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原身的痴傻,林启成功躲过了追问。等到晚上睡觉时就遇到了新的问题。


    “启儿,你身上怎么这么热?”林昭坐起身。


    虽说六月的天是有些热,但也不会像林启一样,到了有些烫手的地步。


    这是发热了!


    林昭着急起来,匆忙起身。


    这可如何是好,天色已晚,镇上路远,再加夜路难走,去医馆不是那么容易的。且镇上的医馆恐怕早已关门。


    林启神志虽与常人不同,身体却向来强健,鲜有生病,还是头一遭遇到。


    林昭稳下心神,拍拍林启的脸颊:“启儿,哥哥去槐家村请大夫过来,你在家等着。”


    隔壁村有一赤脚大夫,大病看不了,但寻常的伤风还是能诊治一二的,离得也近。现下不如请他过来看诊。


    林启恹恹的,身上烧的难受,嗓子干哑。他心知即便请御医过来,也看不了他的病症。


    末世时,他已做过各种检查,查不出问题,就是不间断的发烧,烧得浑身难受,只能靠退烧药暂时缓解。


    一朝穿越古时,他的退烧药并不多,吃一片少一片,只能硬捱。


    “水。”


    他未答应林昭的话,只是要水,林昭连忙从桌上摆着的茶壶里倒了杯水给他。


    林启心中已有思量,要让林昭成家,自己就不能一直是个傻子拖累他,还得想法子赚钱。


    但这种改变不能一蹴而就,须循序渐进。否则傻子突然神智清明,在这个世界恐怕和鬼上身也无甚差别。


    “哥,我难受。”


    林启抬头看向林昭,说完后眼神又转向别处,似是被难受逼急了眼,才说出一句流利话来。


    林昭果然有一瞬怔忪,但立马被担心代替。


    “我去请大夫,马上就回来了,启儿在家稍候。”林昭摸摸林启的额头,依旧滚烫。


    “别走……”


    林启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力道微弱却令林昭吃惊,心中急切却又从心底升上一丝愉悦。


    父母尚在世时,林昭就知弟弟与别的幼童不同,每日不哭不闹,长到三四岁时,依然不会开口说话。


    父母四处寻医,均无诊疗之法。


    二老病逝后,世间只余他们兄弟二人,他自然尽心呵护。


    初时,林启较孩提时并无长进,依然不言不语。慢慢地,兄弟二人独处时,林启偶尔会看向他,甚至对他的问题作出回答。


    这微小的进步已叫他心喜,没想到林启今日竟然主动说话,还拉住他的衣袖,怎能叫他不吃惊!


    却又担心是病情急迫,令他难以忍受才出声。


    等他再想走,林启抓着他衣袖的手就加大了力气,一言不发,但足以说明他的想法。


    林启被养得人高马大,力气和他相比也是不差的,被他抓住后,自己也挣不脱。


    林昭心底都开始抱怨自家房子离村里人太远了,不然此刻还能叫一两个人帮忙请大夫。


    这一夜就这么拖了过去,后半夜林昭看他病情并未进一步加重,也打消了去请大夫的想法。隔壁村的赤脚大夫必然比不上镇上医馆的大夫,既如此,还不如待天亮去镇上。


    第二天一早,刚听见远远传来的两声鸡鸣,林昭便叫林启起身,梳洗一下到了村口。


    每日早上有去往镇上的牛车,是村里李大伯家的,坐一人收一文钱。


    李大伯早上从村里出发,沿途在各个村子拉人,到了镇上后,又去劳力市场找活做。牛车算一份,人力算一份,比别人多了一份工钱。


    林启从车上人的谈论中得知此事,暗想对于庄户人家来说,这也算个不错的营生了。林昭要是有个这样的活儿,成亲后生活也轻省。


    “很快就到了,启儿再忍耐下。”林昭说着,拉紧林启身上的外衣。


    发烧时,身上总是一阵冷一阵热的,他担心林启冷,给他拿了件厚衣服。


    这样的关心让林启颇有些不习惯。


    末世时,每个人都过得艰难,谁都没有闲心关系别人,且发烧是许多异能者觉醒异能的征兆,有人发烧时,大家反而会生出期待。


    而他自受伤后,发烧症状一直没有改善,只能拖着病体继续跟着队伍。开始时,一起出任务的同伴还会对他多有照顾,但他一直没有好转。久而久之,也不会有人惦记他是否难受了。


    自林昭返家后,他一直被林昭照顾,倒有些不适。


    天光微亮,镇上的商户刚刚开门,街上行人稀少,还有些冷清。


    牛车行至劳力市场停下,再要去哪就得自己走路了。


    劳力市场已经人来人往,身体壮实的青年汉子正等待着雇主。都是附近村落的年轻人,农闲时便早早出来找活儿。


    附近还有供他们休息的大通铺,十几个汉子挤在一张炕上,睡一宿一文钱。


    林昭没活儿时也会来这里找活做,在这儿还有几个熟人,随意招呼了两声,带着林启去医馆了。


    医馆所在的街区比较僻静,一路走来整洁安静,还未走近,就闻到从医馆传来的草药香味。


    医馆占地略广,有两个普通铺子那么大。此刻尚无病患,大夫坐在桌案前看书,两个伙计睡眼惺忪地擦扫柜台。


    “大夫,舍弟昨夜开始发热不退,请您看看是何病症。”林昭扶着林启在大夫前面坐下。


    大夫约五十岁年纪,脸颊瘦削,留着山羊胡,很符合林启心目中的大夫形象。


    他合上书,问道:“除了发热,可还有其他症状?”


