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幺跟左佟认识了快十年,这是左佟第一次对他正式表白。


    “……”谢幺沉默着把手收了回去,酝酿良久只憋出来了一句:“咱俩不合适。”


    左佟轻轻笑出了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你知道我不喜欢兜圈子,既然今天聊到了这个话题,咱们就把话说清楚吧。”谢幺目视前方,缓缓开口:“这些年你对我的好,对我和我家庭上的帮助,对我的偏爱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能感受到咱俩炒cp时你的真心实意,也能感受到我和别人合作时你的醋劲儿。”


    “我一直在教你怎么营业,你呢一直装新手,甚至对外的表现相比于心意吧还有所保留,我不是木头人,至于我为什么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因为我知道你也不是傻子,我能看出你的心意,你也能看出我的,是吗。”


    左佟淡淡地嗯了一声:“我明白,你对我没有除了朋友以外的感情,你刚才举的那些例子,说好听了是我在追求你,说难听了就是我自作多情,你总是只看到别人的好,实际上这些年你也没少帮我,我们付出均等,你可别觉得欠我什么。”


    谢幺疲惫地倚着椅背,缩起上半身:“所以说我们这种状态多好啊,工作上有合作,生活上有来往,我们保持现状也能稳扎稳打的相处一辈子,为什么非要在一起成为情侣呢。”


    左佟解释道:“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你不懂我每天看你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有多煎熬,就像人解决了温饱问题便开始追求高品质的生活,我陪你越久,越不满足于点到为止的单纯友谊。”


    “一看你就没谈过一段失败的恋爱。”谢幺笑的牵强:“相爱容易相守难,爱情是需要下赌注的,当两人的关系近到一定地步,彼此的缺点暴露无遗,天生的棱角注定无法打磨平滑,第一次吵架,你一定会看在你喜欢我的份上原谅我,那第二次,第三次,第一百次呢,到那时候喜欢和爱算什么,不就是是一本翻不完的旧账吗。”


    左佟温声道:“别把事情想的太悲观,你是被前任伤的太深了,也许我们在一起不会有矛盾呢?”


    谢幺摇摇头,坚持自己的想法:“但凡是有自我意识的人,能忍一时不等于能忍一世,我不说空话,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了,你需要接受我复杂的家庭,巨额的负债,以及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个治不好病的老人,你不是造成我糟烂生活的原委,没有必要替我承受这些麻烦。”


    “还有,我们俩的cp火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接受,你跟我官宣以后工作会受限,会更不情愿我和其他cv录亲密戏,但我们仍然需要吃这碗饭,这些你没有想过的问题全部都是感情上的隐患。”


    左佟听着,感觉稍微有些无言以对:“你想的太多了。”


    “难道你以为我说‘不合适’,只是因为我喜欢弟弟,不喜欢你这个类型?”谢幺点点头,没有反驳:“对,我是想得多,我的生活现状迫使我不得不想这么多。左佟,如果我今年二十岁,我可能会贪图一时新鲜答应你,毕竟谁都想跟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但现实是咱们都快三十了,我们的以后,不止是我们两个人的以后,你我都需要对各自的家庭负责。”


    左佟笑笑掩饰尴尬:“说到底,是我没有能力给你更好的生活。”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非这么说,我还觉得是我配不上你呢。”谢幺转头看向窗外,心情忽然变得开朗:“人这一辈子能找到灵魂伴侣不容易,能找到灵魂搭档更不容易,请我们继续彼此成就,千万不要互相拖累。”


    左佟见谢幺态度坚决,不好多说只有先服了软:“那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咱还是好兄弟。”


    “当然。”谢幺大大方方地笑出声:“我要是讨厌你,你跟我说‘考虑考虑我’的时候我就跳车了。”


    左佟也跟放下了一桩大心事似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我对你什么要求都没有,就一点,你得知道我比谁都想让你好好的。”


    谢幺撇了撇额间碎发:“会的,不好好的还能怎么样呢,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咱们这个年纪命都不是自己的,为了孩子闭眼冲呗。不过我是不会在谢梓阳面前卖惨的,孽是他爹他妈作下的,我不想给他任何压力。这孩子听到一点家里没钱的风声就从吃上节俭,他长身体得好好吃饭,你别跟阳阳说漏嘴。”


    “好。”左佟无奈笑道:“你老是这样,好事坏事是谁的责任分的特别清楚,我不多唠叨,只是想告诉你,或许有朝一日有人能祝你脱离苦海,有人愿意因为爱替你分担,虽然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但你着实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谢幺讽刺道:“尤其还是一棵歪脖子树。”


    左佟欣欣然道:“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自己的感情,我不知道你跟迟方早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问,不好奇,同样也不介意。无论你选择彻底放下还是和他硬刚到底,我永远都在背后支持你。”


    谢幺一听就知道左佟还没死心,他长叹一声刚要说话,却被左佟抢先道:“只要你回头最先看到的人是我,我就很满足了。”


    .


