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理解了那个存在口中所谓的时空的真相之后,奈何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
诚然她拥有可以颠覆整个世界的力量,她可以自由地行走在时空中间,可以将那些人的过去和未来修改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可如果世界本身是由无数「可能」的子世界构成的,那么她所做的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她认定,对于她而言,只有她亲身涉入的那条时间线上的那几个人才是唯一重要的存在,只要他们在自己的时间线上可以走向很好的未来,她也姑且可以算作是如愿以偿——
但,在无数平行的宇宙中间,有无数的他们在壮志未酬之前就英年早逝抱恨而终,就像是在摩天轮格子间里的松田阵平一样。
在目睹着爆炸发生的当时,她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来着?
是震惊,是绝望,是……痛苦。
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就这样死去,哪怕他只是一个平行时空的同位体。
——那是松田阵平啊。
可是……她又要怎么才能拯救所有的他们呢?
纵然她可以在任何平行时空中间跳转,她可以去一个一个地改变他们的命运,可在改变之后,又会分化出新的可能性的时空,于是就又有新的他们需要她来营救。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她做不到。
她竟然……做不到。
「啊啊啊啊啊啊——!!」
在虚无的狭缝中,她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惊叫。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论,她不甘心就这样无力下去。
她不要,她不要,她不要——
可她要怎么办,可她能怎么办?
此时此刻的她就像是一片飘落的孤叶落在了茫茫水流中间,苍茫的天地间只有她孑然一身。
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没有任何人能伸手帮她一把。
那是什么感觉啊,在虚无中,好像有什么吹过她的耳畔,她茫然四顾,却什么也看不见。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发现自己的面前什么都没有。她张开手臂,想要拥抱谁,却发现谁也不在自己的身边。
她看着,听着,感受着身边的一切,她看到了,听到了,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存在,可她还是……
……还是觉得……孤独?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孤独?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明明她从诞生开始就一直都在一个人旅行不是吗?她独自穿梭过了几千个世界,看过不知多久的沧海桑田,她原本应该比任何人都更习惯孑然一身的状态才对。
可为什么,现在的她竟然会觉得孤独?
脑海当中又开始浮现出与那些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猫眼的青年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的时候,从树上跳下来,正好落在了那个桃花眼的青年的怀里的时候,凑到卷发青年面前,惹得他面红耳赤疯狂后退的时候,在浅草寺的门前,被金发青年举到肩膀的时候。
为什么觉得孤独呢?
因为她经历过了「陪伴」,因为她和人类产生了「羁绊」,因为从来都孑然一身一无所有的她有了名字,有了住处,有了重要之人,有了一定要去实现的愿望。
就像是活在永久的黑暗与混沌当中的怪物,有朝一日见到了光,然后……爱上了光。
于是她无法再忍受顾忌的黑暗,于是她再也不想孤身一人。
她要回去,她要回到原本的时间线,她要回去见他们,见到真正与她结缘的
他们。
至于剩下的问题,等到见到他们之后,再去寻
找答案吧。
——他们是最让人安心的存在,只要大家在一起,一定可以解决所有难题,一定可以解决。
「别害怕,奈何,不管你在做什么,我们都会在背后成为你的后盾。」诸伏景光这样和她说过。
「我呀,很喜欢被小奈何依赖呢。」萩原研二说过。
「想做的事情做就行了吧,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松田阵平说过。
「你比想象当中的还要能干,骄傲也没关系。」降谷零说过。
所以没有什么好怕的。
哪怕横跨了时空,哪怕中间有很多困难和阻碍,她也一定,一定可以找到回去的路,她一定可以回去,一定可以回到那些人身边!
