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护金枝 > 6、第六章
    她睡了一路。


    但于马上奔波,睡得不怎么好,每隔一小会便梦魇着醒过来。


    醒来后,她浑身皆是骑马颠簸的酸软,姑娘蹙着眉小小的打了一下哈欠,困倦的趴在他怀里,随着颠簸又重新睡过去。


    反反复复几次之后,她索性眨着泛雾的眸子懒洋洋的看风景。


    她清醒后定睛一瞧,如今已从荒野外进了城。


    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大晚上竟没有宵禁,男男女女脸上挂着笑结伴而行,而其中还有不少带刀捕快在其中巡逻。


    华灯初上,张灯结彩,提灯嬉戏欢歌笑语。


    她好奇的看着远处街巷的热闹景象,但奈何他们是骑马来的,被官兵指了路让走另一边。


    兴许是察觉她目光中的好奇,燕时嵘牵着马绳子沉吟了一下,随后向城门侍卫问道:“为何大晚上这般热闹?”


    姜长宁揪紧了他的披风,也瞧向了侍卫。


    城门侍卫闻言一笑,乐呵呵的介绍道:“几位是第一次来月城吧?”


    “咱们这很重视乞巧节,所以这两日晚上没有宵禁,那边热闹的地是在唱''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呢,若不是小的还在值守,都忍不住想去凑热闹了。”


    姜长宁与燕时嵘皆是一愣,原来已经到乞巧节了吗。


    “多谢。”


    燕时嵘朝侍卫颔首,随后领着手下们骑马进城。


    姜长宁仍是望着那边热闹的街巷,迟迟才收回目光。


    乞巧节,她记得京城的乞巧节也很热闹的呢。


    去年穿针乞巧时,母后还打趣着要给她相看驸马,可一转眼,今年便已物是人非。


    “…公主很想去?”


    忽然,靠着的胸膛低低震着,姜长宁便听见了他的话。


    姜长宁从他怀里抬起头,眸光有些期待,“可以吗?”


    他们是在躲避杀手,所以途中她被颠得累了难受了也都强忍了下去,生怕因为自己娇气而让杀手追上。


    而此刻,每次说着担心她耽误行程的燕时嵘,竟开口问她要不要去?


    姜长宁眨了眨眼,发丝随风飘扬,她弯了眸,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燕时嵘眸光依旧冷硬,却沉声说了句好。


    怀中人兴奋的乱动了两下,男人低斥一声坐好,却也没挡住她的好心情。


    像个小孩子一样。


    燕时嵘心中下意识划过这般想法。


    就像是自己瞧旁系那五岁小丫头一样,她也惯会撒娇装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讨糖吃。


    他比长宁公主大上三岁,就当是在看妹妹罢了。


    毕竟…


    他看了一眼自己怀中人,她肌肤白嫩,两日过去脸上的伤依旧那般刺眼。


    瞧着的确有些可怜。


    .


    待到了落脚的客栈后,姜长宁抱着包裹刚收拾好,房门便被人敲响。


    她一怔,看着房门犹豫了一瞬。


    是何人?


    “是我。”


    门口那沉稳低沉的声音分外耳熟,姜长宁没了犹豫,快步过去开了门。


    “怎么了?”


    掉了些漆的门里,探出一张半貌美半狰狞的小脸。


    燕时嵘将手中面具递了过去,“若想去便要戴上面具。”


    否则人多眼杂,难免其中混入探子。


    或者是有曾见过公主的人,就如融城那位富绅荣礼一般。


    幸而那次他提前给荣礼递了信,若是新皇的人先找到公主,那可就糟糕了。


    “面具?”


    姜长宁低眸接过,翻过来看了看。


    白狐模样的面具涂得有些妖冶,她将其覆上自己的脸,足足遮了大半,唯独露出一张粉嫩的唇与小巧的下巴。


    “好看吗?”她戴上之后,下意识弯了唇看向他。


    面具上,狐眼红色的眼线拉得很长,那双璀璨的眸子像是多了一分勾人的魅。


    燕时嵘垂了眉,似是无奈的颔首。


    姜长宁扶正了白狐面具,抬眸弯着眼看着他,似是在问他为何不走。


    她今日穿了件石榴色襦裙,加之白狐面具,明艳如花,却因眸子纯净微怯,青丝皆由一银簪轻挽,这般走出去,很难与半年前那娇纵明艳的长宁公主联系起来。


    男人微抬了手,那张沉稳俊容上多了一张黑狐面具。


    .


    月城街市


    他身着墨色圆领袍,眸子狭长薄唇微抿,加之腰上配剑,光是往她旁边一站,周围便无人敢靠近。


    姜长宁不察,她略微拘谨又好奇的看着四周,明眸微亮,长裙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扬起。


    她身段窈窕举止间气质出众,周围人好奇的看来,可她却总是下意识缩回眸光,揪着他的袖子躲回他身后。


    与她那身矜贵的气质有些违和。


    燕时嵘不动声色的挡在她面前,警告一眼后周围目光收敛,他这才缓缓转身,眸光复杂的看着长宁公主。


    “…臣在您身边,便无须这般担惊受怕。”


    下属们游离在他们周围保护着,再凭他的身手,再不济也能护着公主全身而退。


    他说罢,皱眉看向眸子闪闪低着头不说话的公主。


    瞧见曾经那样骄傲的公主怯弱,的确会心有不忍。


    他受太子之恩,便也不愿见着公主这般不安模样。


    “匆匆启程并非怕了新皇之人,只是打斗难免见血耽误行程,臣想…您也想要早些见到太子不是吗?”


