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沐离急声拒绝,气的直跺脚。
他方才送她药丸关心她不过是伪装,实际上果然就是来抢走小哭包的,好弥补自己无子的缺陷。
她当然不会同意,再过不久,这人的太子之位会被废掉,他的长子就是一道催命符。
沐离不愿意小哭包涉险,也不喜欢和负心汉扯上关系。到时候南疆兴许也失去了一贯以来的中立立场,跟着卷入大魏的储君之争。
她眼中的怀疑与抗拒几乎化作了实质,庄徽莫名地心领神会,缓缓地笑了一声。
原来这位失去了记忆的小郡主也看出来了他的尴尬处境,不信任他能走到最后。
“不会波及南疆,南安也不会有任何危险,孤说到做到。”
他想到了上辈子,脸上的笑很快消失,手指拨动了一下玉扳指,目光沉静。
想要破局,很难但也最为简单。他已经是皇太子了,朝臣拥戴,嫡长子的身份无可指摘,最简单的是什么都不做。
但,这辈子的庄徽耐心不足,时间太长,他不准备等。
沐离看他沉思的模样,警惕地抱紧了小哭包,眼睛一转,有了个主意。
她一脸无辜地对着庄徽说,“太子殿下,本郡主没有拦着安安认你为父,可是,你向天下人宣告安安的身份不能操之过急的。”
庄徽看向她,静静地听她如何说。
沐离暗中得意地挑了挑眉,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委屈,瘪着嘴往下说,“你承认了,本郡主的脸面往哪里搁?我还没有成亲呢,却有了一个孩子……”
回到南疆后,想要和她钻小树林的男子定然大大减少!
沐离本来是用这个当做借口堵庄徽的话,可她说出口后,气愤就变成真的了。以前,不知多少南疆的男子向她示好,她可以美滋滋地挑来选去。
她有了儿子就罢了,但和大魏储君有了牵扯,回到南疆,还有哪个男子能毫不迟疑地到她的身边?
英俊潇洒的男子不少南疆贵女也暗暗瞅着呢。
一想到无人问津她的小树林,沐离的心直接凉了一半,比大魏冬天刮的北风还要凉。
实打实的雷霆打击,她肉眼可见地心情低落下来。
很难过,整个人蔫巴了,脑袋也耷拉了下来。
屋中一时安静,沐南安感觉到自个儿阿娘心情不好,偷偷看了一眼这里,看了一眼那里,闭紧了嘴巴。
更加安静了。
庄徽的目光落到她低下的脑袋上,心中划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清的情绪,半晌,才听得他淡淡说道,“孤明白了。”
明白什么?沐离蓦然抬起头,一脸的迷惑不解。
然而,庄徽却没有为她解答的意思,他微笑着朝小哭包伸出了手臂,想要抱他。
但若有不明所以的人在场,定以为那温柔的浅笑那伸出的手臂是对准沐离的……
沐离耳朵微红,着急忙慌地松开了手,小哭包就到了负心汉爹爹的腿上。
“本郡主还有事情处理。”她飞快地走到窗边的书案那里,继续记南疆往来的书信。
眉眼认真,手指绕着头发一圈又一圈。
庄徽瞥过去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低声地同怀里的儿子说话。
一句一句,声音很轻很温柔,似窗外飘来的微弱的风。
沐离隐隐约约能听到些“安安”“喜欢”的字眼,以及低沉的从胸腔里面逸出的笑声,晃了晃神。
手指无意碰到触手冰凉的药瓶,她浑身一颤,抛去脑海中那些杂念,连忙认真地记起信件来。
她在京城为质的第三年,母亲开始将南疆一些重要的事情讲给她听,信中的内容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复杂到沐离扯着自己的头发,隐隐作痛。
……有些看不明白,她在大魏接受过的讲学已经忘的一干二净。
大魏提出的盐引制是什么……盐不是都由朝廷分配好的吗?
负心汉是大魏的储君,也许、兴许、应该知道?沐离扯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像是做贼似的偷摸摸看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一张含笑泛着光泽的侧脸,以及第一次听到小孩子咻咻咻的笑声。
小哭包特别的开心。
哼,自己不能被负心汉迷惑。
小哭包还小,一直渴望亲生的爹爹,沦陷了不怪他。
***
庄徽在沐王府停留了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留下了足足装满两辆马车的辎重。
东宫的属官们原来以为跟着太子殿下到沐王府,会明白太子殿下的用意,可来这么一趟太子殿下只秘密和南疆郡主进行了交谈,他们从头到尾坐在那里喝了许多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殿下不让我等知晓,定是隐秘的大事了。”朝中正处在敏感的时刻,皇后睿王一派多次发难,太子殿下一定是要动作了!