杯户商场公园。
摩天轮。
比起贸然在时间轴上纵向跳跃,奈何决定还是先在横向确定了自己先前所在的那条时间线之后再尝试返程。
这无疑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在茫茫的时空海当中,存在于这个时间点的属于松田阵平的同位体何止数以万计,可此刻的奈何却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从他们中间筛选出那个真正属于她所在的那个时空的「未来」,所以她能做的,大概只有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地去实验。
去观察属于他们的过去,去比对他们即将走向的未来。
第一次实验,她在摩天轮里见到了松田阵平,顺利抹消掉炸弹的存在之后,奈何窥探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记忆,发现在他的记忆当中,萩原研二依然死在了四年前,所以,这里不是。
第二次实验,见面的地点依然是松田阵平,不过这一次遇到的人比之前两次见到的松田都要矜持和平静,在时间停止之后,松田阵平自己拆除了座椅下的炸弹,然后半是抱怨地和她说,这原本应该是萩原研二的工作,这次结束之后怎么也得让萩原那家伙请他吃个饭。
奈何几乎想要高兴地跳起来说自己运气可真好,所幸她没有忘记再去看看松田阵平的未来,然后就看到了他在两年后出席伊达航的葬礼的场景。
这里也不是。
第三次,第四次,奈何开始尝试着从松田阵平的口中得到更多可以分辨的信息,然后她发现,在不同的时间线上,很多事情都存在着微妙的差异,但所有的松田阵平对她的印象都几乎一样——
奈何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眼前的人并不是真正和她经历过那些时光的存在,对于眼前的人来说,关于她的记忆只是入侵了他大脑的一块记忆的投影。
她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里,可他们却永远都记得她。
好奇怪。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随着经验的增加,奈何觉得自己似乎也渐渐开始培养出了一种直觉,她一眼就能从松田阵平在见到她第一眼时的眼神当中看出他是否经历过挚友离世这样糟糕的事情,如果是,那么她几乎不会更多地在这个时空停留,拆除炸/弹,然后离开,机械重复着宛如流水线一样的操作。
第二十八次,第二十九次……
奈何觉得有点累了。
重复的动作难免让她感到乏味,而她原本就最害怕无聊。
于是她开始变着法地和松田阵平聊天,让他给她讲故事,讲讲在他的视角看到的过去发生的故事。
她才知道,在这个摩天轮上设置炸/弹的家伙,就是四年前让萩原研二正在拆除的炸弹重新开始计时的那个炸弹犯。因为他的同伙死于交通事故,所以他对警察怀恨在心,想要借着这样
的手法报复他们。
奈何想,如果营救萩原研二那个时候是在那个炸弹犯身上下手的话,或许一切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了。
她也是才听松田阵平提起,在毕业之后,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进了公安,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伊达原先在一个区辖的警察署当刑警,听说过几天就会调职到总厅。
如果萩原研二不在了,松田阵平就会申请调职到刑事一课,如果他还在,松田阵平就是爆炸物处理班的行动组组长,来一课协助调查炸/弹/犯的相关事宜。
奈何起先不太听得懂这么多复杂的关系,可听得次数多了,也就慢慢开始理解这些部门分别都是做什么的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离那些人的生活又近了一步。
第九十一次,第九十二次,第九十五次,第九十六次。
可以聊的话题似乎都已经聊过了,随着次数的增加,奈何发现,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接触到新鲜的东西了。
于是重复的行动再一次变得乏味了起来。
一百次,两百次,五百次,一千次,两千次……
奈何觉得自己的神经几乎已经有点麻木了。
她甚至开始产生了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已经遇到过了那个正确答案,只是因为一时的疏忽漏过了。
可她实在没有更多的精力来对自己的判断进行二次确认,因为后面还有千千万万个世界等着她。
世界好大。
在如此苍茫的世界当中寻找一滴属于她自己的水,这种事情的困难程度超乎她的想象。
她觉得自己几乎有点要坚持不下去了。
不,不能停下。
已经走了这么远,已经做了这么多,她才不要在这个地方停下。
奈何咬咬牙,再一次跳转了时间与空间。
还是千篇一律的商场与人群,还是千篇一律的七十二号隔间。
她悄无声息第降临在了青年的眼前,轻轻的,甚至没有触碰到水银平衡计。
卷发的青年眼中露出了一瞬的愕然,接着,错愕的表情当中一点一点地绽开了笑,像是三月枝头含苞初绽的早樱,他反手碾灭了自己叼着的烟头,扬手,对着眼前的人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了。」
「奈何。」
——?!
在那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奈何的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她无法用语言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在那个瞬间,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愚钝。
是啊,得有多愚蠢,才会真的相信那个在幻梦境中的家伙说的每一句话。
那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肆无忌惮地在她的面前使用着谎言。
她曾经因为那个谎言惊惶失措,曾经因为那个谎言而惶惶不安,她害怕自己真如【那个存在】所说的一样再也回不去那条属于她的时间线。
怎么会回去不呢,怎么可能回不去呢?
在眼前的青年叫出她的名字的瞬间,她才恍然明白一件事情。
她不是漂泊无依的浮叶,而是在天际遨游的风筝。
而在她与他们之间,早就构筑起了一条长长的,坚实的线,不管她去到哪儿,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斩不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名字是世界上最短的咒。】
奈何在书上看到过这句话,她曾经问过那些人,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咒」是什么。如果他们使用名字这样的咒,是不是可以将她定在原地,就像妖怪对博雅做的那样。
那个时候,松田阵平哈哈大笑着说这种故事书都是骗人的,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咒」存在呢。
——存在的。
名字就是最短的咒,构筑起了他们和她最本源的联系。名字就像是记
忆的钥匙,就是她存在的证明。
这是系在她身上的最牢固的线,而线的另一端,恰牵在眼前这个人的手上。
奈何可以确定,这一点她绝对不会弄错。
因为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是不一样的,在茫茫的世界海当中,在成千上万个松田阵平当中,只有他是最特殊的一个。
——因为,奈何这个名字,是他亲口取的。
所以在他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奈何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种和之前遇到的所有同位体都不一样的,来自灵魂上的共鸣。
于是两千余次的实验终于有了结果,于是这场漫长的旅途终于到达了终点。
奈何不假思索地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青年。
在此时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她只想这样抱着他,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确实就存在于她眼前。
她说:
「我终于找到你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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