    周围花灯如昼,喧闹不已。


    男人低眸看着她捏着自己衣角的手,放低了声似是安抚。


    “……”


    姜长宁微微抬了头,面具之下,那双眸子依旧闪躲,但同时多了几分惊讶。


    “燕时嵘…”


    你是在安慰我吗?


    姑娘看着身旁高大的男人,在灯光绚烂之下,似有看不清的柔光落到他眼底。


    她微愣,随后轻轻的笑:“你怎么突然同我说这些?”


    自己的不安有那样明显吗。


    燕时嵘盯着她的眸子扯了扯唇,“臣只是想说——”


    “想逛就逛,想买就买,旁的事交给臣便好。”


    男人偏冷的墨眸那样坚定,似乎在同她说,可以信任他。


    姜长宁愣愣的看了他好一会。


    鹿眸闪闪后,终是弯了弯,“这可是你说的。”


    她翘了唇角,揪着他的衣角转身朝周围的小摊走去。


    那卖簪子的铺子,她可看了许久没好意思开口,毕竟她没银子了。


    既然他开口,她便不客气了。


    石榴裙如一团耀眼的光,在街市中停留,什么玉簪金簪发带,她小手一挥买下不少,摊主都笑红了脸。


    再之后…


    镯子、璎珞、香囊胭脂…便没有她不想买的。


    同难民待了这么久,她知晓银子有多难挣,除去衣裙这必要的之外,其他这些她一直都不好意思开口。


    但,即便公主身份已是前朝事,但习惯了华贵妆品,又怎能习惯浑身空落落的。


    大不了…大不了以后叫皇兄还银子给他。


    “对了,皇兄如今处境如何?”


    姑娘手中拿着刚买的团扇,略微有些担忧的问他。


    前几日惶惶不安,思绪空落落的,竟忘了问皇兄的处境。


    燕时嵘身上挂着大包小包,面无表情的答:“尚可。”


    姜长宁闻言摇着扇子回头,略不满的蹙了那秀气的眉,“尚可是何意?”


    这人怎不详细同她说说。


    那双眸子微圆的瞪着他,燕时嵘展了眉,将人引到一旁后,这才低声答:“殿下与公主失散之后,一边寻您一边将叛徒找了出来,之后便在联系旧部。”


    等待一举将皇位夺回。


    后半句话燕时嵘没说,但二人都明白那意思。


    姜长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叛徒…


    姑娘摇了摇扇子,脑海里映出了一张忠厚老实的脸。


    徐太监。


    当初是他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告知她与皇兄宫变之事,那日是十五,但她后来流落难民之中才听闻,十五那日京城刚乱,行宫与京城隔了半月,消息又怎会如此快传来。


    虽然多亏徐利的消息她与皇兄才逃得这么快,但…徐利一定知晓内情。


    “徐太监可在皇兄身边?”


    听她提起这人,燕时嵘挑眉摇头,“太子殿下也曾提起这人,但大乱后此人不知所踪,如今还在寻。”


    他说罢,敏锐的看向了她。


    姜长宁眸光一闪,团扇遮了白狐面具下那张粉嫩的唇,“瞧我做什么。”


    “若公主想起可疑之人,臣便可传信与太子殿下告知。”


    姑娘转了转团扇,扇尾的穗子晃了晃,“除了他,其他人我并未注意。”


    同他们兄妹二人前去行宫避暑的人并不多,其他大多皆是伺候的宫人,其余几位贵女少爷们城府并不深,如今也已死于那场逃杀之中。


    说来也有些愧疚惋惜。


    姜长宁垂了眸,一抹哀思流窜。


    “都怨皇叔…”


    “父皇待他不薄,怎能心狠弑兄——”


    她说着,想到总是笑着逗她的父皇母后,忍不住的泪目。


    她也曾撒娇唤皇叔安好,那笑的纵容的人如今竟要对她赶尽杀绝…


    他怎能伪装得这般出色,竟是叫他们一点也瞧不出那狼子野心。


    .


    弯弯石桥之上,背后是乞巧欢言的路人,而桥上,黑衣与明艳的石榴裙站在桥边。


    好端端的人忽然又哭了,燕时嵘一愣,随后递上了帕子。


    戴着面具,泪浸湿其中,她接过帕子一愣,随后拽了拽他的衣摆示意他过来。


    “…给我挡挡。”


    男人沉默的随她摆弄,姜长宁面对面躲在他宽阔的身影里,这才取了面具将眼泪擦干。


    这才一会,面具的印子印到了白嫩的脸上,红痕与她肿起来的眼睛,加之那巴掌印,瞧着属实有些惨。


    他张了张唇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冷冰冰出声:“太子殿下会夺回一切的。”


    姜长宁擦泪的手顿住,随后抬眼看了他半晌,莫名的笑开了眼,“你是想安慰我吗?”


    安慰怎是这般硬邦邦的。


    若不是瞧见了他前几日真正冷漠的样子,她险些分辨不出来这声安慰。


    姑娘带着泪的眼底满是打趣,是前几日从未见过的活泼之色。


    燕时嵘抿了抿唇,略微不自在,“这时候安慰一句,不也是人之常情?”


    姜长宁一边擦泪一边笑,她还以为燕大人从不会哄人呢。


    从前京城贵女们私下总说,燕时嵘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怜香惜玉一词向来与他没关系。


    可今日一瞧,也还算有些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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