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珠在嬷嬷的教导下共学习了十多个月,一直勤勤恳恳,未有间门断,不论何时,都是照着应有的规矩来,叫嬷嬷其实不过几月的时候,便已经对她十分满意。
原来打算一直教到她成亲为止,但是在十个月过去的时候,嬷嬷便觉得实在没什么东西好教了,老实与老夫人道:“江姑娘资质过人,不论什么都是一点就通,老身这几月已经将全部的本事都倾囊相授,实在没别的好教了,今日起便请辞去江姑娘的老师一职,放她自己琢磨。”
因着十个月,实在太出乎众人的意料,坐在一旁的温氏便想找点茬,问是不是瑜珠不懂事,惹恼了嬷嬷,所以嬷嬷才出此话。
岂料老嬷嬷是直摇头,笑眯眯地便将瑜珠夸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独一份听话的好姑娘。
温氏和周老夫人这才确信,瑜珠的确是已经将该学的都学会了,并且完成的十分出众。
嬷嬷便在这年年末被送了回去。
瑜珠总算得了自由,却也不敢过于放肆,在周家不论何时何地都是小心翼翼,做什么都不敢逾矩,谨记自己如今还只是个未过门的表姑娘身份。
可是她不想逾矩,总有人想要逾矩。
周渡自从得知嬷嬷走后,有些蠢蠢欲动的小心思便悄然滋生,三年的等待实在太过漫长,十个月,他便觉得自己已到极限。
瑜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人,着实是个会伪装的,在众人面前总是一副有规有矩、君子端方的模样,在她面前,却什么轻狂放浪的举动都能做。
她如今正被周渡困在了书房里,被他央求着给他研墨。
她垂眸,微冷的目光落在已经微微出了墨汁的砚台上,手上的动作不断,听他的话,持续研磨汁水。
只是她的心思不知道在想什么,渐渐渐渐便失了神,等周渡抽空去看的时候,发现砚台中浓黑的墨汁已经满到将将要铺满底下一层。
“满了。”他刚喝了梨汤,微有些清润的嗓子提醒道。
瑜珠思绪仍旧飘荡在九霄云外,只当没听见。
周渡只能耐着性子,又提醒了一遍,这次的瑜珠总算回神,手上的动作依旧不断,同时拿着疑惑的神情看向周渡。
而周渡只看向她手中的砚台。
她这才再次垂首,看见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她瞬间门如醍醐灌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周渡沉吟片刻,问她:“在想什么?”
瑜珠自然不会说实话,瞥他一眼,道:“在想,表哥何时能放我走。”
倒没想是这个。
周渡轻哂,停笔好整以暇:“怎么事到如今,还是这么怕我?”
因为你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却非真正的正人君子。
瑜珠再次不好说实话,闷闷道:“不怕表哥,只是老夫人那里恐还有事寻我,所以想早些回去。”
“日后你住进清水居,慈安堂有事寻你,你也是忙不迭便要赶回去吗?”
瑜珠不想,她都拿出老夫人了,周渡非但不放她走,反而居然问出了这种问题。
他是真的半点脸皮都不要吗?
她百般不自在道:“我朝以孝治国,仁孝是为人孙为人女的第一要义,怠慢不得。”
“尚未过门,便想到为人孙为人女了?”
这人!!!
瑜珠诧异的目光再次落到他的脸上,不想他竟真的如此不要脸皮,一时涨红了脸,却居然说不出半句所以然来。
“墨已经研好了,表哥请自己用吧,我还有事,得先走了。”她低头,拾起来时端的端屉盒子就想逃。
但周渡怎么会允许。
他三两步拦住瑜珠,终于说回到正事上。
“嬷嬷走了,往后你有大把的时光,想不想再学点什么?譬如骑马?射箭?上京好玩的还有许多,只要你想学,我都教你。”
射箭瑜珠早就学过的,并不需要他再教,但是骑马……她颤了颤眼睫,不肯承认,微微的确是有些心动的。
见她垂着眼眸也不说话,周渡便知她是在认真思考,趁热打铁,道:“想必嬷嬷也已经告诉你了,往后我们成亲,你会需要陪着我去参加各种场合,马球会、诗会什么的都是必不可少,早些学了,等到日后需要的时候,才不会紧张犯难,是不是?”