“殿下宽仁,南疆自是拜服在殿下脚下。”拉拢南疆,展示储君的不凡气度,只有太子殿下才有资格。
“尔等所言不错,殿下接下来一定还有行动。”
果然,下午的时候殿下又亲去几个藩国所在的王府。
虽然,太子殿下只停留了在南疆沐王府不到一半的时间。
但如此,也足够了。
足够让坤宁宫的皇后大发雷霆,也足够让身在宫外的睿王景王等人全都绷紧心弦。
朝中如今正在提起让几位成年已经娶了王妃的王爷们就藩,几位德高望重的阁老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太子是嫡长子,德行才干都不错,浑身上下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只除了未纳太子妃未有子嗣一点。
于是,睿王和坤宁宫的小周后紧紧地抓住这一点不放。睿王暗中授意的官员在朝堂上提出,东宫无嗣,若有不测,几位王爷去了封地似有不妥。
这还算是最委婉的一种说法,更有甚者,暗暗怀疑东宫的太子殿下身体有缺,不然怎么会不近女色没有子嗣呢?
二十五岁了,放在民间一个百姓的身上都是没法解释的。
这个怀疑是阴损的,可偏偏支持太子的官员们想反驳也不能。因为一旦反驳,深究下去定然会引出太子殿下和睿王妃那一段风言风语,于太子名声有损。
藩王就藩一事因此僵持不下,连着好几日了,还没有个结果。
而这个节骨眼上,太子不仅明面上与坤宁宫皇后交恶,又亲去各藩国的王府施恩,不得不让人联想到其定要让睿王等人就藩的决心。
甚至于,清宁宫偷偷传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太子殿下似乎有看中的女子了。
一旦太子殿下不再执着于睿王妃,很快娶妻生子,有了皇长孙,到时候,还有睿王什么事?
有心人想要去清宁宫深挖这个消息的来处,但无奈清宁宫自杖毙那两个宫人后,人人行事都极为谨慎,探了许久愣是只得到了一个提示。
坤宁宫的皇后辗转得到了一支毫不起眼的珠钗,且还是贤妃的宫里无意中透出来给她的。
太子亲自挑选,送了那名心仪的女子首饰。
摸着手中的珠钗,皇后当即吩咐下去暗查京城适龄又有才情的大家闺秀,她虽然不想承认,但也觉得能入太子眼的女子定是和沈知雪一般或者胜过她。
“若是名门闺秀倒也有计可施,反正做不了太子妃。”皇后冷笑一声喃喃念道,竟是有些感激太、祖定下的规矩。
太子妃、皇后绝不能出自世家名门。
若不是如此,她怎么能将沈知雪从太子身边撬走,还有沈太傅,日后也为她和她的儿子所用。
不得不说,抢来的东西很令人畅快。也包括,她从自己的姐姐那里抢来的……
***
清宁宫的东殿,冯德顺身上的伤还没有养好又跪在了庄徽的面前,他因为疏忽在向庄徽请罪。
冯德顺万万没想到经历过两名宫人被杖毙,他再三警告之后,还是有人铤而走险地将清宁宫的消息透漏出去。
虽然那消息的真假连他也不知道,但消息能传出去还是说明了清宁宫有漏洞,他罔顾太子殿下信任,一张老脸都挂不住了。
“殿下,那宫人在奴才发觉之前暗中传出去一只珠钗,珠钗去处如今还不知。”冯德顺恨的咬牙切齿。
“人呢?”庄徽神色平静,语气却透着一股冷戾。
“已经畏罪自尽。”冯德顺伏下了身,他去晚了一步。
“查,两日后若无进展,调东厂的人。”庄徽不准备再以仁和的形象示人,上辈子他对人人都好,结果呢?
东厂被朝臣暗骂阉党,向来是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地方。
冯德顺虽为清宁宫的总管,和东厂的人同为太监,但跟在宽仁的太子身边多年,其实和他们来往不多。
此刻,他听到殿下要调东厂的人,不免心中大惊,“奴才省得。”
东厂的人可比他好用,为了自己以后在清宁宫的地位,他绝对不能被比下去。
冯德顺心中明白,太子殿下是日后的帝王,东厂中想要示好的人数不胜数,若他不能这一次证明自己,将来他成不了殿下的冯伴伴。
而且,杨进昌那里神神秘秘,似乎已经比他更进一步了。
可怜的老太监被巨大的危机感吓得脸色发白,庄徽淡淡瞥了他一眼,手指微敲桌案,开口下了一个命令。
“将清宁宫的后殿收拾出来,一应需天下最好的。”
后殿?那不是未来太子妃的住所吗?冯德顺吸了一口冷气,连忙应下。
庄徽见他的反应明白他想差了,唇角微微动了一下,垂眸什么也没说。
太子妃?他上辈子没有,这辈子兴许也是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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