
可下一次大选,得等到两年后,那个时候他妹妹已经十六,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十六岁还没定亲的实在不多。
因此,他爹娘商议着,要让元春参加小选。
虽然祖父已经离世,荣国府已经名不符实,但元春毕竟还是明面上的国公府小姐,哪里有参加小选的道理?
哪怕是七品知县家的小姐,也不会送去参加小选。
小选是干什么的?那是给宫里的贵人臻选宫女的,比如他们家需要人伺候,就会在外头找人牙子卖人来伺候,小选挑出来的宫女,说好听了是女官,说难听了就是进宫伺候贵人的奴婢。
他妹妹不说是金尊玉贵养大的,跟公主郡主不能比,可也是正经的大家闺秀。
你放眼看看,在宫里伺候人的宫女,即便有大家闺秀,那多半也是家里获罪,被充作奴籍的罪臣之后,元春即便称不上国公府的嫡小姐,那也是个从五品官的嫡女吧?
哪有当父亲的,如此折辱自己的亲生女儿的?
贾珠想不通的地方,同样也是贾琏想不通的地方。
“二叔是不是……这儿,”他顿了顿,指着脑袋,“进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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