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装纸非常潦草，上面能看到日期，是今天的报纸，中间的绑带，没记错的话是于欢之前买的蛋糕盒子上的扎带。
各色各样的玫瑰堆在一起，放满满天星点缀。
有够特别的。
沈粲站在原地，于欢上前强行把花放进她怀里：“网上买的，这么多，五十九块九包邮。”
每逢节假日就是鲜花买卖的旺季，价格水涨船高，产地直发的一把把鲜花，经济实惠，却不适合在这种重要的日子送人。
确实不够光彩夺目，没有精致的包装，也没有好看的装饰，一大捧生生堆上来。
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量多，务实。
“寒酸！”嘴上说着嫌弃，沈粲还是在接过的片刻偷偷嗅了嗅。
回家后沈粲才发现，于欢说的海鲜，就是她做的一道麻辣海鲜拼盘，别的几个菜是从餐厅打包回来的。
菜式精致，一看价格不菲。
临安最冷的时候也下不了几场雪，没有供暖，于欢进屋后先开了空调，再脱下外套：“去了趟别的区，跟那边财政聊了聊，回来下高速的地方正好离‘嘉元’很近，过去了一趟。”
嘉元，于欢家开的餐厅，创业最开始的地方。
如今顺风顺水，管理方式成熟，不需要人时时刻刻盯着就能运转顺畅。
嘉元在临安小有名气，平时很难预订，除了于欢请客点餐以外，沈粲没有自己去过。
吃饭时于欢开了平板电脑放在旁边，一开始沈粲以为是户外探险类的节目，直到后面频繁出现于欢的身影。
她意识到这大概是于欢经常出去玩的vlog，帧数高，清晰无比。
“这是在泰国的苏梅岛，那个时候我刚学会潜水，附近的潜水点对新手很友好，很安全，没有复杂的洋流，哦，其实那个时候我还不会看天气和海域情况，跟着有经验的人跑，里面的小鱼儿是五颜六色的，叫不出名字，很好看。之后我们去过帕岸岛上的电音舞会，全是游客，要多浪有多浪，是国内想象不到的风景。”
“前年去尼泊尔那边爬过珠峰，去之前提前两年就开始锻炼增肌增肺活量，可惜还是比不上那些专业的登山队友，社畜的身体素质太差了，在大本营适应两天才往里走，走了大概十几公里被拦住啦，很遗憾没有登顶，上面风景绝美。”
沈粲安安静静听，那是于欢生命里另外一段没有她参与的故事，很多新奇的体验和境遇，是她从小到大在临安生活没有迈出去的人体验不到的。
画面里的于欢随着不同的地方、时间和项目变换妆发。
时而黑时而白，时而热辣时而裹成粽子。
几年的时间线，每到夏日时节，她身上的轮廓和线条都很明显。
上学的时候于欢充其量算是有点锻炼的基础，抱起来还是软软乎乎的，前几次的挣扎，于欢不是装疯卖傻，她几乎挣脱不开。
这顿饭吃了多久，视频就放了多久。
放下碗筷，沈粲轻点屏幕，还有十分钟。
沈粲喝了口水：“这几年的生活挺丰富充实。”
于欢去到哪里会发朋友圈，简简单单的风景图加地标，不会有这么详细的描述。
“闲下来会想你，休息的时间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累了就睡，就不用想了。”
沈粲抬眸，跟于欢的视线相交，瞳孔里的于欢笑得很温和：“深城的生活没有想的那么好，工资高也是时间和精力堆出来的，我跟沐雪妍合租，但很多时候都在公司通宵，不停开会，推翻之前的设想，再确认需求，反反复复，那边的互联网公司都这样，有的还在休息室的大厅搭了帐篷，住睡袋里面，如果不抽空健身的话，很难坚持高强度的工作。”
“粲粲，”于欢顿了一下，伸手过去抓住沈粲，接着说：“沐雪妍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导师，没有她的引领，也不会有现在的我，她与我而言，更多的是感激，工作中是很好的搭档，她是一个好领导。”
没料到于欢的话题能突然扯到沐雪妍身上，沈粲缓过劲儿来才发觉刚刚的视频里没有沐雪妍的身影，但是有很多地方，她都是跟沐雪妍一起去的，于欢刻意减掉了，“啊，是吗？你是因为感激才跟她在一起的吗？”
“不是，”说到敏感的话题，于欢加重手上的力道，生怕沈粲听了不高兴掀桌走人，她们中间隔了几年的时光，有误会，有错过，有遗憾，横亘在她们面前，如若不推翻掀过，一直是对方扎在深处的一根刺，忍痛拔掉，才能愈合，才会有新的故事，“共事五年，她提出要在一起，我并不觉得意外，想着反正都这样了，你也不来找我，不如就试试吧，总该有新的生活。”
