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朝前行驶,进入了陈义岳家的小区,这一片都是教师公寓。
下车时,老门卫从警车上下来,走进了同个小区的另一栋建筑里:“我走啦。”
团吞乖乖挥了挥爪:“喵呜~”
顾闻厌略显得诧异:“门卫大伯也住在这里吗?”
江洛捏了捏团吞的肉垫爪爪,回道:“对啊,门卫大伯退休前在中学里当政治学顾问,别看叔叔现在这样,大伯可是t大金融系硕博连读的专家,退休后才来我们警局的。”
顾闻厌:“哦原来是这样的。”
陈义的岳家住在一个很老旧的小区,岳家是双职工,两位退休教师,至今也已经白发苍苍了,陈义和他的妻子也都是教师。
陈义老丈人家的门外。
江洛站在最前面,叩了叩门:“请问有人在吗?”
起初门内没有任何动静,江洛脸色一变,往后看了些,目光与身后的温迪、小孙、还有顾队对上了,顾队对他微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敲。
江洛头顶的团吞抱给温迪,继续敲门,做好了处理紧急状况的打算,由于陈义的这次事件,陈义的妻子及父母同样也陷入了危险。
宋局已经批下搜查证。
《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八条规定,进行搜查,必须向被搜查人出示搜查证。在执行逮捕、拘留的时候,遇有紧急情况,不另用搜查证也可以进行搜查。[1]
江洛的手肘抵着门上,在门打开的瞬间,一把扫帚就直直朝着江洛头顶打来。
团吞惊叫:“喵!”
江洛也下意识闭了眼,头顶的疼痛迟迟未至,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这把扫帚,顾闻厌的手掌里出现一道鲜红的痕迹。
门后是倒映出两个老人年迈苍老的面庞,被这一声猫叫惊得老爷爷手一松。
几个刑警同时上前,联合制住了老爷爷,还有身后因不慎摔倒的老奶奶。
小孙在后面解释:“爷爷奶奶,我们是新水警察局的警察,来查案的。”
老人苍老的脸抬了起来,沟壑纵横的脸上有了一丝触动:“警察,又是警察。”
老人家一声尖叫,忽然,袋子里落出了一把水果刀,倏然朝他们刺来,但是他们太老了,牙齿掉光,头发花白,很轻松就被军校出生的顾闻厌制服住。
而陈母那年迈、头发花白的老母亲,无望地坐在地上嚎哭起来,一时几个刑警都愣住了,温迪蹲下来,从口袋里拿出搜捕令,想解释他们自己:“爷爷奶奶,我们是新水警察局的警察,这次是来调查陈义一案。”
被制服住的陈爷爷嘶声竭力:“还不够吗?上一次你们就骗我们说你们是警察,害我珠儿疯成这样,现在又要来吗!”
此言一出,警局里的其他人俱是面色一变。
江洛面色微沉:“陈爷爷,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充警察,先我们之前来找过你们。”
陈爷爷仍旧将他们当成歹徒,终于挣扎开来,握着尖刀往后一退,挥舞在众人面前,其他人怕误伤陈爷爷,不敢轻举妄动。
陈爷爷冷笑一声:“我们两个一把老骨头了,你们要动手就动手吧!”
气氛变得尤其凝重,地上的陈奶奶哭了起来。
整个场合里,只剩下两个八十岁老人哀哀的哭声,令人动容,一时气氛僵住了,原本打算调查的真正警局队员全都愣在那里。
在漫长的啜泣声里。
忽然袖子一紧,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抓着,发出嘤嘤呜呜的声音。
坐在地上恸哭的老奶奶低头,苍老浑浊的眼睛里倒映出了一只乌黑乌黑的小猫咪,一双金眸子瞬间提溜睁圆了,清澈明亮地倒映出陈奶奶的脸,哀哀地将两个肉垫往前一倾。
“猫猫,猫猫。”老人流泪。
猫猫虫愣了两秒,随即伸出肉垫,往前滴溜溜爬了过来,一丛黑色呆毛翘在小猫咪头顶,它两步往前,抱住了老奶奶的手掌:“喵。”
原本凝固的场面被团吞这一声打破了。
“老陈,看这个。”陈奶奶把团吞举起来。
还握着尖刀殊死与他们抵抗的陈爷爷放下刀来,看着陈奶奶手里一只喃喃道:“猫咪。”
“你们真的是警察。”
众所周知坏人是不会养一只小猫咪的,因为坏人超级坏。
温迪一看有戏,和江洛交换了个眼神,江洛蹲下来低声说:“奶奶,这是我们警局的猫咪,我们真的是警察,我们来这里,是想帮助你们查清陈义的死亡真相,不会伤害你们的。”
两个老人老泪纵横地抱住小黑猫咪,对他们的话信了大半。
团吞伸出爪爪,猫猫头一倚,抱住了两个可怜老人。
几个警察坐到了陈家的沙发上,整个陈家已经被毁掉了,表面安静,但是从骨子里却透出了一股死气。
陈爷爷叹气说:“在你们之前,有一个人来找过我们,也说自己是警察,来查案的,我误以为真,把他放了进来。他跟我女儿说了些话,结果就导致珠儿变成这样了,唉,你们跟我来吧。”
打开的门后,倒映出一个女人的背影,那是陈义的妻子白珠玉。
昔年的冷静端庄全都消失了,女人披头散发,怀里抱着一个假宝宝。
她的手指轻轻搭在那个洋娃娃上,还唱着哄睡的歌谣:“乖宝宝,快睡觉,睡醒快快长大,变成妈妈的乖宝宝。”
温迪于心不忍,心头仿佛被什么重压过,酸涩不已,江洛抿了下唇,深呼出一口气,问老人:“我能跟她说话吗?”
