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幻相中苏醒过来的一众修士和玄灵门弟子先被眼前的场景惊到,顿时慌张一团。
“这……这,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脚下地面要塌了!”
只见地面摇摇晃晃,裂开数道缝隙,众人猝不及防跌落进去。与此同时,山上碎石滚滚,无数奇异流光宛若箭矢朝修士们扑过来。
司澜下意识伸展出羽翅,挡住了巨石和流光,默念口诀,将跌落进缝隙中的众人救了出来。
众人上岸后,法术高强的修士,立即御剑而逃,而法术低的修士却连身形都稳不住。
司澜又只得捻了瞬移咒,将那些法术低的修士们全部瞬移至山脚下。
“曲泽,你带着谢离,在山脚下等我!”司澜收回翅膀,刚刚事发突然,他一时忘了遮掩,露出乌漆嘛黑的野鸡羽翅,希望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真身。
曲泽神色晦暗不明,“是。”
司澜安妥完修士后,又施法飞去嵩卿阁,推开门,只见新娘子头戴凤冠,身穿霞披,端坐在梳妆台前,似是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
司澜走到新娘子身侧,抓住新娘子的手腕,急道,“雲斓姑娘,冒犯了,玄灵山出事了,快随我离开。”
雲斓却推开他的手,转过身淡淡道,“不,我要等师兄。”
“雲斓姑娘,楼玉他已经死了。”司澜犹豫了下,还是将实情说出来。
然而雲斓听了这,却神色不变,“我知道他已经死了。”
司澜闻言,满目诧异。
这时,两人脚下地面猛地晃动一下,连带着梳妆台上的东西洒了一地。司澜顾不得其他,再次抓住雲斓的胳膊,“你先随我离开。”
“对不起。”雲斓忽然向司澜没头没尾的道了句歉,推开司澜的手,“将您带到这里来,实属无奈,只是,我这一生的愿望只有一个,那便是嫁给师兄。”
所以即使知道那是个活死人,她也不在意。
雲斓痴痴笑了一下。
司澜忽然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道,“那捉住蛇母,吸引魅蛇献祭螣英花的事情,你也知情?”
“那是我做的。”雲斓看见熏香被摇灭了,指尖生火,重新点燃熏香。袅袅青烟中,她面容苍白,唇角鲜红妖冶,“我答应帮那个人捉住蛇母,吸引魅蛇过来,他则答应帮我圆嫁给师兄的梦。”
“那个人……”司澜的心情此刻已不是一个震撼能概括,原来捉住蛇母,拿魅蛇献祭事情是雲斓所为,没想到她也被那个人蛊惑了。
那个人就像是一个欲望沟壑里的野兽,总能精准找到别人的贪恋,引诱人成为他的爪牙,甚至是奴隶。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可以帮我实现我的愿望。”雲斓转过身,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喃喃道,“我真的很喜欢师兄,喜欢了两百多年,我不贪长生,不求不老,只愿能嫁给师兄,哪怕只做一日的新娘,所以,司尊者,成全我吧。”
说到后面,雲斓透过铜镜望向司澜,眼神悲凉含泪,血珠一滴滴从眼角滑落,染红白皙如玉的面庞,诡异而又惊心动魄。
司澜怔住,一时说不出来话,脑海闪过楼玉曾提到雲斓的那些话。
“我与小师妹,自幼一同修行,关系颇好。”
“小师妹温柔聪慧,但可惜我已入无情道,不问凡尘。”
“这一生,终归是我负了小师妹。”
……
司澜没有想到,雲斓的执念如此之深。自己虽然娶过三任妻子,但是在感情这一块儿,却几乎为零。
她们去世时,他也难过,但远远没有达到这种地步。他不明白到底要多深的感情,才能如此偏执,偏执到连命都不顾。
“楼玉怕是不会同意你这样做。”
“师兄这一生什么都依我,唯独感情不依我,如今让他再依我最后一次吧。”
司澜叹息道,“雲斓姑娘,楼玉的肉身还是早日入土为安较好。”
“今日之后,我便会放师兄安息。”
雲斓说完,痴痴笑了下,戴上红盖头,周遭地动山摇,然而她却不受影响,脚步缥缈悠然,迈着步子,走向门外。
司澜转过身顺着她的视线,发现假楼玉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
假楼玉缓慢走到雲斓跟前,朝雲斓笑了一下,眉目温润,只是肤色慢慢变得苍白,露出点点瘢痕,脖颈上的血痕亦缓缓显现。
操控着他的那道黑煞离开了。
下一瞬,他倒进雲斓的怀抱中。雲斓抱着这具早已冰凉的肉身,血泪顺着脸颊,从红盖头中,一滴滴落在他的面容。
“我要和师兄一同葬于玄灵山……”
生于玄灵山,长于玄灵山,如今同葬于玄灵山便是她最大的奢念。
司澜本打算强行带走雲斓,但在这一刻改变注意了。
或许对于雲斓来说,做楼玉的一日新娘,与楼玉同葬于此,便已经是雲斓最后的哀求。
若夺走她这一点哀求,只怕她也活不下去。
许邑和一群弟子找过来时,看到楼玉躺在雲斓怀中的场景,纷纷变化了脸色。
“我师尊怎么了?”
