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驾了两天车,终于在第四天的正午到达了井州,饶是宁词鹤这样的身体都有些疲惫了,她来到了这里属于诸家的产业,诸氏布行,历来都是给皇家供应布匹的,店铺看上去很是辉煌。
扶着大小姐下了马车,宁词鹤掏出了腰间挂着的云鹤玉佩,那里的掌柜和诸匀给的纸上写的名字一样,名为诸历。
“噢,是宁小姐啊,有失远迎!”
看来下面的人都认识这枚玉佩,眼前的男子微微弯着腰,很是有礼有节,看模样像是个不会干傻事的。
“这是大小姐吗?”
诸历之前是见过诸微笛的,不过当时还未及笄的少女闹腾得很,和现在看上去文静却又明艳的女子完全对不上。
感觉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微微收紧,宁词鹤拍了拍以示安抚,随后扭头看向诸历,点了点头,语气淡然,“是大小姐,你带我们去府邸休息一会儿吧,我们是来井州旅行的,不用过于拘谨。”
旅行?
闻言,诸微笛疑惑地看了看宁词鹤,不明白她为什么撒谎,不过也明白应该是和任务有关,于是乖巧地跟在她后面。
诸家在井州这样一个繁华的都市是有自己的府邸的,还有专人负责打扫,所以诸、宁二人进来的时候,环境很是清雅秀丽,中部嵌着一条小溪,水面清澈,几只鱼儿生机盎然。
里面庭院深深,立着一座四方石台,巨大的云鹤屹立不倒,羽翅栩栩如生,看上去仙气飘飘,却又透着张牙舞爪的狠。
又是鹤……
想到自己的玉佩,宁词鹤感觉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诸家很喜欢鹤这个动物吗?
“大小姐,宁小姐,我们到了,你们就住在竹院里面吧,那里比较清净。”
“嗯。”
知道诸微笛不能说话,宁词鹤代为回答,随后就牵着大小姐打算进竹院,还真的一副来旅游的闲散模样,“就送到这里吧,你去管铺子,我们会自己去玩的。”
“好的,二位玩好,在下就先告辞了。”
进了所谓的竹院,果然种了许多竹子,青绿色让看了三天风沙的眼睛得到了放松,宁词鹤依然吊儿郎当的,她扶着诸微笛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然后自己去了小溪那里洗手,途中道:“大小姐,你等一下,我看看你伤口的恢复程度,应该可以拆线了。”
本来只是听话地坐在石凳上,诸微笛并不知道要干什么,突然听见这话,说实话,第一反应是想要逃跑,四天下来,她依然不能接受自己脸上的这道痕迹。
可是宁词鹤已经走了过来,逆着阳光,看起来温柔又美好,诸微笛想要抬起的身子忽然下落,不自觉地乖乖等着了。
并没有发现这一变化,只是抬手轻轻地解了戴了一上午的面纱,宁词鹤微微凑近,正好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才开始查看伤口。
基本上已经愈合了,肌肤稍稍有些不平整,之前深色的伤口逐渐变得粉嫩了一些,些许露出的黑色线头看起来很是突兀,确实该拆线了。
“伤口差不多了,该拆线了,再不拆,得和你的皮肤长一起了。”
俯身使得腰有些累,宁词鹤起身伸了个懒腰,道:“走吧,出去找个医馆,让大夫给你拆线。”
拿起桌上的面纱打算给诸微笛戴上,却在低头时看见了她略微有些红的双眼,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没有办法,宁词鹤伸出了手心,其实她不想和诸微笛再有肢体接触的,毕竟不出意外,三个月后她就要狗带,没必要牵扯太多,万一大小姐真的喜欢上她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小醋的机械音在脑子里说:“我们不去医馆好不好?你帮我拆,行吗?”
作为一个文科生,又没有受过伤、缝过线,宁词鹤表示,“我不会啊。”
“没关系,只要把线拆了就行,我不想被别人看见我这幅模样。”
很是犹豫,虽然很心疼之前张扬任性的大小姐现在连被别人看见脸都害怕,但是宁词鹤不想拿这件事情开玩笑,她是真的不会拆线啊,万一给搞的血肉模糊,多疼啊。
说到底,她还是不希望诸微笛疼。
许久没有得到回答,卑微的那个人有些急了,还很是害怕,诸微笛一手抓紧了宁词鹤伸出的那只手,另一只正在写字的手,指尖微微发抖,她写道:“求你了,我不想被看见。”
最大的问题就是心软,宁词鹤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帮你拆线,你让我准备准备,可以吧?我真的是一丁点儿都不会,你要做好很疼的准备。”
手心又有些痒,是诸微笛在写字,“好,我不怕。”
其实还有一句,是她在心里偷偷说的话,“因为是你,我不怕。”
…………
去认认真真地洗了个手,又准备了剪刀和热水,宁词鹤来到了似乎很是紧张的诸微笛面前,这姑娘双手抓紧了大腿上的裙子,指尖都用力到泛白了。
怎么能说自己比诸微笛还要紧张与害怕,作为一个学政史地的文科生,宁词鹤这辈子都没想到,她居然还有拿剪刀给人拆线的一天,真的是手都在发抖。
“咳,别怕,我会小心一些。”
声音和手一样,都有些抖,这句话听到诸微笛耳中,明明是安慰她的,她却笑了,想要说“你怎么比我还害怕”,却又无法开口。
内心很是甜蜜,她想,一定是因为宁词鹤很喜欢她,害怕伤到她,让她感觉到疼痛,这才紧张的吧?