    谢幺去学校接到谢梓阳,左佟又把两人送到家门口,天都黑了才开车离开。


    “哥哥。”谢梓阳牵着谢幺的手,一双大眼里满满都是真诚:“迟叔叔的车是很好,但我还是比较喜欢左佟哥哥的车。”


    谢幺一头黑线:“别瞎叫啊,迟方早也是哥哥,你真是我好弟弟生生给我降了个辈分。”


    “哦。”谢梓阳又懵懵懂懂地问:“那他俩谁是哥哥未来的男朋友啊?”


    谢幺板着脸“哐”一下把小冤家的书包扔到桌子上,谢梓阳抱起书包嬉皮笑脸地蹿进小屋,边跑边乐呵呵的嗷嚎:“我知道啦!他们都在追哥哥!可是哥哥只喜欢阳阳!”


    谢幺的好脾气难得崩了:“闭嘴!你今天又因为在课堂上跟同桌说话被老师在群里点名了,一天天哪来这么多话说,再被通报一次加做十页口算题卡!”


    皮孩子一天比一天难管,谢幺做完饭盯着谢梓阳完成光盘行动便回到房间加班,一忙忙到了凌晨一点。


    “怎么这么晚了。”谢幺坐的腰疼,站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他看着雪景,突然想到今晚谢梓阳没有来找他给作业签字。


    今天作业不多不至于写到凌晨,何况谢梓阳习惯在十点前睡觉,谢幺越想越觉得奇怪,他既没听到谢梓阳出来洗漱,也没听到他说要晚睡。他疑惑地推开谢梓阳房间的门,只见谢梓阳闭着眼趴在桌子上,都睡着了还攥着笔,笔头漏出的墨水沾在作业纸上形成了一滩黑色墨迹。


    “阳阳,阳阳?”谢幺拍拍谢梓阳的肩膀:“作业写完了吗怎么在这睡了,灯也不关衣服也不换,醒醒,换了睡衣去床上睡。”


    谢幺连续叫了几声均没有得到回应,他渐渐意识到谢梓阳不太对劲,脸颊通红呼吸急促,他伸手摸上谢梓阳额头,那滚烫的体温吓得他有一瞬间大脑空白一片,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谢梓阳体格不错,在跟谢幺生活的大半年里从来没有生过病。谢幺头一回见刚满十岁的孩子发高烧烧到晕厥,他怎么病的,病的严不严重,先吃药还是先降温,吃药又该吃什么药小孩的用药量和大人一样吗,家里甚至连一支体温计都没有……


    谢幺从未如此恨过自己,孩子跟他生活这么久,他怎么就没点防患于未然的意识,怎么就没多了解一些医学常识。


    他冲回房间拿手机打了120,却被告知大雪封路,他们住的地方太偏僻,就算救护车从离这里最近的医院派出,往返也需要两个多小时。


    “他烧的很厉害,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烧的,您刚刚说高烧不退二到四个小时就有危险,等救护车到会不会耽误治疗?”谢幺一边和120通话,一边打开打车软件叫车:“最好是现在马上开车往医院走,半路和你们汇合是吗。”


    妈的,问题是他没车啊!


    “是的我是病人的亲属,亲哥,您留我这个手机号就行,我们随时联系,麻烦您一定一定尽快。”谢幺挂了电话,内疚与自责一阵阵涌上心头,五分钟过去,打车软件上仍然没人接单,谢幺都有种背上谢梓阳跑到医院的冲动,他哆嗦着手打开手机的通讯录,不知道还能寻求谁的帮助。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做什么事都很靠谱的左佟,友谊深,使唤起他来不会觉得见外,不过左佟住的离这太远了。谢幺试着拨去电话,拨了三次,得到的都是对方已经关机的提示音。


    还有谁,还有谁……谢幺手忙脚乱地翻找着,直到翻到最后的z,看到了那个备注为“早”的熟悉号码。


    点击进入详细页,删除,还是拨出。


    谢幺绝望地闭上眼,凭着手感按下了绿色的通话键。


    “嘟——”


    “喂。”迟方早几乎是秒接的。


    “是我。”谢幺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然而声音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他尽量长话短说:“阳阳发烧了,很严重,大雪封路救护车一时赶不过来,你有没有住在我家附近的朋友或者员工,能开车过来接我们一下,救救阳阳。”


    迟方早:“……”


    只听话筒里传来咔的一声,谢幺察觉到窗外照进屋里的亮光,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光源竟然是一辆汽车的前照灯。


    下一秒,迟方早打开车门站了起来,对着窗户跟谢幺比口型:“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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