许邑要冲进屋中,司澜连忙拽住他,“玄灵山要塌了,你快带着其他人离开。”先前在结界中这一众弟子受到魔音影响,已经身受重伤,若是再待下去,怕是要殒命于此。
“师尊没……没事吧?”许邑声音微微颤抖,他从幻相中一醒来,便看到玄灵山崩塌,师尊昏倒的场景,此刻心里还有些承受不住。
司澜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道,“许邑,你现在要挑起担子,快带师弟师妹们离开!”
“那师尊师娘不走吗?”问完这话后,许邑忽然就明白什么了,眼泪瞬间涌上来。
他跪下来,率领一众弟子朝楼玉和雲斓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师尊师娘,徒弟一定会为你们报仇,一定会重振玄灵门。”
远处,魅蛇族还在同螣英花厮杀,隐约可听到嘶吼声响起。此时,乌云压顶,惊雷滚滚,玄灵山犹如波涛汹涌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
司澜幻化出一道巨大的屏障,护住一众弟子,施法带他们飞离玄灵山。他们刚离开,身后的玄灵山便轰然裂开,一分为二。
“砰……”
左侧的山体突然爆裂,激起无数碎屑,隐约听到魅蛇痛苦的哀嚎声。
司澜转身看了一眼,只见乌烟漫天而起,碎石翻涌掉落,不忍再看,便又心情沉重的转过身去。
好在玄灵山山脚下有座森林,司澜和许邑将受伤的弟子安顿在这里。
曲泽和谢离也已经在那儿等着司澜。
见到司澜出现,曲泽和谢离立即上前围过来。
“尊上,你没事吧?”
司澜摇摇头。
几个修士也围了过来,虽然不了解司澜的真实身份,但是从这刚刚发生的事情来看,揣测出司澜身份绝不简单。
“这玄灵门到底怎么回事?楼门主呢?”
司澜惜墨如金,“玄灵门会妥善处理好今日发生的事情,还请各位安心养伤。”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众人见从司澜口里问不出来什么话,便又围向许邑,奈何许邑知道的还没有司澜多,也回答不出什么。
天玑派的几个修士不耐烦的说着话。
“我们来参加个喜宴,却差点没了命,玄灵门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呵,估计是犯下的杀孽太多,那些妖物专门挑了‘好日子’过来复仇。”
“楼门主到现在连个解释都不给我们,看样子不需要我们的帮忙,所以我看我们还是早点走,不留在这里打搅楼门主降妖除魔了。”
许邑听到天玑派阴阳怪气的话,忍不住攥紧拳头,想要上前跟他们理论,司澜伸手拦住了他,朝他摇摇头。
许邑委屈叹了口气,别开头,不想让人看到他猩红的眼眸。他此刻还接受不了眼前的一切,忍不住怀疑这是在噩梦里,是那魅蛇编织出来的虚假幻相。
不然玄灵山怎么会断裂?
不然光风霁月的师尊又怎么会突然离世?
这一桩桩事情对许邑和其他玄灵门弟子,造成不小的打击,各个垂头丧气坐在地上。
“宋光兄呢?”
“不知道,今天一直都没有看到宋光兄。”
“算了算了,咱们回天玑门等宋光兄回来。”
在天玑派的蛊惑下,其他修士也表露出对玄灵门的不满,纷纷离开。
许邑不由冷嘲热讽,“他们先前可不是这么一副嘴脸。”
先前在宴会上,他们为了那仙玉酿,一个个巧舌如簧,说的话美妙动听极了。结果现在出了事,他们不帮忙就算了,还阴阳怪气的嘲讽。
司澜在魔界生活了一千多年,早已见惯这种事情。
作为修仙界第一大门派,玄灵门这么多年在明处享受着崇拜,也必然在暗处遭遇诋毁。
是故,司澜刚刚并没有将楼玉早已经去世的事情告诉他们,便是怕他们会用楼玉肉身被操控一事做文章,诋毁玄灵门。
“许邑,弟子们的伤势如何?”
“都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师尊师娘……”
许邑抬头,看向远处,玄灵山现在只剩下一半山体,随风扬起的红幡在滚滚乌烟中,绝望的挣扎着,悲痛的呜咽着。
曾经的仙境,现在宛若人间炼狱。
许邑不由摸把眼泪。
司澜负手于身后,敛着眉心,表情有些凝重。
螣英花是那幕后之人为了重塑脊骨而造,但除了脊骨,还需要一个肉身才能彻底重塑真身。
那么,那人盯上的肉身是谁的?
司澜想的出神,这时,看见远处双头魅蛇领着一群小魅蛇朝这边逃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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