    “并无,只是前几日从山上滚落,身上倒是无甚伤痕,只脚腕扭伤了。”


    大夫点点头,示意伸出手腕,林启没有反应,林昭替他挽起衣袖,放在脉枕上。


    片刻后,大夫收回手:“摔落时,可曾伤到头部?”


    林昭听后,不由向前走了几步:“我……并不知,舍弟与常人不同,当时我又未在家。”


    林昭犹豫着开口:“不过我这次回去后,舍弟表现确与往常有所不同,可是伤着脑袋的缘故?”


    大夫好奇,林昭便将林启突然说话,拉他衣袖的事情说了。


    “或许是令弟此番遭难,反倒有了机缘,神志有所恢复。待老夫开一副方子,抓三剂药煎服,祛除內淤,发热之症应当无碍。”大夫捋捋他的山羊胡,一派高深模样。


    林启:“……”


    巧了,瞌睡送枕头,这大夫一定是特意来帮他的。


    林昭听了喜出望外,连忙答应。


    待方子写好,先将药方交给账房结账,一共二十四文。林昭微微一顿,从衣襟中掏出十几个铜板,又从衣袖中摸索出几个,这才凑齐。


    林启不知二十四文是否算贵,只知对于林家兄弟而言,应当是笔大钱。


    他微微叹气,瞥一眼大夫刚合上的《穷通宝鉴》,要不是他穿过来,这二十四文注定打水漂。


    得了大夫一句话,林昭一路上显得颇为兴奋。


    他虽然不会因弟弟痴傻而嫌弃,但林启若能知点儿事,他也不用出门后总是惦记他的安危,还能多在镇上做几天工,不必三四天回去一趟。


    他越想越心喜,再看林启偶尔盯着路边的摊位,完全不似以前来镇上时目光呆滞的模样,可不是在转好嘛。


    林启没有察觉到林昭开心的目光,他正看着街上的小摊。


    末世前,他也看过几本主角穿越到古代的种田文,多是靠做生意发家致富的,他想看看能否寻到商机,好早点攒够钱让林昭成家。


    应当是时候尚早的缘故,街上多是卖吃食的摊位,有的冷清,有的红火。


    林启并未看出能赚钱的门道,只看出了几分饿意。


    喷香的面条、鲜美的馄饨、脆脆的酥饼,每一样都是末世吃不到的。


    他空有一个空间,可在末世时不方便长时间待在里面,二来手艺不精,做不出什么好东西。此刻闻到这香味,顿感自己像饿了几百年似的。


    “启儿,咱们去吃馄饨。”看林启露出垂涎的目光,林昭连忙拉着他去吃。


    馄饨价贵,因里面有薄薄一层肉,一碗就要三文。林昭是决计舍不得吃的,但轮到弟弟头上就大方起来。


    这是弟弟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目光,这微小的进步令他激动不已,一点儿舍不得拒绝。


    林启站定,闻着鼻尖萦绕的馄饨香味,到底还是没随林昭去吃。


    馄饨味香,但许多人都是手里拿着饼,抬头看一眼馄饨摊,就着香味吃饼,一看便知馄饨必然价高。


    他摇了摇头,低垂着头继续走路。


    今日赶得巧,兄弟二人回程的路上又遇到了李大伯。


    李大伯接了个活,给槐家村一户人家送家具。那户人家快要给儿子娶妻了,特意从镇上打了新家具,托李大伯送比木匠送便宜好几文运费。


    李大伯看见两人,立马叫住:“林昭小子,可是回村?快和你兄弟坐上车,不收你俩车钱,帮我扶一扶这家具可好?”


    林昭自然答应。车上放的是一个梳妆台,雕花精美,款式新颖。牛车稳当,他只需将其抵住,避免在车上剐蹭即可,十分轻松。


    此时太阳还不大,偶有清风拂过,牛车驶离镇上后,四周只余莺声婉转。


    兄弟二人坐在牛车上,渐渐有些昏昏欲睡。昨夜睡得太少,歇下来困意就上头了。


    林昭困得直点头,强打起精神,扶好梳妆台。看林启已闭上眼睛,替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远远地看见前面有一人,大包小包的拿着东西,走近后发现是何家小哥儿。


    车上已坐不下人,更何况他还拿着许多东西,李大伯就没出声叫他。


    等走过后才叹了口气:“唉,何家几个懒汉,把个半大小哥儿逼成这样。”


    村里哪家的小哥儿敢独自一人去镇上,可何家小哥儿不去,一家人就得被饿死。


    林启隐约听见说何小哥儿,用力睁开眼睛看了看。


    他们身后,小哥儿吃力的背着两个包袱,身子被压得向前拱起。脸上依旧红彤彤的,林启凭借良好的视力,甚至能看到他鬓角流下的汗珠。


    “生在这样的人家,想要找个好婆家也难,这一辈子不是伺候娘家,就是伺候婆家,真真可怜。”林昭摇着头。这世上总是好人受磋磨,坏人享清福,何处说理去呢。


    牛车渐渐走远,小哥儿的身影也越来越远。


    鸡鸣后不久他们就出发了,当时沿路并未见何小哥儿,现下他们返程,何小哥儿也返程,也不知他是几时从村里出发。


    唉,林启叹口气,看来小哥儿是在自己找活路。就像长在砖缝的花,自知很难扎根,但仍在努力向上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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