于欢哽咽停了一下，想到做出决定的那天，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复杂的情绪在脑海中翻涌，一面是对沈粲的惦记，一面是跟沐雪妍的合拍。
她甚至想给沈粲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她，真的不要跟我在一起么，那我要跟别人在一起了，真的要跟别人在一起了哦。
沈粲清醒得近乎残忍，听完这么一长段于欢的自述，能感觉到她的刻意讨好，努力填补时间上的缝隙，但还是从这些信息中捕捉到相悖的地方：“于欢……做出选择很难，你既然在之前已经做过选择，决定往前走了，为什么又回来。”
于欢依旧是之前的答案：“放不下。”
细算下来，跟沐雪妍相处的日子已经大于跟沈粲的过去，工作在一起，旅游在一起，仍旧擦不出火花，仿佛自己的精力早在到深城之前消耗殆尽。
“你呢？”于欢把她的手拉过来，抵在自己的额头，“粲粲，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交往的对象对你好吗？”
沈粲没能从她的手心逃离，只是指尖卸了力气，任由她牵着，身体慢慢往后靠，倚着，斜看于欢，闭着眼等她说话。
“我……”沈粲发觉自己似乎很难开口坦诚布公说出自己这几年的状态，不是不想说，而是没什么好说。
于欢走后，她只是在重复之前的生活。
上学，回家，两点一线。
后来上班了，偶尔跟朋友小聚，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公司，家里，两点一线。
她没有于欢这么丰富的经历，想摆脱沉闷的生活，却止步不前。
没有于欢幸运，能遇到让她考虑往前迈出一步的人。
这不是于欢的问题，是她自己的。
几次尝试跟别的人去建立一段关系，都以失败告终。
于是，沈粲只有怀念仅有的那段感情经历。
她不想告诉于欢，这就是几年生活的全部，对比下来，倔强地虚构出那些人来让于欢吃味的举动，显得凄楚可怜。
等了几分钟，于欢放弃僵持，拉着沈粲的手起身：“走吧，去跨年。”
距离零点还有半个小时，沈粲手臂用力，把于欢往后拖：“我不想出去。”
“去吧，去许愿。”
沈粲一下就想到高三的时候，跨年夜她们骑着自行车到江边看烟火，许下对未来的憧憬。
如今两人眼中皆找不到过去的单纯赤诚，沈粲不想毁掉年少时的回忆：“不去！现在临安已经不让放烟花了！”
倡导节俭，街边的节日灯饰比过去少了三分之一，冷清许多。
于欢笃定地说：“有的！”
不由分说，出了电梯，于欢拉着沈粲在小区里跑了起来。
沈粲半推半就地犟着：“于欢，你别闹了。”
小区门口的马路边停下脚步，于欢跟边上靠着机车的人打招呼：“嗨！”
男人用手比划调侃道：“于欢你好逊，这么晚才出来，又不回我消息，以为你搞不定要我在这里吹冷风！”
帅气地将钥匙抛向空中，于欢稳稳接住，从车座下面的储物格里拿出多的头盔扣在沈粲脑袋上，细心为她拨开积压凌乱的发丝：“带你去看烟花。”
于欢跨上机车，把沈粲牵上来，让她搂紧自己。
手柄一拧，快速冲了出去。
沈粲家后面就是盘山公路，一圈一圈往上，冷风呼呼往身上灌，真切体验了一把速度与激情。
不知道是第几个分叉路口，于欢从大道转向没有铺沥青的羊肠小路，穿过树林，看见城下的灯火。
“往前几公里就是观景台了，别看这么晚，等零点的人也多，摄影爱好者聚集地。很少有人知道下面还有一条路，角度不同，也适合看夜景。”
沈粲还没从极速的奔驰中找回自己的神智，机车后座可不比自行车后座惬意，手微凉，于欢握住她的双手不断呼出热气。
“刚刚吃的才都要吐出来了。”风大得难以呼吸。
于欢索性把沈粲的手握住，揣进自己的衣兜里，往前走了二十几米，崖边有栅栏，看上去很安全。
看了手机时间，于欢示意沈粲往城中心的方向看：“快开始了。”
江边的广场上飞上去数不清的星星点点，是无人机。
指挥有素，在空中变换队形和颜色。
沈粲还不知道今天晚上会有无人机灯光秀，不能放烟花的城里，的确是另一种庆祝新年的形态。
“挺漂亮的。”居高临下的角度能完成看清整个队形的图案。
“粲粲，”手在于欢的衣兜，更方便她的动作，轻轻往怀里一带，两人近乎撞到对方，“喜欢吗？”
“……喜欢，”那是曾经沉溺的眼神，沈粲愣了一下，脸颊的温度往上攀，“我说的无人机表演。”
于欢蹭了上去：“哦，可我最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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