其实只是单纯害怕自己搞砸,宁词鹤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拿着剪刀发抖的手,努力深呼吸,终于镇定下来。
“小醋,拆线怎么拆啊?”
“就把露出来的半圆剪开,然后把线抽出来,别紧张,挺简单的,反正疼的是大小姐嘛。”
“好家伙,诸微笛是任务目标诶,你就这态度?”
小醋哼了一声,“你不也就这态度?算了,别闹了,赶紧拆线吧。”
眸色一下就变得认真起来,她凑近了一些,视线聚焦在已经变得粉嫩的伤口上,里面有一些露出来的黑线,宁词鹤动作很轻地剪开了,期间并没有听到诸微笛感到不适的声音,终于算是松了口气。
后面就是大工程了,要把已经断成一截一截的线给扯出来,许多都和肌肤一起呆了四天,肯定都粘到了一起,宁词鹤想着都觉得疼,她先抽了一条打算试试。
果不其然,刚刚开始抽,就听到了诸微笛倒吸气的声音,应该是很疼很疼。
有些苦恼地皱了眉,宁词鹤想到了之前的纱布,就在伤口上敷了一天,第二天想要摘掉就得血肉模糊了,那现在这些个线头,估计抽出来都变成了血染成的红色吧。
“小醋,这个你有办法吗?我光是想想都觉得疼。”
作为一个惜命且怕疼的人,基本上一直到二十二岁都没有受过什么伤,宁词鹤最疼的一次,就是毕业那天的车祸,真是把之前二十多年没有受的疼痛都补了回来。
所以,她本能地害怕,一是害怕弄疼诸微笛,二是,她光是想到那些疼痛,都觉得膝盖发软。
“我倒是有办法,可是你不能让诸微笛知道我的存在,这我该怎么帮忙呢?”
“简单。”
自信地笑了,宁词鹤一手偷偷来到了诸微笛的后颈,她故作严肃,“大小姐,接下来可能会很疼,要不你睡一觉?这样就不疼了。”
眼前坐着的人摇了摇头,大概意思应该是她睡不着,见此,宁词鹤鸡贼地笑了笑,“你睡不着,我帮你。”
随后,藏在她后颈的手用力往下一劈,果不其然,诸微笛立马就晕了,身子摇摇晃晃的,快要坠落。
哪能让她倒在地上,宁词鹤扶着大小姐摇摇欲坠的身子靠在了石桌上,然后就开始呼叫金手指了,“小醋,好了,现在你可以帮忙了,诸微笛肯定不会知道的。”
机械音叹了口气,它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对待任务目标的宿主,小醋已经不是第一次工作了,之前的宿主不说卑微舔狗,至少也是努力在获取任务目标的好感,哪里像这个,摆烂到无所畏惧了。
就好像多活了三个月已经够了一样。
又一次耗费了这么多个小世界以来积攒的功德点,小醋用高科技中的不知道什么技术,隔着肌肤取出了已经染红了的线头,原谅它也是个不懂数理化的。
果然不疼,昏迷中的人完全没有知觉,只是安安静静地靠在石桌上,似乎还梦见了自己,好看的双唇嗫嚅两下,最后居然发出了声音,虽然很是虚弱,却可以听清楚,她说:“宁……词……鹤……”
突然被叫的人正在用热水打湿毛巾,想要给诸微笛擦一擦伤口,突然听见这一声,她还以为是小醋故意学的声音,语气有些无奈,“怎么?叫魂啊?我还没死呢,不要用这种声音叫我。”
小醋也很是无奈,“宿主,刚刚是大小姐自己的声音,并不是我发出来的。”
“什么?!大小姐可以讲话了?!”
很是惊喜,宁词鹤突然不觉得那声音很阴间了,简直就是如听仙乐耳暂明好吗!诸微笛居然可以发出声音了!
她凑了过去,然后就听见了诸微笛变得有些流畅了一些的声音,“我……讨厌……你……”
被讨厌了的人顿时无语了,她想用毛巾重重地擦伤口,最后还是不忍,只能嘴上骂着,“整天讨厌讨厌讨厌的,你最好别喜欢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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