他好声好气的,用的是最柔和不过的建议,瑜珠听了,竟真的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那我自己找位女师傅学就是了。”她再三思虑道。
周渡却一盆无情的冷水泼下:“在上京学骑马可贵的很,租一次马场便需要一两银子,请位师傅每次又需要花费至少不下三两,如今上京教骑马的师傅,男多女少,想要寻一位女师傅,更是踏破了铁鞋也不一定能找到一位善解人意的,你确定你一个姑娘家,要自己抛头露面去找?”
不论何时,马匹的确都不是穷人能用的起东西,瑜珠听他说完,心下便打起了退堂鼓。
她虽然同周渡已经有了婚约,但到如今都还是按照表姑娘的份例在周家领月银,一个月一两零钱,一两脂粉钱,合计四两钱,学一次骑马便全没了,这还只是一次。
她瞧着周渡,只觉他是故意将这些说给自己听的。
他想要她求他,而后他自己来教她骑马。
可她偏不想如他的意。
“那就日后再学吧,我不会骑马,想来到时候他们也不会硬逼我,毕竟表兄你如此能干,定不会叫我白白落了人家嘲笑的。”她说完,转身便想走。
周渡又一把将门摁住,俯身凑到她面前,忍着笑道:“是,到时候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也不会为难你,可身为周家的少夫人,总不能一直不学骑马?你如今不学,留到婚后,照样不还是需要我教你?早早迟迟的,又有何区别?”
那区别可大了。
瑜珠瞪他,想质问他婚前婚后能是同一个意思吗?
可在周渡眼里就是同一个意思。
她上一世是他的妻,这一世,也只能是他的妻,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我不收你银子,只要你每回做点心的时候都能大发慈悲地想起我,给我送一份,我便教你骑马,保证不会占你半分便宜,好不好?”
原来他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瑜珠又怒嗔他,可是这回看到的却是他无比诚恳又坚定的目光,她一时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我教你骑马,好不好?”
男人说话时喷薄的热气就呼在她耳边,烧的她脸颊滚烫,越来越逼仄的空间门,压的她差点就要喘不上气来。
“好。”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情急之下,面对他越逼越近的压迫,只能如此答道。
她希冀周渡能就此放过自己,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可他听到这个回答,只是逼得越发得寸进尺。
他的笑颜就在她咫尺可及的地方,越撑越大,越撑越大。
“那就说好了,明日,明日等我忙完朝堂上的事情回来,我便带你去马场。”他好像生怕瑜珠会反悔,约定的语气还带着隐隐的担忧与急切。
瑜珠欲言又止,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周渡瞬间门又点点头:“我明白,我会安排好一切,不会叫任何外人来打扰。”
即便是已经有婚约在身,但到底还未成亲,婚前就这样同进同出,又一齐去马场,实在是很容易遭人闲话。
得到他的保证,瑜珠这才敢松口气,抬脚想走,却发现自己还被他困在这方寸之地,前进不得,后退也不行。
“表,表兄……”
她鼓起勇气,贴着极近的距离,喊了声周渡。
男人总算晓得该松开她,但看着她困在自己身前,面露桃粉又含羞带怒的样子,身体某处极为可耻的,竟然给了反应。
他怕瑜珠看出什么,会真的吓到她,这才施施然松开了她,假作轻松,背过了身去。
瑜珠彻彻底底呼出一口气,逃命似的,连端屉也忘了拿,直接开门离开了他的书房。
一路上,云袅都问她是怎么了,脸色红的这般不对劲,她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只告诉她明日一道去买几身适合骑射的衣裳,她要学骑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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