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太阳东升。


    何安然从厨房出来伸个懒腰,今日起得晚,睡饱后的舒适让他不由眯了眯眼。


    何母从屋子里出来,看他仍在家,吃了一惊:“然哥儿,你今日怎么没去镇上?”


    何安然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洗衣裳的活儿,我辞了,以后都不必早起去镇上了。”


    何母一听,脸色大变,一改往日的愁苦模样,透出几分气急败坏:“你个死崽子,好好的活儿辞了干嘛,你让一家人喝西北风去啊?”


    满脸的皱纹在她的愤怒下扭曲,平日木然的眼睛染上恶毒。


    看她如此,何安然倒觉心里一片平静。如此才对,既是把他看做何家的奴仆,又何必如往日里一般,装出一副慈善模样。


    看着他沉默不言,何母找回了些理智。料定他是因昨日的话钻了牛角尖。


    勉强和缓了脸色,叹口气,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娘知道昨日那话伤了你的心,可是你想想,咱们这样的人家,好人家哪看得上你?再说,难倒你就忍心看你两个哥哥饿死吗?”


    看他不为所动,何母心里暗恨。她年纪大了,这段时日感觉身子骨大不如前,以往还能洗两件衣裳,如今是腰都弯不下去了。要不把然哥儿吓住,等她死后,家里的三个汉子可怎么办?


    她索性冷了神色:“在哪不是干活呢。你哥倒是给你找了个不用干活的去处,镇上刘商户要个小妾,你若去能给二十两银子,也不用你干活儿。”


    “只是一点不好,前面的几房妾室皆是进门月余就被抬出来了,身上都是些不堪入目的伤痕。”何母抚了抚鬓角的碎发,声音幽冷,“这样的人家,娘怎么能让你去呢。”


    何安然一听,只觉遍体生寒,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他叫了十九年娘的人。


    这么些年,自己将她视作唯一的亲人,甚至想过日后离开何家,也要给她些银钱傍身,全了这十九年的母子之情。


    只是如今……


    他心里升上一丝恐惧,这样的事,他们不是干不出来。


    他眼神闪烁一下,神色软化下来:“我知道,只是我近来一碰凉水就手指生疼,听人说再干下去只怕坏了骨头,以后再干不成活儿。”


    看她皱了眉,连忙又说道:“我又重新寻了活儿,今日便去镇上看看。”


    何母这才眉目舒展,真要干不成活儿,不若趁现在嫁给刘商户,还能得二十两银子呢。那便先看他找的活儿如何再说。毕竟等她死后,老大老二还是要有个人伺候着,她才放心。


    想到两个儿子,何母的脸上露出笑来,斜睨了何安然一眼,一个哥儿还想翻出什么风浪来。


    “那你快去吧,镇上的活儿可不好找,你要不手脚麻利点儿,谁愿意用你?”


    说着,起身去厨房做饭了。


    何安然木木的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才进屋拿了把镰刀,和他娘说他先去把刘家的草打了。


    ***


    “松针和坛子都得先洗净晾干。”


    林启头上顶着块凉帕子坐在草棚底下,他身体虚弱,声音听起来也病殃殃的。


    林昭本是让他在卧房休息的,只是他已在炕上躺了一天,想起来活动活动。


    而且林昭自己第一次做汽水,总担心出问题,时不时就进去问他,他索性就出来了。


    他家的坛子不够,林昭又去村里相熟的几家借了几个。


    幸好是夏季,村里人有新鲜菜吃,还未开始腌咸菜。不过想要做得长久,这些家伙事儿也都得开始准备了。


    林昭将坛子刷洗几遍,又用热水烫了,确保无咸菜味儿后,才放在太阳底下晾干。青松针也是如此。


    他一边做,一边给林启换了张凉帕子。


    也不知启儿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还怎么都不肯再去医馆看大夫。神智恢复后,脾气也是够倔的。


    “启儿,你是如何知道这汽水的?”


    林昭心里好奇,说他误打误撞,可他还特意让他买了糖霜回来,着实不像是不知情的模样。


    终于来了。


    林启顿了顿,看向林昭:“你没发现我近来有些不同吗?”


    那可是太不同了,林昭心想,以前他哪敢想启儿能和他这般聊天,更不用说还教他做汽水了。


    “自你摔下悬崖后,是有了些不同。”林昭说道。


    “我也不知为何,自那日后,心里就越来越清楚。夜里做梦时,还总梦到些稀奇事,白天醒来后身上就难受得紧。这汽水便是梦里知道的。”


    林昭一听,没再问汽水的事,反而着急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林启连忙摇摇头道:“我现下神思清明,就是偶尔发热,也不妨事。”


    “胡说,总是发热,长久下去还不毁了身体的根本?”林昭疾言厉色地呵斥道。


    自他穿过来,这还是林昭头一次如此对他说话,林启一时有些怔愣。


    看他如此,林昭只当他被自己吓着了,连忙和缓了语气:“哥只是着急了,不是冲你。”


    想了想又道:“等这买卖赚了钱,定要去县里的医馆看看,治好了才行。”林昭一脸肯定。


    林启笑了笑,并未多言。


    之前做好的汽水还剩了三斤,林昭已决定今日去镇上酒馆看看情况,顺便再问问食肆要多少。


    做了些吃食,匆匆吃过,叮嘱林启两句便走了。


    酒坊的掌柜果真是识货的,尝过之后立刻和林启定下一百斤。


    林启心下惊讶,怔忪一下,正要坦言没那么多汽水,掌柜的便给了他一两半银子,说是货款,一副生怕他不给货的模样。


    林启心下狂喜,没想到竟如此顺利,连忙答应下来。


    这价钱是他已想好的,卖与食肆、酒坊皆是十五文,日后他散卖时,便二十文一斤。虽不如酒价高,但成本不知比酒价低了多少,酒坊赚得也多,哪能不愿意。


    酒坊出来后,又去了食肆。


    食肆东家正巧在,也订下了五十斤,拿了七百五十文给他。


    一旁的宋先生看见了,笑着说:“看我们东家多会过日子,昨日食客喝了汽水,赏钱给了一小块银锭子时,可是将这汽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今日怎么连那三斤的钱都昧下了?”


    东家年轻,看样子和宋先生是极熟稔的,笑着说:“安明,你是我的账房,怎就想着多花我的银子?”


    话虽如此说,又另拿了四十五文给了林昭,说好四日后交货。


    今日竟得了近三两银子,林昭只觉自己走路都似踩在棉花上。这汽水真要给他们兄弟二人赚大钱了。


    要做这么多汽水可不容易,林启去陶匠那儿买了三个能装百斤的大瓮,花了一两银子,又去糖店买了五百文的糖。叫了李大伯的牛车,直接送回了家。


    还余近八百文,林昭心里默默算着,下次再卖得银钱,就不必再买大瓮了,余下的钱更多。不禁笑了起来,真没想到赚钱能这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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