陈爷爷用满是皱纹的手背擦了下眼角:“可以。”
江洛从口袋里拿出人民警察证,走向白珠玉:“白珠玉,我们是新水警察局的警察。”
白珠玉迟钝地抱着她的洋娃娃,好似什么都听不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母亲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歌声:“乖宝宝,妈妈的宝宝去哪了,宝宝遇到了恶魔,不要害我的宝宝……”
江洛深吸一口气:“白珠玉,你还记得来找你那个人的年纪长相吗?警方正在严厉追捕中,你如果能提供线索,会为我们找到杀害你丈夫真凶带来更多进度。”
接连盘问了好一会儿,白珠玉都显得木木的,好似什么都听不见,只有悲伤的歌声,母亲仿佛已经被逼疯了,多数人看到这一幕都于心不忍。
但方才哭泣的两个老人却坚强地站在年迈女儿的面前,轻轻叫了声珠儿,白珠玉的头迟缓地转了下,好歹有了点反应,江洛说:“如果是,你就点点头,不是,就摇摇头。”
对方没有任何动静,江洛抱着试一试的意思,开口问道:“来见你的是个男人,并且假装是警察进入你的家里。”
白珠玉的头点了下。
江洛:“他跟你说了你女儿相关的事情,并且还提及了你丈夫当时未接的电话。”陈家孙女出事的当天,在陈义的手机里查出了几条未接电话,当时的陈义正在与小三待在一块,因此左右陈家孙女性命的那两通电话,陈义一个也没有接到。
能看见白珠玉的嘴唇发抖,但她还是点了头,陈义出.轨的事情两个老人都是不知晓的,听到这一句时,犹如晴天霹雳。
才刚说出口,江洛的身后就响起了一道惊呼声:“奶奶——”陈奶奶怔怔倒退了一步,倒了下去。
众人惊慌失措,去护住年迈又受到了刺激的老人,陈爷爷抓着拐杖的手握得发紧,但他重重将拐杖抵在那里,像一座大山一样,作为陈家将崩未崩时最后的脊梁。
江洛抛出又一个问题:“他来找你是为了让你丈夫给你的孩子报仇?”
伴着这句话,顾闻厌的眸色微紧了些,望着白珠玉,白珠玉的面孔呈现了一种恍惚,半晌,那张面孔慢慢低下去,江洛以为她会和方才一样点头,但是白珠玉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小孙在一旁记录着,笔尖顿在了纸面上,上面清晰地写着陈义的身份关系,死者陈义在和白珠玉结婚后,白珠玉随陈奶奶的母姓,而找的陈义则是和陈爷爷同姓,因此剩下的孩子也是姓陈。
这是陈家对于陈义最后的妥协,但谁也没想到重男轻女的陈义,在外边又找了个小三,因此女儿去世对于陈义而言,有报仇的动机但是不多。
理清这条思路之后,小孙刚想出声,谁知先他一步,响起了顾闻厌的声音。
“你知道陈义在外边还有一个私生子吗?和他的小三。”江洛问出第三个问题之后,顾队忽然开口询问。
“够了!”原本端着拐杖的陈爷爷提声,那声音倏而又轻了下来,十分疲惫,“你们就问到这里吧,不要再刺激珠儿了。”
这场谈话终于落了下来,江洛犹不甘心,但是在那三个问题之后,他们却怎么也不回答了。
合上门前,白珠玉还站在那里,呆呆看着窗户,顾闻厌最后关门,眼里倒映出女人如同苍老了十几岁的瘦削背影,却如同小女孩似的,紧紧抱着怀里的洋娃娃。
顾闻厌站在她的身后,叹息:“人想自杀的时候,适合听巴赫。”
白珠玉怀抱着洋娃娃的手指颤了颤。
门紧紧合拢了。
陈爷爷扶着拐杖,颤巍巍地跟在他们身后,拳头抵着唇,重重咳嗽了一声:“真警察,你们跟我来吧。”
苍老的手推开了一扇门,门口的墙壁上贴满了奖状。
“这是囡囡生前得的奖状,还有这个。”老人从蒙尘的角落里翻出了一个铁盒子,打开的盒子里赫然一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老人的手掌轻轻拂过上面的四个字,“囡囡很争气的,我和她奶奶,她爸爸和妈妈,都在为她自豪。”
“可惜,囡囡再也看不到了。”
走出陈家前,老人摸了摸团吞的头,温迪向老人保证:“我们一定会为您找到凶手的。”
两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却没有回复警方的话,不知在想什么,沟壑纵横的眼袋,落下一滴眼泪。
从陈家离开时,众人脸色俱是凝重,下午警察开回了犯罪现场,进行二度侦查,谁知就在片刻功夫,后勤小王匆匆跑了过来,似乎连打电话的功夫都没有,语气艰难地说:“宋局让你们回去开会。”
会议室里。
宋局背对着他们,背影沉沉。
江洛站在他身后,叫了声:“宋局。”
老局长的头未转过来,反而是团吞的一连串惊叫声:“喵喵喵喵。”
看清眼前高处的大屏幕上时,倒吸凉气的就变成了其他人,屏幕里倒映出一个中年女人的影子,手里握着一把尖刀,刀尖熠熠发光。
江洛的呼吸发紧,他喃喃道:“不是吧。”
那位母亲的背影倒映在熊熊烈火里,在白珠玉被火朗照得平静汹涌的脸孔旁,却看出了暴怒表象,母亲的脚下,是男人肥胖恐惧骤然放大的眼睛,男人的眼白因为惊恐几乎要迸出来,手腕的劳力士砸碎在地上,被溅出的鲜血淹没。
“白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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